第30章 左手和宏姐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丁曼曼以为自己自己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却在梦中又一次记了起来。 那些年，对什么东西都是懵懵懂懂的，学校和家就是世界的所有。学校里面有课业，回家有林可英，于是那点心思就变得更加隐秘和狭窄了起来。丁曼曼的心中有一块小小的地方将这些情感放了进去，这个地方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她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 后来她的眼睛就一直追随着那位校草，即使是初中，偷偷谈恋爱的孩子也很多。 有些藏着掖着的，也有火热大胆的，丁曼曼见得多，有时候心中也有一些想法，但是毕竟她先看到了现实，从小缺失的一种激情让她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而且，那时候校草和校花的事情在学生们中间沸沸扬扬的，丁曼曼根本没想凑过去。 可是那个春夜的却出现在了梦中，丁曼曼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心跳还有点快。 那种久违的感觉在心中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口气，收拾起床。 八月快要过去，九月便就要到了。 八月虽然有压力，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波澜不惊的。学生们总体上都在积累的阶段，就算梁小磊再怎么作妖也不会有从前临近期末那样厉害。 丁曼曼记得去年梁小磊最作妖的时候让全班人用四开纸画赶火车的场景，再连在一起，拼成一辆火车展览，当时在CY沸沸扬扬，还吸引了另外画室的人来观看，今年他似乎改变了策略，或者说只是暂时还没有开始作妖。 只要梁小磊不作妖，宁昂虽然严厉，但是丁曼曼去年在这里混了一年，手上暂且还有点功夫，而杨迅的色彩课，丁曼曼也在摸索着，虽然跟A班的大佬还有差距，但是相比起去年的，简直算得上是进步飞速了。 丁曼曼有时候回想起来，大概是今年自己终于能够不再向去年那样彷徨了，她不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尤其在学习的心态上，她有时候没办法像一些狠人一样强迫自己，她经常心态崩溃。但是她的崩溃却又不是外向的，有些学生在崩溃之后会选择倾诉，或者发愤图强，但是丁曼曼在学习崩溃之后选择的是逃避。 去做可以让自己放松的事情，去做愉悦的事情，她甚至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什么崩溃，如何才能够避免再次崩溃，她只是觉得心烦，觉得痛苦，如果逃避能够减轻这种痛苦她宁愿永远都不醒来。但是人毕竟还是要回到现实的，每次迫不得已的继续都让她更加痛苦，更加厌恶，但还是要继续下去。 到了去年的后期，她几乎处于摆烂和自暴自弃的状态，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逃避，去寻得片刻的安宁和平静。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她感到自己虽然跟那种熬夜狂人还是有差距，但是至少自己没有去年那样痛苦了，那些痛苦，就当做是积累吧。 有时候她看着某些今年的应届生，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他们很痛苦，但那也是积累的机会，只要积累得够多了，自然也就会有质变了。 毕竟想要没有痛苦的过程就取的瞩目的成绩，这无异于是痴心妄想。 有了这种状态，九月份之前的又一次测试中，丁曼曼毫无悬念地留在了A班。 自那次和田嘉在街上奔跑之后，加上田嘉的绘画进度，丁曼曼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见到田嘉，或者说下一次的约画很快就到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其中的几个星期，她甚至连跟田嘉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好像特别忙。 他虽然带着班，但是从前丁曼曼还能够时不时看见他拿资料什么的，但是那段时间里田嘉就像在画室蒸发了一样。她有些要打听，但是这边的课业实在紧，虽然女生们私底下对这几位男老师都是关心的，但是自从林一霖的事情过去之后，也不太有之前那种明目张胆的讨论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就是宁昂最近对丁曼曼的关注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那段时间是刚开始素描人头像的学习，丁曼曼记得这种头像是要鼻子眼睛嘴巴头发耳朵分开了教的，但是学生在画室里待久了，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所以多多少少对画头像有些蠢蠢欲动。 宁昂的第一节素描人头像，丁曼曼记得自己为了低调一直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那会似乎是为了提升一下大家的手感，宁昂给了一张照片，让所有人都画画。放开了画，加上是第一节课，学生们都没有太大的顾及，根据自己以前耳濡目染地就大刀阔斧地往纸上怼。 诚心来讲，丁曼曼虽然去年也学了一年的素描人头像，但是可以说是画得一塌糊涂。 丁曼曼记得自己在某美院的人头考试现场画出了现在网络上流行的“我恨美术”一系列图像。 那些糟糕的回忆被她刻意遗忘掉了。那时候考场上有很多人，丁曼曼也看见了考场上有些自己画室的熟人，但是那会她摆烂的心态已经到了极致，也不管被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围观了。 到了如今这个阶段，若是再画出去年的水平，她才真的是羞愤欲死了。 想归想，虽然丁曼曼脑子里也是一笔糊涂帐，但是手上的肌rou记忆还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她只是努力去勾勒每一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摆脱去年的阴影。 她画的时候环视了四周，发现某些人的下笔也不是那么肯定，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A班还是有很大比例的复读生的，基本上现在被称作大佬的都是一些复读生，应届生在这个阶段连跟复读生平分秋色都做不到。 就这样全神贯注地画了一个小时，虽然是十六开的小头像，但是丁曼曼也觉得自己画出了一身汗。 宁昂不知道刚才出去哪了，刚好掐到一个小时的时候进来。他背着手，身后还站着二把手韩宝宝。韩宝宝跟在宁昂的身后也不说话，倒是宁昂一路看过来，眉头紧锁着。 像往常一样，他一路过来顺带提了几个画板，画室里的好坏一向分明，今天画的好，立刻就被表扬，明天画得不好，批评绝不会迟到。 丁曼曼在缝隙里瞟着宁昂手中的画，看见他是从几个大佬的手中提出来的，两个画板，一个是左手妹，一个是宏姐。 左手妹人长得高大，扎着两个小辫子，另一个宏姐则是丰满壮实，眼睛半睁半闭的，日常口头禅就是我要死了，我要困死了。 但是宏姐画画绝不马虎，某些时候，甚至超过了左手妹。 当然，这两个人都是画室今年的重点培养对象，这两人都是去年发挥失利，今年要去冲那几所顶尖美院的。 丁曼曼看着宁昂走过，知道他的眼神绝不闲着。 她的外面还坐了两个人，画板也微微往里面斜着，她一向低调，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能够跟A班的大佬并肩。 但是这回宁昂却停下了脚步，丁曼曼只感觉他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脖子上，竟然真的有一种如芒在背的错觉，她心头一紧，只觉得又出了冷汗的时候，听见宁昂说：“那张，递出来。” 众人看他的手，只见他的手正指在丁曼曼的画上。 丁曼曼机械地拿着画板，同坐的人忙着递板子，丁曼曼待着不知宁昂作何解时，宁昂已经站到了投影的幕布之前。 CY阔气，教学设备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张巨大的幕布上先是放出了左手的画。丁曼曼对左手的画很是熟悉，左手就是传说中那种有九分天赋的人，她的画，能够一眼看出深厚的功底，首先是造型的准确，这一点已经决定了画面的整体效果，使之稳稳居于判卷时的第一档；然后是恰当的明暗和体积，如今的所谓正统美术都是学的西方画，那么西方古典绘画中的光影和体积就成了绝对绕不开的一点，所以学生的画面中体积明暗的把握也成了重要的一点，然后是塑造的线条，色块的深浅，以至于到质感的表达和空间的处理，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是宁昂说的，为什么在画室中尽可以看见复读三四年甚至五六年的人都没有考上那几所顶尖美院的呢？ 宁昂说关键的一点在于画面的生动性。 说白了这玩意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些人在画室起起伏伏六七年，对于绘画的技巧早已经炉火纯青，但是屡屡失败于造型考试，不外乎就是缺少了对于画面的感情的投入。 虽然是高考美术，但是一张生动的面孔的感染力自然是远远高于一张只有技巧没有感情的画面。 左手的画中就两者兼备。 丁曼曼盯着大屏幕上左手的画，眼睛快要用不过来。 左手的认识和表达实在超出她太多，对于她来说，获得进步的一个快捷办法就是疯狂看画，只有眼睛的高度高了，手上的高度才能跟着高。而眼前就摆着左手的优秀画面，不认真看实在可惜。 宁昂点评过左手的画，就是宏姐的画。 宏姐的画跟她的长相一样，毫不马虎，要说画面表达的清楚和节奏的把控，宏姐其实在左手之上。很明显地，能够看出来宏姐的造型功底甚好，这直接的反应就是人物的顺眼度直接飙升。人的眼睛在看画上从来不会骗人，它是最自然，最真实的好坏分辨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