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想回家的人想回家

    父亲跟前台招呼了一声，跟在母亲后面出了酒店。听到我说的话，他走到我面前，既然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我也不再逃避，直直地看着他。他的表情似乎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厉，可能是还没睡醒么？

    他对我说：“先吃点东西行吧？”

    我摇摇头说：“我不想吃。”

    他接着说，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那你不吃我总得吃点吧，大少爷，你说回家就回家，你不用开车我总不能饿着肚子开车吧。”

    虽然我现在一刻都不想耽搁，想马上就离开这里去见小狮子，但是听到他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坚持，于是和他们找了家早餐店。

    一进去，父亲又开始转头问我，“你要吃什么，我来点。”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越过他走进店里，看了一眼菜单，然后对老板说：“来碗素面。”

    “好嘞，一碗素面是吧。”

    我点头，然后自顾自找位置坐下了。

    他们见状，点好单在隔桌坐下。

    早餐店并不大，两桌之间是一条窄窄的过道，供人通过。而此时它却像一条长长的天河，将我与他们隔开来。我也乐得如此。

    可谁知道父亲像个不讲道理的莽夫，一步就跨过了天河，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就要来摸我的脑袋。

    几乎本能的，我开始反抗，推开他的手：“你干嘛？别过来！”

    他只好把手收回去，对我说：“我就看看你碰没碰着，要不等下我们先去医院吧，怎么样？你这个样子回家我们也不放心。”

    听他这样说，我自己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可以感觉到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如果不去用力按压的话，倒也不会疼。我于是对他说，“我没事了。”

    谁知道他声音又大了起来，“不行，学校老师也跟我们商量了，你昨晚那个样子是不能让你回学校的，必须要先去医院看看。等医院给你开了证明，你才能去学校上课。”

    回学校？我早就不打算回去了。

    至于证明，什么证明？我生病了么？呵呵，确实，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个神经病了吧。

    我不禁冷笑，心里莫名生出些怒气。但是现在发泄情绪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两个人不会理解，也无法对眼下的情境有所帮助，我只好将心里的怒火压抑下来。

    父亲见我又不理他，正要发作，母亲急忙阻拦他，说：“行啦行啦，他想回家就让他先回去嘛。昨晚我看了他那个包，也不是很大，应该没事的。你就少说两句吧，孩他爸。”

    老板适时地把我们的早餐端了上来，场面才冷静下来，没有继续激化。

    三人在沉默中吃完了这顿早餐。

    来到车里，他们坐前排，我一个人待在后座。他对我说道：“我还要回去上班，你想回家也得等我有空再说，不可能什么都按你的来。你mama也要上班，她也没空。”

    我在异地上学，他们也碰巧在这边打工，虽然他们年年都会回去，但我每年都待在学校，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

    我回他：“不用，我自己回去。”

    他又大声说：“你一个人怎么回去？你会开车吗？驾驶证也不考，你会开车我让你开我这车回去也行。”

    “我坐车回去，坐高铁。”

    “那你有钱买票吗？”他问我。

    我没回答，打开手机微信看了看自己钱包里的余额，在酒店开完房间就没剩几个子了，我也没想着之后还会需要用钱。

    想办法借一点吧，看看那些网贷能借多少，反正我也不用还。其实有比网贷更好的方法就在我眼前，但我就是倔的很，死要面子，不愿开口。

    【借贷失败】

    【经审核，您不符合我平台借贷要求，请一个月后再试】

    【该借贷服务暂时未向您开放】

    ......

    咱就是说，现在的资本家真是一个个比猴都精，想从他们口袋里扣几个子出来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消息过来。

    “你要来我这的话千万别坐火车。我之前就是坐火车，虽然省钱，但是坐那么久特别难熬，省的那些钱我打几天工就挣回来了，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得。”

    “嗯好，我想想办法给自己安个翅膀飞过去。”我打趣的回她。

    “好主意！”“所以你来这边是住几天还是长住？住几天的话我先帮你看看预订酒店，长住的话就得从长计议了。”

    “就住几天吧。”然后就......

    “好，那你啥时候过来跟我说一声，我先帮你订酒店。我帮你订在景区旁边，这样方便你看风景。”她考虑的可真周全。

    “最好旁边有高高的房子。”我回她。

    “你想干啥，你别闹，你这样子别人以后怎么做生意？”我也猜不透她说这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真有你的小狮子，我跟你聊跳楼，你跟我说耽误别人做生意。也可能，这就是她独特的挽留我的手段吧。

    “是哦，我都没想过这些。”我回她。

    汽车的引擎声化作催眠曲，不觉间自己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目的地——他们的小租室。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住在狭窄的小租屋里。所以他们才期待我这个大学生早点出息，早点去挣大钱吧。可是就算我以前是学校的好学生，学的也不是怎么挣钱呀。

    “你先在这里待着，别瞎搞，有什么事等我们下班回来再说。”他们交代完几句话之后便急匆匆出门了。出去之后还不忘很细心地把门锁死，以防我趁机逃走。

    虽说是小租室，但也是三室一厅——两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只是每间房子的大小似乎都只够放得下两张床的。

    他们两个人住，为什么有两个卧室？我走进去其中一个，一床一柜，就占了大部分空间。打开柜子，里面全是我之前的书——他们还是把我的书摆的这么乱。但我现在也没心思去整理了。

    关上柜子，我躺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鸟叫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转头看去，透过铁栏围成的窗户看向窗外，铁窗外是一片蓝天，一群鸟儿从窗边飞过。

    不知怎么的，这铁窗给我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脑袋也开始隐隐作痛。我走过去把窗帘拉上，摸了摸后脑勺，那个包还没消肿，但是疼痛似乎不是因为它引起的。我只当是小租室里的气氛太压抑，便没有多想。

    躺在床上，我开始琢磨起之后该怎么办，其实如果只是单纯自杀的话问题很好解决，跳一下就可以了。但是现在见不到小狮子的话真的很不甘心——她的那些安慰看来还是起到效果了呢。而要去见她的话，只能跟他们服软吧，但如果直接说我要去北方，他们很可能会拒绝我。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想办法离开他们，而回老家，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借口。钱的问题，也只能跟他们商量了。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他们回来，然后开始我的表演了。

    “呼。”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办法已经想好了，那首先就得努力压制住自己心里那股不适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