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修行
市井长巷，聚是烟火，散若云烟。 这是一条不长的街道，原本应该热闹的各色小吃摊也已经收摊，只有店主们一个个在路边，回味着今晚的收获。 江臣加快了脚步，他已经能看到自家小铺子那矮小的广告牌。 《白云小观》 店旁写着“辟邪消灾，转运招财”的木制对联一晃一晃的，似乎在回家的人打着招呼。 江臣从广告牌下面拿出了自己备用的钥匙，打开了店门的锁。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熟悉的事物。四处堆满了各种道轨仪器，木剑符咒，甚至还有一些神像和招财猫。 大卷大卷的符咒从房梁上垂下，覆盖住房间的四四方方，看着很是厉害，要说真有什么用，却是没有。 江臣关上门，先是走进卧室，从自己床头的木盒里取出了一张有些袖珍的符咒，这才回到大厅。 咳嗽两声，站直身子。 并指为剑，左脚连跺。 默念道号，精神合一。 指如闪电，金光招摇。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那袖珍小符一下飞出，稳稳的定在了门梁的八卦镜上。 师傅这符大概还能支撑小半个月。 江臣眼中闪过思索，下一秒一口鲜血就吐出了出来，整个人不复施法时的神色。 得尽快想办法调和僵尸血和法脉才行。 江臣想着，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佝偻着身子走进屋内，褪去衣物，甚至顾不上洗澡，他就倒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垫支撑着他疲惫的身体，熟悉的环境带来了难言的安全感。 那眼皮像是不受控制般敲起木鱼。 太累了，且先睡会儿吧。 念头一闪而过，江臣彻底放弃了抵抗，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 人的梦境总是光怪陆离，有时梦到未曾发生之事，又有时却沉迷于过去之景。 一片白雾中，江臣只觉脑袋一痛，便张开了眼。 眼前是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头，一身老旧道袍，手里攥着一卷蓝皮书籍，封皮上写《空也道经》。 “纯阳命格，却又命犯天煞，当入我脉门下，求个空空如也……” 老人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碎碎念着，他手上的经书在江臣头上晃动，想来此前打醒江臣的正是此物。 “纯阳天煞……辰儿，我讲到哪里了？” 老人停下摇晃的脑袋，睁开眼睛，眼含笑意的望向江臣。 江臣挠了挠头，谄笑道：“师父，我也不知道你讲到了哪里。” 老人似是生气，手上的道书砸在江臣头上，梦境轰然消散，只留下一句笑骂在脑海中回荡。 “痴儿，法脉已成。”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用手按住自己的脑袋，眼中一阵失神。 真是一场怪梦，自己怎么会梦到继承法脉那天的事呢？ 掀开被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好了不少，呼吸之间的血腥气也少了许多。 “得做早课才对。” 心念回响，他按着习惯从床头柜上取下一注清香，拿着走出了房间。 走到供桌前，双手交错握香，香尖朝下，手掌翻转之下，清香已经无火自燃。 他将清香插在了香炉上，拍了拍地上的蒲团，盘膝坐下，按照多年的习惯开始早课。 舌顶上颚，鼻吸鼻呼，津液溢出，延脉而行。 随着呼吸吐纳，江臣身上逐渐出现了一根根金色的脉络，像是树根一样在身上蔓延。 这些树根正是埋藏在他身体里的法脉。 它们似乎也正在呼吸，一点点的从他身上伸出须来，沐浴着从窗外投来的阳光中，一点点的金色在其上波动。 随着呼吸，这些金色法脉微微粗大了一些，甚至蔓延到了他心脏的位置，一根根的新生而出。 待到这些法脉新生达到一个程度，他就能踏入开悟境。 呼——吸—— 呼——吸—— 法脉越来越多，却变得有些奇怪，金色的根底上，有一点点的银色斑点浮现。 外界的阳光渐渐升高，照在他身上的阳光也慢慢减少，那些金银两色的法脉也渐渐隐没。 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结束早课，反而满头冷汗的坐在蒲团上。 江臣，或者说江辰，正在心中质问：“你是谁？” “我是江臣。” “你是江辰，那我是谁？”坐在蒲团上的他向左转动脑袋，冷汗延着他的鼻尖滑落。 心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是臣民的臣，而非时辰的辰。” “你怎么会在我身体里？”他的头偏向右边，那一根根法脉再次出现在身体上。 “因为你已经死了，我才是身体新生的意识。” 他摇晃的头突然顿住，冷汗越流越多，最后无奈的笑了笑，像是突然被叫醒的人。 “是这样的，是我太放不下了。” 说罢，蒲团上的江臣身体一顿，站了起来，最为奇怪的是，原地竟然还坐着一个江臣，不，应该是江辰。 江臣低下头，看向这略微有些透明的“自己”，却不知如何开口。 江辰抬起头，看向另一个自己，对方能带着rou身站起来，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具rou身现在以对方为主，他甚至称不上一缕残魂，只是在熟悉环境里苏醒的记忆。 江辰留恋的环视房间里的一切，最后冲着江臣笑了笑，带着些请求的说：“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把法脉继承下去可以吗？我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心愿。” 江臣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强行勾了勾，声音却不带笑意：“用这些东西来当报酬吗？” “哈哈哈哈，当然。” 江辰缓缓的站起身，他的身体随着这个动作开始变作一点点的碎屑，四处散开。 这些都是属于江辰的记忆，他最后向着江臣做了一个道揖，彻底崩散开来，回到了江臣体内。 江臣闭上眼睛，细细体会着这种感觉，来自江辰的记忆和一些道书理解，都变得更加清晰。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回荡在这个小房子里。 “小师傅？你在吗？” 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着急，连续的敲打着房门，惊醒了里面正在闭目的江臣。 嘎吱—— 江臣打开铁门，面前是一个穿着红衣神色慌张的女子，此时见到江臣格外的激动，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 是此前被鼠妖附身的女人。 虽然对方头发散乱，但是江臣还是认出了对方，主动拉着她进入了房间里。 来人正是此前已经在医院里接受检查的方文倩。 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身上的衣物也有些不整，坐在椅子上，也不住的东张西望。 江臣先是将铁门彻底打开，让空气流通起来，这才坐在了她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