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身

    “你等着，我马上到。”张小暖挂了电话，就准备往外跑。

    小洋洋正喜笑颜开地要往墙上走，一听张小暖这话，顿时扁着嘴：“jiejie，你又不要我了？”

    “我什么时候要过你？”张小暖讶然。

    “jiejie……”

    “打住！你赶紧离开这里！”虽然小洋洋圆嘟嘟的，着实萌得不行，但他是个鬼啊！

    “呜哇哇哇……jiejie不要赶我走……只有jiejie能看得见我，听得见我……洋洋怕怕……”小洋洋边说着，边张开双臂，似乎想要个拥抱。

    张小暖看小洋洋鼻头红红，心下微酸，嘴里仍然呵斥着：“赶紧走！你一个鬼有什么好怕的，一直受惊的是我才对。”

    小洋洋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小手揉搓着衣摆，低头想了想，随后伸出手，将小兔子玩偶往张小暖方向递去。

    张小暖愣了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看不见人，也看不见爸爸的魂魄……jiejie，你能帮我吗？我想见见mama，再跟爸爸一起走。”

    你mama？呵，恐怕见了反而会伤心。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即便母亲再不疼爱他，他也依然只想着与母亲有片刻亲密。就如同她对母亲的感情，即便旁人非议，说母亲嫌弃她的不详，完全是个不尽职的母亲，可她也从没有一刻停止对母亲的思念。

    张小暖心攸地软了下来。

    “啊？就算是想帮，我也无能为力。我看得见人，可我也看不见你爸爸啊！”张小暖转身向门口走去：“你要是愿意，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吧。前提是，以后你不许再吓我。”

    身后传来小洋洋低低的啜泣声……

    还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遇到车祸痛苦，变鬼之后再看不见人事痛心，确实挺可怜的。张小暖觉得，也许她该找个道士法师什么的，询问下小洋洋这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刚走出小区大门，张小暖就感觉后颈处一阵刺骨的寒冷，不由得颤了一下。

    小区保安老张师傅，笑眯眯地道：“小暖，受凉了吗？要多注意身体啊。”

    “老舅，我好像是觉着有点冷。可能真受凉了。”张小暖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疑惑这最炎热的夏季，怎么感觉到冷意？

    老张师傅拿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上接了杯热茶给张小暖递去。

    “谢谢。”张小暖走进门卫室，接了水，小口喝着。她牵挂着李家的事，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县城郊区的苗圃，但这寒意……确实让她有些抗不住。

    “去门诊看看。你一个小女孩在家，更要多注意身体。”这老张师傅是个极可亲的人，整天背着手，逗小区的孩子们玩闹，时常笑眯眯的。从这小区建成起，就在这里工作，大约近五年的时间，与小区的人都十分相熟。再加上老张师傅与张小暖同姓，据说还有些拐了不知道多少层的亲戚关系，对张小暖可以说是照顾有加。

    张小暖不好拒绝老张师傅的好意，只好敷衍地点点头。

    正巧张师傅的桌子上，有一面小小的镜子，张小暖拿起镜子……

    只见镜子中，她的脖颈处，凭空多出来一个脑袋！

    “啊！”张小暖把镜子一扔，吓得汗毛竖起，瞬间起了一身的汗。

    “jiejie，你背着我去玩。”

    “啊！”张小暖再度尖叫。

    张师傅被张小暖吓了一跳，奇道：“小暖，你怎么了？”

    “没事，老舅，我脸上长了颗痘痘呢。”张小暖向着张师傅笑笑：“老舅，我出门了。”

    “长颗痘子就叫成这样？这孩子！”张师傅从地上捡起镜子，自语道：“平日里可细心懂事了，怎么今天把镜子扔了，也不知道捡起来？”

    张师傅站起身，看着张小暖飞快奔跑的背影，眉头锁紧。

    “洋洋，你怎么趴在我背上？不对，是长在我身体里了？”张小暖气极：“赶紧从我身上下来。不是警告过你，不能吓我的吗？”

    “jiejie，我不能在白天出来。”小洋洋后怕不已：“昨天早上我出来找爸爸mama，被阳光烧得没办法用力气捂着受伤的脚。不然，我也不会在走到天花板上时，突然流血的。”

    呃，这小孩，说的都是些什么？什么叫“用力气捂着受伤的脚”？

    张小暖左思右想，参考了以往看过的鬼片，这才恍然大悟——小洋洋词不达意，那“力气”说的应该是鬼魂具有的“法力”了。

    原来，昨天晚上天花板滴血事件，真不是他故意为之……张小暖没好气道：“那你想要我背，也要提前告诉我一声吧！”

    小洋洋虽小，但也机灵。他听出张小暖语气的缓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突然小洋洋高声拍手：“jiejie，你以后可以都背着我吗？我在你背上，可以看到人了！我看到你的老舅，我看到买菜的大妈，看到许多许多的人！我还能听到他们说话！jiejie，你看，现在汽车里都有司机！昨天真是吓死我了，每辆车都是自动前行的，跟我偷偷看的鬼片一样。”

    鬼片？你自己分明才是鬼，我们两人演的才是鬼片呢……张小暖腹诽。

    咦，小洋洋这话是说，他能看到人了？张小暖笑道：“等jiejie帮春芳jiejie找到爸爸mama，就背着你去找爸爸mama！”

    就算小洋洋很萌很萌，到底是个鬼，能甩开他，就尽快甩开。张小暖心想，今天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因为心急赶去苗圃，张小暖打了辆车，催促司机开快些。

    她习惯坐在后座，才坐下没一会儿，李春芳的电话又打来了。

    张小暖从包里拿出手机，刚说了句“别哭别哭，我马上到”，就听到有人冷笑：“这里去苗圃，少说还要半小时，怎么就骗人说马上到呢？”

    “师傅，你怎么这么说话……”张小暖皱眉，略有些气愤。

    “我怎么了？我没说话啊！”司机奇道。

    张小暖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只见一张放大了的，苍白的脸悬在空中，阴森森地咧着无牙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