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现今琢磨
秋实不关己, 清明愁分吟。 其余倍思亲, 快意尔唯今。 日子是一年比一年艰难!现而今的一年当中,原本最是让百姓欢颜的秋季,也不会因为一个大丰收而让百姓开心,只因为收获越多、需要交的租子就越多,与欠收的年月也没有什么不同;故而,即使是中秋,那也是相当的清寒冷落。 一年之中,或许也只有到了清明节的扫墓之时,这才是让大家心里稍微能释放一点的时候:因为在这个坟头上说一通、到那个坟头上表一通,心里的憋屈、难受也随着两把泪的掉落,而让那些先辈们给分担了一些。 至于一年之内其他的节气,或许也只会让大家更多的想起那些不在自己身边的人!日子艰难,已然是有越来越多的儿女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出去谋生了:在这样的日子里、除了想及他们如今的情形怎么样了之外,又还能想到一些什么?即使是除夕,亦是如此。 兴许,一年当中最能令大家暂时忘却一切的,也就唯有这正月十五的社火了!只因这社火无需任何的花费、也无须去想其他的太多,只要大家伙凑到一块儿、尽情的去寻求心理的轻松和快乐即可。 当然,这也是一种发泄!把自己心里所有的不快及难过,全都发泄于那痛快的寻求轻松当中:如此一夜的闹腾、一夜的劳累之后,反而是能更安安心心的睡一觉,也能于一觉醒来时发现春来的今日似与去年不同。 十五日,白天的灯展上是人越来越少,然而夜晚的社火依旧还是如原来那般的热闹。可是在师鉴的心目中,现在的社火也远不如以前他小时候那般的热闹了! 这其一可能是他已长大、这社火没有了以前那般的新奇;二是眼中看着社火的热闹,总是让他难免想及爷爷奶奶依旧还在的那时;而这其三,完全是因为搞社火的大家,依旧是那么的热情高涨、可总显得有点牵强的意味,另则是置身于这热闹当中玩乐的观众也是越来越少、就好似是而今的人都学懒了一般。 近二十天过去,师鉴身上的伤要么已是恢复、要么就是不碍事了。不想让人家何柔总在家窝着、不想人家总是围绕着他转悠,所以早早吃过晚饭的师鉴,不由分说的把人家何柔给拉到了那热闹的社火当中! 虽说夜晚的灯盏把整条街都点缀的宛如灿烂的星河,然而人影幢幢当中夜色的黑,也让那何柔本能的把师鉴给拽得死死的、深怕自己会走丢了一般。不过,当渐渐的把注意力放到那热闹的情景之上时、似也能借着夜色而掩盖一些什么的她,倒也渐渐的宛如一个偷窥外界广阔的天地、而从窝里探出小脑袋的小兔子! 然而,当那热闹忽而一转的把他们二人围上了时、当这热闹以他们二人为中心的继续展开之时,情不自禁的融入于其中的她,渐渐的似也忘记了一切!展现出来的,也如大家一般的只有尽情——尽情的去寻求轻松、尽情的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快乐。 现而今的师鉴,在这武安县城里还有谁不认识?无形当中、隐隐的有替代了一些他师傅之角色的师鉴,可以说早于无形当中成了公众人物!摆摊之时,他是大家围拢的焦点,而没在街头现身之时他则是大家谈话当中的关注点。 总是被人关注于现在在哪儿、总是被人留意着因为什么的而没见他摆摊儿,犹似被百姓下意识监视着的师鉴,似早已成为大家能继续忍耐下去、还能留一丝对于未来更好期盼的依赖!故而,当他拉着何柔现身于社火当中时,纵然夜色昏黑,可也第一时间被眼睛雪亮的大家伙儿给发现。 社火年年都有,传承无数年来的社火,这不光光是形成了一种习俗;于此期间,社火当中的一应用物,也被一代代的传了下来!当然,也包括这里边的所有传统技艺。 而这技艺,一般都是在一家一户间自然承袭以流传!虽然平时这些技艺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用途,但哪怕就是为了在这社火当中的大家一时热闹,这些技艺也在那些家庭里一代代的祖传父、父传子、子传孙的传了下来。 之所以能如此一直的流传下来,更多的还是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对于这个县城、对于大家伙儿是一个有用的人!更多的还是不想让祖辈掌握的这些技艺,就这么着在自己手里被抛弃,继而使得有朝一日即使是自己的后人想重cao、却也是无技可施;更多的,也只是想让自己的能力,能为大家伙的生活增添一份更美好的氛围。 社火当中的表演人员,各个装扮的都宛如是唱大戏一般!身上是犹如戏服不说,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犹如唱戏那般的涂着浓墨重彩。这化妆,其中有一个用意也和登台唱戏的人一般:装扮上身,他就不是原本的他了,他已是一个戏中的角色。 如此,这一方面是让每一个大家,都暂时的忘记自己生活的烦恼什么的,而尽情的去寻找快乐、展现快乐给大家伙儿;另一个原因则为不是原本身份的他们,原本有的那些恩恩怨怨也与他们无干,这里没有怨隙、没有恩仇,有得只会是快意。 虽说大家每一个人、谁不认识谁?尤其是之间有恩怨的人,真可谓是对方即使化成了灰、那也能一眼认出来!可不得不说的是,其他时候不论、每在这一年一次的社火当中,总有一个很是令人寻味的现象会出现—— 那就是社火中最是热闹的地方,节目最是精彩、最是能博得大家掌声的地方,往往还就是那相互之间有恩怨的所在!这平日有矛盾的双方,这是把他们之间的矛盾,全都转换成表演的相争了:你卖力、我比你还卖力,看我们谁能最终压过谁一头。 社火当中的他们双方似仇家、又似冤家,然而只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热闹。待过了今日、兴许明天起来之后的他们,依旧还是原先恩怨无尽的状态,但又或许那其实只是表面!心底里,其实谁也早不去计较那些了。 偶尔碰面之时,兴许依旧还会把头撇向一边、兴许还会斜人一眼,兴许还会一边悠悠的走自己的‘独木桥’、一边嘴里悠悠的哼着什么小曲:但这期间,不显什么仇恨、只觉得是充斥着那么多的傲娇! 又或许,擦身而过的走过去之后,依旧还会来一个回眸,而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还总会悄悄的来一个偷笑:此时,他们各自身上的轻松悠然,谁又敢说那是唱戏一般的扮演?谁敢肯定,当得知对方遇到什么事情时,他们各自不会主动地伸出那只援助的手? 这就是百姓,这就是师鉴的那些可爱乡亲们!总是那么的复杂,而又总是那么的纯真。而当他们真的展示出他们的纯真之时,师鉴也玩得忘乎所以了、而何柔则开心快乐的早不知自己是谁了。 师鉴拉着何柔出来之时,恰是那社火队伍来到他们家所在的胡同之时,看着那蜿蜒的队伍、深怕影响到人家的师鉴也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然而,也就是在他的身影现身街上之时,忽而那踩着一米多高的高跷队转换方向的向着他们这边走来:继而在旁人都躲向一边当中、那没躲得开的师鉴与何柔,却是被人家高跷队给围上了。 一圈林立的大长腿当中,被围住的师鉴和何柔,怎么看都像两只可怜掉进陷阱中的小猫咪!因为他们不光是在把头高高的抬起、仰脸上望,而且还一边游移着、似跃跃欲试的欲跳出这牢笼。 情形,又似是一群可恶的长颈鹿,包围了两只从窝里溜出来玩儿的梅花小鹿!一杆杆如旗杆似的大长腿、绕着师鉴和何柔不住转悠的同时——那是长颈鹿的尾巴吗?只见那踩高跷的人,在围着师鉴二人当中,还不断的用他们的水袖调戏着那一直在蹦高高的师鉴。 师鉴一边应着人家的调笑及调戏而跳跃着,似是欲逃出这牢困、又似是他这只小鹿错认mama的想跳到人家的怀里!只是在他不断的跳高当中,他还在一边看护着那拉拽着他的何柔,倒好似是他这只小鹿让人家紧跟他的步伐、亦或是深怕人家会和他抢mama怀里的位置似的。 ‘咚咚锵、咚咚锵’的秧歌节奏当中,在那响彻四方的鼓声及唢呐等的奏响当中,也根本就听不见对面之人的话语,所以也听不见人家那‘欺负’师鉴的人都在调笑些师鉴什么的,只见师鉴在那里急着直蹦跶。然而,也就是在看似师鉴无奈之际,忽而有人来救师鉴他们了! 这忽然打着转儿的赶来救师鉴他们的是人,然而却也可以说不是人,因为那是两个身影——是一人及一鬼!这赶来的,实际是表演‘贼打鬼’的。 ‘贼打鬼’是一个表演形式,是用木头刻出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和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纠缠在一起的形象,然而这只是他们的上半身、可容人把他们给绑在臀部;当用一个围裙围上时、那人可手脚并用的在地上打滚,看上去就像是那小毛贼正和那遇到的鬼打在一起一般!因为这时,是根本看不见其下那躲着的人之身影的。
这忽而于打滚当中、看似是打架的贼和鬼忽然的凑了上来,倒是让师鉴忽然的心里一惊!不过,当看到人家打架的两位根本就腾不出来手来的抓他时,他竟然很是调皮的引诱人家来抓他。可是,这就让那拉着他的何柔,更是慌了——根本就不敢看一眼那贼打鬼的她、恨不得直接钻到师鉴的后背里去。 于是,笑闹着、不断闪躲着的师鉴身后,即使是在这夜色当中依旧是紧紧的跟着一个非常灵巧的影子!那影子也亦如他一般的活跃,亦如他一般的灵动可爱,也亦如正常影子一般的只怕暴露出来。但又或许,那影子怕怕的样子当中,其实是有非常的快乐被隐藏着,唯只是从她那亦如影子一般的轻巧轻松、以及雀跃当中,才能稍微的察觉出一点点来。 犹如铅球般老是在地上四乱滚动的贼打鬼,搅扰到了那一个个的大长腿!使得那‘长颈鹿’,不得不在顾忌当中迈动着长腿离去。可是,谁能想到救自己两人出困的,竟然是这贼与鬼?人家二位打架,却是把师鉴和何柔,给绕在了其中! 此时也根本看不出,到底是师鉴引逗人家那忙着的二位来追他,还是人家二位本来就想在他们分出胜负之后好抓住他:反正,也只见拉着何柔的师鉴一直在跳着脚的逃,而身后有面目可憎的二位在追着他。 是那小毛贼引得了人怨,还是那不应该出现的人世间的鬼,惹来了天怒?也就是在这时,忽然有一条只见头、不见尾的长龙游窜了过来!似是欲拿不轨之贼祭天、似是欲诛那现身阳世的鬼,然而当那长龙的大头忽而的探下来时,那贼和那鬼顿时就像傻了一般的不动弹了、继而直接把他们的原形现了出来。 那舞动龙头的人手下没停,还一直是在一左、一右的舞动,然而脚下停在师鉴他们跟前的他、却是忽而对那师鉴道:“阿鉴,这讨吃鬼是不是又想忽悠你当贼来着?别上当!这贼打鬼有什么好玩儿的?” 那人并未说完,可这时那扮贼打鬼的人突然的直起身来,撩起那围裙的他很是不忿的开口就嚷道:“呦呵,老李头,你什么意思?谁是讨吃鬼来着,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那舞龙头的人歪着头、撇着嘴说道:“就说你呢!你这演的不就是讨吃鬼嘛,否则干嘛老去抢人家毛贼的和人家打架?”“嘿!那我今儿,还就要和你好好掰扯掰扯了……” 这贼也不打鬼了,倒是那贼和鬼都横着身子的和人家那龙头纠缠上了!可是,这却让那一边的师鉴有点无语了,因为谁能料到即使是在这游街当中、也能让他们这两位冤家对头给碰上?且,还如往日一般的又还是因为他。 这舞龙头的是‘李叔’,而扮贼打鬼的则是‘王伯’,这二位都是而今的师鉴最为熟悉的人:而这二位的关系,那真可以说是就如天注定的一般!他们二位注定了是邻居,却又注定了相互看不惯;而且在日常生活当中,但凡是他们之中有一个出现、那么另一个一准儿也会紧跟着出现,继而把矛盾给展示出来。 师鉴摆摊儿之时,那一边的棋局,又是怎么设起来的?就是这么设出来的!那哪儿是什么棋局啊,那根本就是一个解决矛盾的战场。 因为师鉴摆摊当中,那李叔若是忽而来了、那王伯定然是随后就到;而若是当时只有一人、却始终不见那跟屁虫来,那么这先来的,最后也会怅然若失的离开:可当他们二位凑到一块儿去的时候,又总是争论不断,继而总需要师鉴来评理或当评判! 师鉴哪儿有那断官司的本事?所以,他这才想出用棋局间的胜负,以判定他们二位谁更有理。当然,这棋局也非就是专门为李叔及王伯二人而设,实在是如他们一般的对象还真不少,往往这也成了其他人争理的所在。 不过,于此期间往往也会出现另一个情况,那就是当有人总也‘占不了理’的时候,也会强拉着师鉴出手抢理!上了棋盘的师鉴,那真是在抢理,只因他的棋艺根本就赢不了人家、却可以无限制的耍赖:谁拿这招也没辙,故而最终也只剩下了满场大家嘴里那滔天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