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我一直在家
佛罗里达贝县，花园城。 老实，今尼克是怀着朝圣的想法来见那位加里-杜尼，毕竟前几晚上汤米起的对方形象实在太传奇，尼克不想去讨论宗教内部纠纷，只是想单纯见识一下这世界最顶级的《圣经》释经者，能让主流教派集体放逐的上帝信徒，到底是什么风采。 可惜汤米那晚上完，就又没有了下文，而是在看书的同时，神神秘秘用几时间打出了好多个电话，又跑去附近教堂做礼拜，直到五后才宣布，他要去见加里-杜尼，为此，早就按耐不住的尼克亲自扛起了摄像机，他希望么能跟在汤米的身边，尽可能足够近距离的看清楚这位听起来颇为传奇的大人物。 按照对方的宣传册留下的地址，尼克带着两个帮忙拎备用电池的手下，陪汤米从繁华的迈阿密大都市，先是飞到了贝县县治巴拿马城，随后又开车抵达最终的目的地加登镇。 加登镇，也被称为花园城，名字好听，城镇环境也不错，草木茵茵，街道整洁，只是路上看不到什么车辆与行人。 机场的商务车按照约定地点，把车开到了花园城市镇大楼外的停车场，停车场里，一个满脸风霜，但笑容和蔼的白人正靠在一辆大型皮卡车上，微笑着看向跳下车的汤米，试探性的靠近开口询问： “汤米-霍克？” “是我，你是杜尼博士的助手汉金斯先生？”汤米笑着伸出手，与中年人握在一起，微笑着道。 叫做汉金斯的中年人看向从商务车上带着拍摄器材走下来的尼克三人，汤米介绍道：“杰夫-拉文先生的竞选纪录片拍摄团队，加州一个民主党老牌金主，除了捐款之外，帮杰夫额外准备的礼物，杰夫……你懂的，杰夫没办法亲自来这里，但他希望用镜头记录下这一切，他真的非常非常佩服杜尼博士。” 尼克听到汤米顺嘴扯谎，就感觉有些不妙，这个混球那晚上还他妈一本正经的告诉他，马丁以及佩奇，他对加里-杜尼的“基督重临之路”教会充满敬畏，结果开口就是谎言。 自己这些人怎么可能是杰夫的竞选纪录片拍摄团队？斯蒂芬-宾恩头脑发昏，从加州派一队人马帮一个相信地平的家伙拍竞选纪录片？而且尼克肯定，杰夫根本就没听过加里-杜尼的名字。 “总之，欢迎各位来到花园城。”叫做汉金斯的中年白人朝尼克三茹点头。 尼克扛着摄影机，看向汉金斯旁边那辆大型皮卡问道：“所以，我们还要继续上车出发吗？” “出发？去哪里？”汉金斯疑惑的问道。 尼克指了一下皮卡车：“教会，见加里-杜尼先生，我以为这辆皮卡是来接我们的。” “他就在市政大楼内，是的，这栋市政大楼，被我们‘基督重临之路’买下了，方便大家做礼拜，价格便医像是白送。”汉金斯扭头朝近在咫尺的三层建筑比划了一下： “花园城在五年前就被解散了，警察局，市政府，消防员……全都解散了，这里是官方意义上的非建制地区，如今，只是个不配出现在美国地图上的人类聚集地，这里的一切，如今都归贝县的县政府负责。” 虽然美利坚经常解散一些建制城镇，但尼克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一般来，解散都发生在大都市圈，更便于管理，这种偏远乡下的城镇，一般不会出现解散的状况，毕竟县政府距离这里太远，管理起来非常不方便。 他转动镜头打量着井井有条的四周：“这么美丽的地方？为什么要解散它？” “大家也不知道……好像被骗了，我们那一年投票新选出了两个花园城政府委员，然后那一年，拥有五名委员的委员会以3：2的投票数通过了一项申请解散花园城的决议，这里的民众一脸茫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然后找到贝县政府，想要取消这个决议，但县政府，联邦和州政府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请求，但我们什么时候请求过？县政府又，通过决议的五个委员都是我们大家选出来的，既然我们选择了他们，就等于赋予他们代替我们行使权利和义务，代替我们做出正确的决定，起那两个狗屎委员，解散决议之后，就全家搬去了迈阿密，还好搬走了，不然我保证三十多个为此失业的公务员，会宰了他们。”汉金斯有些唏嘘的摇摇头，带着几人朝大楼走去： “县政府计算了已经四年，还没算清楚花园城有多少资产，多少债务，拖欠我的遣散费也已经四年，对了，我也在失业的三十多人之中，我之前是花园城警察局的警长，托解散的福，我失业了。” 汉金斯唠唠叨叨的走在最前面，也不在意汤米和尼克他们是否听到了他的抱怨，但尼克来自大城市洛杉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看向旁边的汤米，不太确定的声问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我猜的那样？和纽约，洛杉矶那种大城市一样？” 汤米点点头，没有否认：“不然呢？没有第二个答案，每次解散的原因都只有一个。” “但房地产商一般只会在大都市玩这种把戏，而且要比这里的做法更隐晦，为什么这里也会有？”尼克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这里和大城市完全不沾边之后，继续问道。 洛杉矶，纽约的都会圈随着人口涌入不断扩大，一些周边城镇也会被解散，接受市政府的管理，一般这种解散表面看起来是民众的选择，但实际上都有房地产商的身影，问题是，房地产商跑花园城这种乡下地方搞这种手段没道理，这地方甚至没有一处像样的海滩，连度假村都没得建。 “又不是只有房地产商人会玩这一招，矿业公司，林业公司，渔业公司……哪一个都可能，矿业公司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也许是矿业公司在附近悄悄发现了矿脉，一旦解散，花园城的所有资产和债务就全部移交县政府，也包括治安，规划，财务，特许经营，司法诉讼，土地使用权等等，一切一切，都与这里的居民再没有任何关系，县政府愿意把土地卖给谁就卖给谁，不需要再得到居民的同意，而且在县与州层面，大公司的公关和游公司能更隐晦，更灵活，更高效的展开，最后，你最好别把这段话录进去。”汤米用手指弹了一下尼磕镜头： “至于你那些地产商拿地的手段更隐晦，那是因为大城市的居民太聪明，但这里是佛罗里达贝县，30%的家庭生活处于美国标准贫困水平线之下，你觉得他们聪明吗？如果真的聪明，就不会选出几个早就被收买的委员，替他们毁掉家园，大公司就是明目张胆欺负这里的乡下人没有脑子。” 尼克最终只能摇摇头，承认汤米的有道理，但这种事他们无可奈何，甚至就像汤米的，最好把汤米的话删掉，免得惹麻烦，这就是他妈的美利坚，政客和资本家只要愿意，能轻松把乡下缺成傻子，骗他们自己放弃权力的神奇国度。 他努力让自己把心情恢复成即将见到圣徒的激动心情，跟着汤米追着带路的汉金斯走进空旷的市政大厅，沿着楼梯走上二楼，还没进入房间，只是踏入走廊，汤米他们就听到了一个沧桑且慈祥的声音： “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只是一名幸阅信使，在人生道路上跋涉多年，直到我垂垂老矣，我才清楚自己来这世间的真正意义，是上帝让我来传达他的消息给各位信徒，谨记，需为当为之事。” 听到这略带沙哑但充满磁性的声音，朝圣者尼克忍不住深呼吸了几次，准备下一秒扛着摄影机出现在房间内，拍下对方的模样。 只是还没等他被带进会场，那声音就继续响起： “何为当为之事？” “殴打他人者，当被处死。” “失贞妇女在婚礼中谎称贞女者，当被处死。” “与已婚妇人通鉴者，双方都当被处死。” “而你们两个，犯下了《摩西五经》中的三次死刑，我……” “这他妈是最伟大的释经人？这值得敬畏？”尼克听到后面那几句，差点把摄影机砸在汤米身上，低声骂道：“这比吉姆-圣殿-琼斯还他妈的野蛮与原始！他要处死信众，伱他妈还……” “我看见，雷声与闪电都会降下，我们无法阻止上帝为此震怒，但我真心希望，上帝将那雷声与闪电，倾泻在我的身上，愿用己身，消弭你们的罪与上帝的怒火，这就是我当为之事。” “你们担心的惩罚，我愿意承担，但妮基，约瑟夫，你们最该做的，不是因为畏惧惩罚出现在这里祈求得到上帝的谅解，无论何时，偷情都是该被鄙夷的，你们最该做的，是向妮基的丈夫诚心道歉，换取他的原谅，我接下来要见几个新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们现在回去想一想，别再错下去，重回上帝的窄门。” 想象中邪教教主下一秒宣布处死信徒的台词并没有出现，里面的声音仍然温和亲切，没有任何波动，而且与他想象的台词完全背道而驰，这让尼克好像被卡住脖子，半响才回过神来，立在门口的汉金斯用看白痴的眼神回头打量了尼克好一会儿，才又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汤米，想要搞清楚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毛病。 汤米用手指在太阳xue处转了两下，无奈的道：“他……最近工作压力有些大，精神紊乱。” “我以为……我以为杜尼博士会处死他们，报纸上很多极端教派都会那么做，电影里也是。”尼克声对汉金斯解释道：“不好意思。” 汉金斯鄙夷的看了眼尼克，对汤米问道：“那个加州金主，确定不是和竞选者有仇，才派他过来？你该问清楚，不定那金主真正支持的，是杰夫-拉文的竞争对手。”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中年白人，穿着简朴，典型的佛罗里达乡下底层穷人，满脸羞愧的看了汤米等人一眼，随后就低下头脚步匆快的离开。 汉金斯推开门：“博士，汤米-霍克在外面，而且他还带来了杰夫-拉文先生竞选纪录片的摄制团队跟踪拍摄。” “请他们进来。”加里-杜尼的声音响起。 得到对方的同意之后，汉金斯让开身体，汤米和扛着摄影机的尼克走了进来，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白人老人在一张大书桌前站起身，走过来和汤米握手打招呼，等寒暄落座，汉金斯退出去之后，毫无教主气场的加里-杜尼目光疑惑的看向汤米： “老实，虽然之前我和汤米你通过电话，但我至今不清楚你们的来意，而且我不太明白，杰夫-拉文先生是谁，他要竞选什么，以及和我有什么关系。” 尼克此时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汤米之前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这个老人看起来可不像是古板严肃的宗教学者，也不像那种口齿流利引经据典的传教士，就像是个……市政府某个部门即将退休的老职员，除了脖子上戴着一条银链十字架，几乎找不到与宗教有关的其他饰物。 而且看起来，这个老人也不像是那种身家亿万的教会大人物，把教会安置在这种非建制城镇，信徒都是穷人，怎么可能拿出大钱来支持杰夫-拉文竞选？ 难道汤米真的是敬畏对方，才特意跑来和对方认识一番？ 聊了一下花园城优美的风景之后，汤米看向加里-杜尼，用好学的语气认真请教道：“是这样，杜尼博士，我偶然了解到你和贵教会的一些资料，那些资料上，你表示《新约》被错误抄录，被更改了太多，而且诞生之日就没有人哪怕见过原稿，它是一本伪经，而不像旧约，一切有据可查。” “我之前在普林斯顿神学院，主要进行宗教典籍鉴别学的研究，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是的，《新约》存在被后人重建原文的问题，我没有它是伪经，但从研究角度来看，新约中多卷福音书都存在各种矛盾，风格迥异。”虽然汤米上来就和他讨论宗教典籍的问题，有些失礼，但加里-杜尼却还是认真简练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比如《约翰福音》，和其他几卷福音书比起来，里面的耶稣不像是耶稣，更像是一个得到异能，喜欢四处炫耀神迹的凡人，更严重的问题是，《约翰福音》第21章是成书多年后被后人增补的，从经文鉴别的专业角度来，我们可以回溯这些福音书的历史，无论多少手抄本，只要它存在原文，就一定能追溯出来，但《新约》的问题在于，无数典籍学者就像回溯《旧约》，最终找到它最初的原文那样，尝试回溯《新约》，几百年，无数学者前仆后继，最终都指向一个答案，没有最初的原文，那是后人重建的内容。” “我mama是主教徒。”汤米听完之后，停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加里-杜尼笑着道：“主教是基督教三大主体教派之一，你mama当然可以决定把自己的信仰归属于哪一种教派。” “我很的时候就被一个问题困扰，博士，《圣经》福音书中那些画像，我mama是个虔诚的主教徒，我家中那时挂满了那些福音像，我从就看那些画面，有一，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马太福音》中的耶稣看起来像是人类，《马可福音》中的耶稣像则是一头狮子，《路加福音》中的耶稣像是一头牛，《约翰福音》中的耶稣像则是一只鹰，我那时向我mama，向教堂的神父提问，得到了一个如今的标准答案，那就是耶稣面对不同的使徒而展示出的不同层次形象，人类形象代表耶稣的人性，狮子代表耶稣的高贵，牛则代表耶稣的谦卑，鹰则代表耶稣的高傲，我得到答案后，追问了一个问题，这一次，神父没有给我答案，只有我mama拉着我示意我闭嘴，那个问题是，他们四个都是耶稣忠实的使徒，耶稣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他们？为什么对使徒约翰高傲，为什么对路加谦卑？” 加里-杜尼听完汤米的问题笑了一下，没有急着给出答案，而是夸奖道：“很少有普通信徒会发现你的第一个问题，一般发现之后，就像你的，普通的传教士也会用那个不同层次形象的标准答案来回答，但实际上，在公元3世纪，也有一名学者提出了和你一样的问题，但他并非信徒，只是从宗教学角度提出了这个问题。” “耶稣不会变幻他的形象，与层次无关，只是那些使徒传教时，面对的传教群体不同，所以他们描述出来的耶稣形象也不相同，他们需要让一些贵族信徒相信耶稣是和他们一样高贵的存在，需要让另一些穷人信徒相信耶稣是谦卑的，能和穷人平等甚至谦卑的交谈，耶稣从未变换过，比如罗马城的穷人信徒们只接受《路加福音》，而犹太人基督徒则只接受《马太福音》，这不是因为耶稣的形象，而是因为信徒只接受对自己更有利，更愿意相信的那一种信仰，只不过早期基督教团体认为，为了让更多人信仰上帝，没必要在这种事上统一，让人们自己去选择想要接受的传教方式，这也导致很多异教徒以这种角度攻击基督教，而基督教教会又另外整理出一本……” “《驳异端》，爱任纽的《驳异端》，他为了帮教会圆谎，只能福音书是教会的柱石与根基，四本福音，代表世界四个方向，也代表教会最坚固的四根柱石，四根柱子的建筑物最牢固。”汤米接着对方的话道。 加里-杜尼点点头，目光有些惊讶：“你高中读的教会学校？普通年轻人，可不会了解这些。” “如果有人被和我儿时一样的问题所惑，那么作为您而言，什么才是当为之事？”汤米没有回答，而是目光坦然的回望着老人开口问道。 刚才还惊讶汤米对基督教的了解，结果汤米这个问题又让加里-杜尼笑了起来：“当然是布道解惑，孩子，只要他们愿意聆听，我就愿意讲解给他们。” “你会撒谎吗？”汤米迟疑了一下，问了个冒昧的问题。 加里-杜尼微微摇头：“我从不撒谎，孩子。” 汤米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灿烂：“如果迷惑的人太多，分布在佛罗里达各处，我是，我需要付给您多少出场费，你才肯出面为世人解惑？或者，杰夫-拉文先生愿意支付这笔费用。” “传教者为众人解惑，是当为之事，当然不会收取报酬，但……如果愿意承担路费或者给教会捐款，我当然会感激不尽。”加里-杜尼看到汤米的渐变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不过我觉得那些各地教会的牧师或者神父，也许并不太希望一个外来者去插手本属于他们的工作。” “那些问题不需要你考虑，杜尼博士，我负责解决，包括路费，食宿，以及最终的捐款，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您现在有时间吗？我们随时都能出发，第一站在塔拉哈西，大概人数在两百人，为期两。”汤米目光烁烁的道。 加里-杜尼耸耸肩，笑着道：“当然可以，但……有些让我太意外，我是，只是邀请我去传教，你大可不必带摄像机过来见我，我虽然年纪看起来有些老，但独自坐飞机出行还没有问题，塔拉哈西，是哪一处教堂组织的集会？” “圣若瑟玫瑰十字会。”汤米坦诚的出了一个名词。 对面慈祥真诚的老人表情呆滞了一下，愣愣看了汤米良久，才慢慢点头，随后缓缓起身：“当然，当然没问题，无论迷途世人是何种身份，都没有问题，但……好吧，我去和大家一下，孩子，你确定自己信仰主教？” “我之前，我mama是主教徒。”汤米道：“我从未自己是。” 旁边的尼克不知道加里-杜尼的教会是不是邪教，但汤米嘴里冒出来的圣若瑟玫瑰十字会，是佛罗里达州臭名昭着的宗教组织，看到老人慢慢离开，尼克盯着汤米： “你做了什么？” 汤米等老人离开之后，才取出香烟点燃，吸了一口：“没什么，找个真正的使帮魔鬼站台，魔鬼会为此捐给我帮杰夫成立的社会慈善机构五万块。” 尼克马上就搞清楚了汤米的套路，如果佛罗里达那些千奇百怪的邪教首领和老人同台，就更有底气向海外的信徒推销他们自己的宗教着作，毕竟能向他们吹嘘得到过这世界最好的释经人帮助与认可。 “你是个恶魔，你会下地狱，汤米，这不是诅咒，这是必然会到来的审牛”尼客声对汤米道：“你居然要把这个和蔼真诚的老人，卖给那些疯子！打消这个疯狂的想法！” “你知道更疯狂的是什么吗？”汤米看到尼磕表情，笑着道。 尼克盯着汤米，微微摇头。 “我卖了不止一次。”汤米吐出一口烟圈：“而且，我这个魔鬼，已经在地狱，我一直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