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告别
忽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得清竹凛缓缓撑开了眼睑。 她向前方投以恍惚的目光，只见鸟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天花板降落到了地面，并且其中一面墙壁缓缓地敞开而来，腾出一个出口。 清竹凛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个全身笼罩着虹光的人影，那道人影从外边缓步走来，身上的虹芒逐渐褪去，随后一头雪白的长发如同瀑布倾落而下，在半空中轻轻摇曳，素白的脸蛋上没有表情。 清竹凛歪了歪脑袋，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开口问。 “你是？” 那个白发女孩低头看一眼手机信息，面无表情地说。 “我叫冬翎，有人让我带你走。” “谁？” “夏明威。”冬翎收起手机，“他被人盯着，暂时脱不开身，但是很快就会来见你。如果你能相信我，我们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不然他估计就要死在外面了，因为没见到你，他不可能会一个人走。” 清竹凛先是一愣，沉默了半秒后站起身来：“我相信你。” “那跟我走。” “你是他的朋友？” “不重要。”冬翎低垂眼眸，轻声说，“也从来都没重要过。”说完，她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过身，走向这个金属空间的出口。 清竹凛走路起来的步伐有些摇晃，她吃力地跟在冬翎的身旁：“我们现在去哪？” “这座学园的出口。”冬翎回答，“他会在那里和你见面。如果他没有出现，那我就只能先带你走了。” “他会来。” “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没走，我也不会走。”清竹凛说，“他了解我，所以一定会来。” “是么……”冬翎顿了顿，“该走了。”说完，她伸出素白的右手，掌心前方形成一片彩虹般的涟漪，这片涟漪不断扩张，最后把两人的身形包裹入其中。 片刻过后，从遍布虹芒的涟漪之中吐出了五道身影，是方才被吞入涟漪的五个美第奇家族的护卫。 他们面面相觑，每一张脸庞都微微扭曲，布满震惊与恐惧，声音更是不约而同的嘶哑。 “不像是序列者的能力，是神话载体。” “八岐大蛇不见了。” “真他妈的见鬼了……学园里除了宙斯、黑悟空、八岐大蛇，还混进来了第四具神话载体？” “这破地方改名成神话学园算了，下次我绝不可能接这种任务。” “你们倒是冷静一点，现在的问题是……那具神话载体会把八岐大蛇带去哪？” “没关系，只要隧道的莫比乌斯环立场没有关闭，他们就没办法离开学园，正好执行局的援兵已经赶过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祈祷他们和宙斯不是一伙的吧，不然事态的严重性将难以想象。” 同一时刻，学园教学楼的地下二层，莫比乌斯环隧道的控制室里。 “这样一来，隧道里的莫比乌斯环立场就关闭了。”安伦斯坐到转椅上，斜靠着椅背，手肘撑在把手上，右手托着下巴，“不过还真是有来无回啊……我总不可能被当场击毙吧。”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声音拖得很长，“但也无所谓，既然波塞冬已经死了，那我也没有当序列者的必要了。” 他仰起脑袋，看着天花板：“老妹的梦想是开一家蛋糕店，既然以后也没事干，试试去学怎么做蛋糕好了。”一边喃喃自语着，从控制室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安伦斯忽然伸了个懒腰：“让我想想，如果客人说蛋糕不好吃，那就把他的认知修改一下，我可能很快就会被评选为伦敦当地最受欢迎的蛋糕师。”他自嘲地勾起唇角，“才怪呢……这次要靠自己的努力做到。” 就在这时，低吼声从控制室外传来：“他不是校长！真正的苏阿德校长刚才已经发信息联络过我们了，快点把控制室里的人拿下！” 伴随着控制室的大门打开，冷色调的光从外边投射而入，警卫们纷纷举起枪支对准背对着他们的转椅。 “转过身来，不准有任何多余动作！” 安伦斯听着来自身后的低吼声，慢慢地转动转椅，身体随着椅子对向了出口一边，失去伪装的面容暴露在守卫们的面前，神态依旧从容。 他漫不经心地举起双手，以示自己并没有反抗的念头，免得被直接击毙。 “夏明威，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好自为之吧。” 此时此刻，夏明威乘着身下的龙猫暴掠在欧利贝尔学园的上空中，疾风掀起了他额前的头发，身上的学生制服猎猎飘动，衣摆仿佛快要被气压撕裂开来。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从奇尔恩特斯山脉的上方落下，来到了山脉底部的那片草原，可以看到一条漫长的轨道正坐落在草原上，沿着轨道前行，远处有一条特意设置过的隧道。 既然莫比乌斯环立场已经被安伦斯关闭，那么只要沿着那条隧道一直前行，就能够到达伦敦的那座废弃地铁站。 等到那时候，他们就算是彻底离开了欧利贝尔学园。 夏明威从远处的隧道收回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还不知道安伦斯和冬翎那两边进行的怎么样了，但只能选择信任。 他没给自己留退路，如果这一次逃脱计划没能成功，那他真得和宙斯联手了，但那是他怎么都不想看到的结局。 就在这时，一道彩虹色光芒凝聚而成的涟漪在轨道的上方形成，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从涟漪里走出。 另外还有一个女孩的身影留在了涟漪里面，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夏明威一眼，然后挪开目光，涟漪随之消散。 清竹凛站在辽阔的草原上，草屑如同绿色的绒毛一般，在月光下纷纷扬扬地飞舞，抚过她清冽的侧脸。 她呆站了几秒，随后缓缓抬起头，对上半空中夏明威的视线。 夏明威从龙猫身上落下，缓步走向她，随后猛地把她单薄的身体抱在怀里，“对不起，让你待在那个破地方那么久，都是我的错。” “我就知道你会来。”她轻声说。 “我们约好的。” 夏明威微微阖上眼睑，从怀中少女传来的温度，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要伸手穿过鸟笼的墙壁，触碰清竹凛的脸颊。 但现在……她近在咫尺。 轻微的呼吸，冰凉的脸颊，轻盈的发丝，夏明威感受着近在眼前的一切，像是回到了那座教堂，两人在狭隘的阁楼轻轻相拥。 他很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但是做不到，因为学园的人已经来了。 就在这时，停留在半空中的黑龙收束双翼，缩小成一只小黑猫，落到了夏明威的肩膀上，像是在和女孩争宠，喵喵地叫着。 “猫？”清竹凛看着它，愣了一下，“还是……龙？” “它叫龙猫，可以是龙，也可以是猫。”夏明威说着，轻轻地松开了清竹凛，“比起这个，我们该走了。” 说完，他转过身来，看向夜月下的奇尔恩特斯山脉。 只见苏阿德校长从半空中疾射而下，像是在飞，头发全部竖起在身后，灰色的眼瞳中暴射着凛然的光。 他在天空中展开了逆行者领域，四周的世界光怪陆离地重组着，这个错乱的世界就快要追上夏明威和清竹凛的身影。 按照苏阿德校长那恐怖的速度，只需要十秒钟，逆行者领域就能追上夏明威，把他包裹入其中。 夏明威见识过逆行者领域的能力，一旦进入其中，除非有着宙斯那样破除领域的力量，否则根本没办法逃出来。 所以理所当然，他不会坐以待毙。 夏明威脖颈的空想家纹章熠熠生辉，刹那之间，震耳欲聋的鲸鸣在夜幕里响起，在月光的衬照下，一头身长接近五十尺的机械巨鲸悄然问世，它的通体都错乱着精密复杂的金属零件，每一片零件都在铮铮作响地运作着，无时不刻不在向外扩散着恐怖的蒸汽。 空想玩偶，蒸汽巨鲸。 此时此刻，这头巨鲸投落下的阴影近乎包裹住了整座草原，夏明威和清竹凛的身影都笼罩在黑暗中。 “你还养了鲸鱼？”清竹凛好奇地问。 夏明威揶揄:“用乐高积木拼出来的。” “原来我的机器人还有这种超能力。” “当了那么久的家用机器人，也该改迭换代了。” 苏阿德校长看着迎面而来的巨鲸，皱着眉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咬牙低吼一声：“夏明威，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此时此刻，从草原开始蔓延向奇尔恩特斯学园的多米诺骨牌式通道逐层嵌合，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通道。 欧利贝尔学园的支援已经到了，教师、护卫、保镖，在这些人员里面，五阶的序列者加起来接近五十名，但六阶序列者寥寥无几。 可就在这一瞬，蒸汽巨鲸无视了苏阿德校长的身影，低吼着暴射向那条多米诺骨牌通道，径直以庞然无俦的躯体将通道的中间部分碾碎，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幽蓝色大门一盏接一盏地坠落向渺远的山底。 苏阿德校长低头看着这一幕，面孔微微抽搐。 夏明威利用蒸汽巨鲸阻断了山脉通往学园的通道，那么欧利贝尔学园的那些援手里，不具备飞行能力的序列者就无法落到了草原这边来，加入逮捕夏明威的战场，这样一下战力直线削减。 “别再追过来，否则我下次会把整座学园都一起踩成烂泥。”夏明威面无表情地说。 “你以为凭着一头鲸鱼，就能拦得住我么？”苏阿德的声音冷淡。 “你错了，这头鲸鱼不是你的对手。”夏明威顿了顿，“校长，你的对手是一只猴子。” 话语落下的瞬间，他的头顶缓缓出现了一道身影。 它脚踏着滚动的流云，身披金黄的甲胄，头戴凤翅紫金冠，冠冕顶部的深色翎毛直冲天空。手举棍棒一根，棍棒的两头捆着一抹金箍，金箍的中间乃一段乌铁，呈乌黑色。 半晌过后，这道身影缓缓抬起头颅，在月光下现出面容。 黄发金箍，金睛火眼，尖嘴缩腮。 苏阿德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怔怔地说：“齐天大圣？夏明威的黑悟空序列应该还处于残损状态，而且这只猴子看起来也不像是黑悟空，所以它应该是……”顿了顿，他终于得出了结论：“夏明威创造出来的空想玩偶。” 空想玩偶，齐天大圣孙悟空。 夏明威费尽心思地完成那个空想，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一刻。在他的空想玩偶里，只有齐天大圣孙悟空才能拦得住苏阿德，其他空想玩偶尽管实力也不俗，但以它们的速度根本难以追得上苏阿德。 下一秒，孙悟空乘着筋斗云化作一束青光射向苏阿德，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像是从后羿手中脱弦而出的逐日之矢。 与此同时，蒸汽巨鲸发出振聋发聩的咆哮，朝着欧利贝尔学园飞射而去，沸腾的炽白色蒸汽中，无数金属齿轮在半空中咔擦咔擦地转动摩擦，洒落下无数片惊心动魄的花火。 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翻裹着火焰的丛云袭向了学园，整个世界都在剧烈的高温中沸腾嘶吼。 “该死……”苏阿德在逆行者领域中翻转位置，身体顿时和孙悟空拉开了整整数十米的位置。 他咬了咬牙，扭头看向那头直冲学园而去，眸光流转，如果选择保护学园里的一众师生，他就必须舍弃追逐夏明威。 更何况孙悟空还对他穷追不舍，尽管是一只空想玩偶版的孙悟空，但乘上筋斗云后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手中的金箍棒更是在不断地膨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苏阿德的逆行者领域搅个翻天覆海。 动乱之中，孙悟空再一次朝着苏阿德挥出膨胀后的金箍棒，棍身之长之粗，就连天空的云层被一同掀翻，洒下的月光仿佛裹卷在了棍身之上，下一秒就能砸碎整片奇尔恩特斯山脉。 苏阿德微微皱眉，沉静地挥出右臂，金箍棒在逆行者领域中变幻了一个位置，反而捅向了空无一物的天空。并且在这一刻，那头原本正冲向欧利贝尔学园的蒸汽巨鲸也转了向，它怒吼着从半空中坠落而下，轰砸在草原上。 整座山丘仿佛都在狂烈动荡着，像是大地女神盖亚在呻吟低吼。 足以覆世的尘雾散去，苏阿德终于得以看清远处的夏明威，夏明威站在轨道上，牵着清竹凛的手，对他动了动嘴唇，用口语说： “再见，校长。” 说完，夏明威肩上的龙猫跳跃向半空中，像是降落伞那样地膨胀开来，化为了一条身长四米的黑龙。 它趴伏在轨道上，等到夏明威和清竹凛坐到背上之后，低吼着展开双翼，化为一条漆黑的魅影直直射向轨道尽头的隧道，他们的身形就这样没入在隧道内部的阴影之中。 不久过后，那头蒸汽巨鲸和孙悟空随之消逝开来。 苏阿德看着这一幕，矗立在半空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月光拂照在他低垂的眼睑上。 “还真是输给你了啊……夏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