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噬原魔虫 欲染入界(中)
; 清光照下时,刘显东不闪不避,事实上,他此时也没有了闪避的心思和能力。 远方幽魔眼的反应倒是更加激烈,他猛打个激零,张手将祭出的瓶子收回,随即偏折方向,闪身遁离,甚至还用上了后患极大的刺激xing法门,整个人完全失去正常形体,转眼远去百里开外,直到身形闪没不见,空气爆音才轰然而起。 仅过一息时间,余慈三人乘辇车而来。 看幽魔眼的背影,余慈皱了皱眉,目光转向刘显东。 千宝道人捂着胸口,气sè已经好转许多,低声道:“遁离那人根基要比南宫城二人扎实得多,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余慈嘿然一笑:“他们两位都是近两年才成就长生的?大劫临头,别人都是避之惟恐不及,他们倒是逆流而上,勇猛jing进,真是不同凡响!” 听到那边的交谈,刘显东脸上尽是悔恨恐惧之sè,可眼下状态糟糕透项,只能“嗬嗬”出声,语不成句。 余慈气聚双目,在刘显东身上一转,足以透辟肌理,遍搜骨髓脏腑。 稍顿,他一声低喝,牵车的白虎,也是暴吼出声,杀伐之意,酷烈凶横,又极其jing微,锁定了目标。 此时此刻,刘显东全身气血诡异地向头顶集中,眼珠子鼓起来,血丝密布,半突出眼眶,仿佛随时都可能爆掉。意识也是似明非明,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自家体内确有一头活动,从沉眠中醒来,左冲右突,想要摆脱白虎杀伐之意的锁定。 千宝道人面sè凝重:“还是噬原虫?穹庐社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更想搞明白,究竟有多少噬原虫,通过类似的方式,渗透到真界中来? 余慈没有说话,想把噬原虫灭杀,虽要费一番周折,倒也能够做到,可那样的话,刘显东百分百是一个“死”字,这位是个很好的信息源头,也是最佳的证据,他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救下来。 可惜,目前刘显东的心神几乎完全被噬原虫占据,分出的一些,也都是被恐惧和绝望所污,所谓“六神无主”,正是此时模样。 靠他自己,想也别想。 此时就要有外力相助……然而“药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像刘显东这般情况,寻常的“外力”,也是无救。 余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接引他成为信众,给他一份支撑的根基。可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因是,如今的刘显东,全副身心已遭魔染,纵还有一线灵明,却也被负面情绪占据,他想不到妥善的办法。倒是“种魔”的话,正当其时。 可余慈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重蹈元始魔主的覆辙,之前的神主网络,都在修正之中,又怎会在这种事上“破功”? 噬原虫身为十三外道之一,谁又知道,其对魔种的抗力如何?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给他个痛快好了。若是噬原虫,一定要处理干净。” 千宝道人叹了口气,目光已经投向远遁的幽魔眼,在他看来,那位才是真正了解“隐秘”的关键人物。 余慈“唔”了一声,突然沉默,半晌,才道:“便依师叔所言,走。” 栖真当即驾驭辇车,跨空而去。 临去之前,余慈一指点出,刘显东顶门剧痛,本已经神智昏沉,陡然明朗数分,还有之前清光照下,有所缓和,竟然能够重新调运气机,仿佛之前只是噩梦一场,只有脑后跳动不休的抽搐感,还在提醒他,远远没有完结。 “不是要给我个痛快吗?” 虽说前面神智狂乱,可终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尤其事关生死,更不用说。 眼下的情况让他无所适从,想探手摸一摸脑后,终究不敢。他甚至想追上已消失在天边的辇车,问个清楚明白: 自己是真的要完蛋了吗? 不,他不甘心!他怎么能够甘心? 心底深处,某类情绪便如同动荡的火山熔岩,一股脑儿地喷发出来。 刘显东发出一声长嚎,再不管其他,沿着之前的路线,咬牙冲刺。 期间,余慈那一指的效用已淡去,仅有的灵明快速消散,剩下的,只是情绪催逼出来的执念。 如此一时之勇,自然持续不了太久,可是每每在念头崩灭之前,便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他心湖中回响。
鼓励也好、鞭策也好、刺激也好、辱骂也好,每当那声音响起,临近枯竭的情绪念头便莫名多了份力量,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某种意义上,他自己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完全靠着“声音”传递过来的意志,才勉力运转气机。 随着时间流逝,声音越来越低细,渐近于无。 刘显东又生恐惧,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一刻,恐惧的主体已经从“我还能支撑多久”置换成了“没有了那声音我该怎么办”…… 他开始主动去“寻找”。 想在浑浊纷乱的心湖中,寻找某个特定的“刺激”,是件很困难的事。可相较于对“噬原虫”的束手无策,眼下只需要他全神贯注,倾情投入便好。 不知不觉间,他仅存的、且又被恐惧绝望所吞噬的心神汇聚集注,惟jing惟一,渐转清明,最后,已经浑然不分内外,冥冥中,似归入忘我之境。 一应恐惧、绝望,都如烈阳下的冰雪,开裂消融,反化为温温的暖意,氤氲心头。 刘显东猛地睁大眼睛,天地还是那块天地,但见yin霾四合;身体还是那具身体,依旧魔虫肆虐。可他整个的状态都不同了。 一种可名之为“生机”或“希望”的力量,就在他身上流转。 噬原虫的恐怖力量还在脑宫区域徘徊,可正因为如此,才愈发彰显出那份新生力量的珍贵。 刘显东身上一软,从空中坠落,摔在泥涂中,狼狈不堪,没有半分长生真人的形象。 此时此刻,他的jing力已经到了极限,他就那样趴着,败在了不可抵御的困乏之下,然而,生与死在他身上达成了暂时的平衡。 他还活着! 心湖中,那道“声音”依旧缈不可测,无论他怎么分辨,都拿捏不准,可又像是远方传来的风铃声,说不出的悦耳,沁入心脾。 昏沉中,他心底深处翻上来一个念头: 世上……真有神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