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秋慕云和陆修辰还在心里商讨着措词，墨苏青却先一步开口道：“不知水仙传承的功法对这种污秽的灵气是不是多有克制？”

    “克制算不上，只能压制一些。【】”陆修辰自然的回答着，心里想起之前在寒山派的时候，被他放出又收拢的那一小瓶污秽的灵气。

    “压制？嗯……”墨苏青抬眼看向他对面的丹灵道君，一直半阖着双眼的丹灵道君微微点了点头，墨苏青沉吟数息，又继续道：“能稍有压制已是难得，其实只要你能不被它影响就足够了。”

    “哦？掌门希望我做什么？”陆修辰疑惑的问着，心里却松了口气。看来墨苏青比他还急，他和秋慕云想的那些借口估计是用不到了。

    “此地净化之阵其实并未完整，只是漩涡深处的污秽灵气腐蚀性太大，我和丹灵都无法深入其中布下最后的三个阵法节点。所以如果你的功法能让你不受污秽灵气的影响，我希望你能深入漩涡，定下这三面阵旗。”

    墨苏青说着，周身渐渐散出点点烟青色的荧光，荧光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人形避开墨苏青手中半块小镜，伸向墨苏青袖中的储物袋，拿出了三面精致的小旗。

    “这……”陆修辰面露犹豫之色，似乎下意识的又看了看镜面虚影下方诡异的灰黑色漩涡。

    “我知道此事凶险难料，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可直说。”最后几个字被墨苏青加重了音节，暗示陆修辰只要他能把事情办成，大可提出一些与此事无关的需求，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的满足他。

    不过陆修辰却有些出乎墨苏青预料的，面带忧色的回道：“个人凶险倒是不足为惧，只是净化阵法完整之后，真的不会引发什么其他方面的变动么？”

    他们对这个漩涡和其内污秽灵气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冒然行事真的不会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么？

    墨苏青愣了一下，才无奈道：“顾不得其他了。阵法完整之后还可以多拖个三年五载，阵法不成，最多五个月这附近海域的变化就彻底掩藏不住了。”

    虚海蜃楼出世的最初一段时间，人族修士在破除虚海蜃楼外围禁制的时候，就在虚海蜃楼所在的海域周围布下了驱除海族的阵法。之后当他们发现了虚海蜃楼下方诡异的漩涡，驱除海族的阵法就被他们不断的巩固加强着。

    再加上虚海蜃楼出世的地方，是东临与南域的外海交界处，与内海相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所以东临和南域的海族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但如果漩涡中溢出的污秽灵气，让这附近已经死气沉沉的灵气彻底染上了腐蚀性，那就会有无数低等海族接连死去，到时候必然会引起高阶海族的注意。一个处理不好，甚至很可能会再次引发人族与海族的争端。

    而且那太古上仙令中的内容，对于目前这种局势也是个不小的隐患。

    秋慕云略作思量，就理解了墨苏青的顾虑，所以他在心里同意了墨苏青的提议，陆修辰当然就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最终陆修辰沉吟片刻似乎认真思量衡量了一番，才点头道：“那好，我就下去试试。”

    “这是阵图和节点位置的详细资料。”墨苏青身边的虚影立刻把三面小旗和一个玉简递给陆修辰。

    陆修辰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玉简就认真的查看起来。秋慕云安静的站在陆修辰身边，通过心神的链接，和陆修辰一起翻阅玉简中的内容，彻底无视了墨苏青时不时扫到他身上的视线。

    约小半个时辰之后，陆修辰从玉简中收回神识，问道：“我要如何离开这里，下到漩涡附近？”

    烟青色的虚影消失在墨苏青的身旁，他微微抬起下颌，指着身前的镜面虚影，解释道：“这镜面虚影可以做传送之用，能把你直接传送到漩涡外围。你不需要准备什么么？”

    陆修辰想了想，开口道：“抵御污秽灵气的侵蚀，需要耗费大量灵气，我需要恢复灵气的丹药和尽可能多的灵石。”

    此次进入深海漩涡，陆修辰不但要帮墨苏青布好阵法，还想借机深入漩涡核心，顺势救出界天。就算不能一次性的破开囚困界天的东西，他也想先试着唤醒界天之灵。

    因为界天祖树掌管天地灵气循环，秋慕云和陆修辰都觉得如果界天之灵苏醒，说不定能有什么处理那些污秽灵气的办法。

    不过幽冥曾说界天之灵已经陷入沉睡，所以无论是破坏囚笼，还是唤醒界天灵智，他们最好都自备一些灵石和灵丹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冰封破坏血怨秘境可是需要大量的灵气的，以此推测解决界天的事情，很可能也需要足够的灵气作为支撑。

    “这好办，这是袋灵石你先拿着。”墨苏青袖中立刻有一个金色的带着寒山派雪花标记的储物袋飞到陆修辰身边。

    随后一个浅灰色带着九华山标记的储物袋也从丹灵道君的袖中飞出，准确的落在陆修辰的手边。

    陆修辰拿过储物袋略微查看，确认其内的丹药和灵石应该差不多够用之后，立刻上前几步，秋慕云也紧紧的跟在陆修辰身侧。

    墨苏青和丹灵两人手中的小镜散发出迷蒙的青光，几人身前的镜面虚影渐渐扩大成一个能容纳一人的通道。但看到秋慕云似乎也准备跟着陆修辰一起进去之后，墨苏青手中法诀微停，诧异道：“这位明辉道友也要一同下去？”

    “自然。”陆修辰握着秋慕云的手，微微点头，直接走进镜影通道。

    墨苏青眉头微皱，却也没有阻止。只是和丹灵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待两人的身形从阵法结界内消失之后，他突然开口问道：“丹长老看那明辉是否觉得眼熟？”

    丹灵神色如常的微微摇头，墨苏青眼中闪过几丝疑惑，倒也没有再问什么。

    阵法结界之下，出现在漩涡斜上方的陆修辰和秋慕云刚一走出镜影通道，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中传来，两人立刻运起体内灵气稳住身形。

    陆修辰双眼渐渐变为湛蓝之色，他盯着漩涡深处看了半响之后，在心里道：“界天祖树确实就在漩涡深处，这感觉和我遇到幽冥的时候十分相似。”

    “既然如此，我们是先布好阵旗，还是直接去漩涡深处破除囚困界天的牢笼？”秋慕云问着，目光落在两人手边环绕的银丝上。

    “嗯？你觉得怎样比较好？”陆修辰下意识的反问着。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事事征求秋慕云意见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秋慕云眉头微皱又立刻散开，他略微思索，就神色如常的回道：“先把墨苏青交代的阵旗弄好吧。有一个节点不是刚好就在漩涡中心么，到时候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把你我卷入漩涡深处……”

    陆修辰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又拿出玉简仔细的对比实际情况和阵图中节点的位置。最终先是在漩涡边缘，略深入那些黑灰色水流的位置安下一面小旗。

    小旗立于虚空，秋慕云和陆修辰交替的打出一整套灵诀，启动了小旗内的禁制。精致的旗杆下端顿时向四面八方延伸出无数淡金色的丝线，丝线在虚空中上下交错，似乎激活了其他的节点，织成了一副立体的繁复阵图，勾画出一面碎裂成无数块的镜面虚影。

    虚影一闪而逝的刹那，小旗金光大盛，空无一物的旗面上出现了一块六角形的镜面碎片。一阵儿灵气涌动之后，直接定在虚空中某一点上的小旗渐渐变得透明，原本受漩涡吸力影响的旗面也静静的垂下不动了。

    顺利设置好第一面小旗，秋慕云和陆修辰又配合着布下第二个定在漩涡背面的小旗。漩涡背面各种吸力斥力搅成一团，但对秋慕云和陆修辰来说都不算什么难题，实际上这地方只要没有那些污秽的灵气，一个漩涡对渡劫修士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不过那漩涡中的灵气倒真是越来越污秽了，如果没有陆修辰气息的保护，秋慕云现在这个宿体说不定也会被污染。

    只是就算如此，他也要跟陆修辰一起下来。谁知道这地方除了污秽的灵气，还有没有其他的古怪，他可不想看到正在心魔劫中的陆修辰，被其他莫名其妙的东西影响了。

    拿着最后一面小旗，陆修辰握住秋慕云的手，一层淡蓝色的薄膜从两人指尖交错的位置，一直蔓延着包裹了秋慕云的全身。

    “不要放开手。”陆修辰有些担忧的说着，那漩涡中心的死气与怨力无比浓郁，他还是担心秋慕云的宿体会再次出问题。

    “嗯。”秋慕云应了一声，更用力的握着陆修辰的指尖。其实这里死气与怨力共存，对秋慕云来说到是比漩涡外围更安全。

    因为死气对秋慕云根本不是问题，他都能以生死感悟凝化神通术法呢，又怎么会惧怕死气。而上个宿体会出问题，完全是因为那个身体曾经死过的原因。但他现在这个纪斯年的身体可没那些问题，所以他完全可以把死气逆转，凝聚生气来抵抗怨力。

    不过陆修辰既然不放心，那就让他抓着好了，反正也不放心对方。

    心里同样不放心对方，又都知道对方不放心自己的两个人手牵着手，一点点的接近漩涡中心最后一个节点的位置。

    漩涡上方，耗费多时建立的阵法结界之内，墨苏青看着那两个一举一动都默契无比，不用交谈也能完美的配合对方所有行动的身影，只觉得心里有点异样，似乎想要做点什么，又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

    最终只能感慨的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的想着，陆修辰的道侣都到渡劫期了，程烟为什么还卡在化神后期不进阶呢。

    他当然能看出来程烟不是不能进入渡劫期，而是不想。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深海漩涡并不算太大，却如魔鬼的眼睛一般只是直视，就让人感到一阵儿毛骨悚然。

    与远在外围时感觉到的吸力相比，漩涡中心处的斥力也绝对不容小觑。而吸力与斥力诡异的交织成网，一边搅动方圆数万米内的海水，一边不断的溢出污秽的灵气。

    秋慕云和陆修辰每移动一步，就必须停下来重新辨别周围水灵涌动的方向，这样才能不被漩涡影响的，渐渐直入漩涡深处的中心。

    数个时辰之后，在阵法节点要求的位置定好了最后一面阵旗，秋慕云和陆修辰对视一眼，两人打出灵诀的动作齐齐加快。在完整的阵法被彻底激活而闪现的耀目灵光中，两人头也不回的径直冲向漩涡中心最黑暗的涡眼。

    而这一切在墨苏青和丹灵的眼里，就是阵法初成的刹那，漩涡中灵气震动不已，其内吸力和斥力似乎有一瞬间的消散又猛然逆转，所以一时不查的秋慕云和陆修辰就被卷入了漩涡的最中心。

    墨苏青面色凝重的端坐于阵法核心之内，周身烟青色的荧光若隐若现，最终却只是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丹灵诧异的看了墨苏青一眼，又恢复平静淡然的样子。

    因净化阵法完全启动，两人气势攀升，周身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阵法，又从阵法回转涌入手中镜面，再被镜面净化驱除一切杂志，重新回归自身。庞大的灵气循环似乎笼罩方圆百万里的海域，整个虚海蜃楼周边死气沉沉的灵气，似乎都在这数息中就恢复了几分生机。

    已经深入漩涡的陆修辰和秋慕云当然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不过他们所在的位置太过深入，净化阵法的效果到底是不太明显。

    陆修辰顺着冥冥中的感应，带着秋慕云在一片黑暗粘稠的水中渐渐深入，除了不远处散发着微光的太古上仙令，四周皆是一片凝重的黑暗。

    无尽的黑暗似乎形成了通往异次元的通道，如果不是陆修辰走的坚决，秋慕云几乎想要停下重新辨别自身所在了。

    当太古上仙令的光芒也消失在身后，秋慕云干脆闭上双眼，任由陆修辰握着他的手，引着他一点点的向某处不可言说的黑暗中缓缓地坠落。

    “慕云……”

    陆修辰的声音突然在心底响起，秋慕云疑惑的应了一声，“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踏入修真界，你会做些什么？”陆修辰的脚步没有任何犹豫，语气也十分轻松，似乎只是耐不住无边的寂静与黑暗，才随口问着。

    但秋慕云心底却是突兀的抖了抖，总觉得陆修辰有点不太对劲，他想了想才回到：“我出生修真世家，幼时被检测出纯火灵根之后，修真就已是必然。”

    “不过，如果生在普通人家，远离仙途，我觉得我大概会做个书生吧。年轻时考取一两个功名，游历天下。老时寻个清幽僻静的山村，做个山野内的教书先生。”

    如果秋慕云重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真的只是投生在普通人家，且身上没有那个修真系统。他说不定真的会做个书生，如果兴致再高点，生逢乱世，或者得遇一伯乐，说不定还会借助前世的记忆建立一番功业。

    他前世虽然是个演员，本人也喜爱演戏。但这个世界整体氛围与故乡古代时期略有相似，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他就算喜爱演戏，也做不了戏子。如果真的心痒了，秋慕云觉得他很可能混个权臣谋士的位置玩一玩，再不然就是借用一些科学的把戏，冒充神棍也是很有趣的嘛。

    秋慕云的想法并未在心里言明，却也没有刻意遮掩。所以其中真实与否，陆修辰自然能够轻易分辨，他忍不住翘起嘴角，又有些莫名的感慨道：“我生逢战乱之处，小时候曾想过要当个大将军，把所有挑起战乱的恶人全部打败，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盛世。但没想到……”

    没想到一入修真，坎坷更甚幼时颠沛流离。时到如今，生死都走上一个轮回，现在更是要去拯救世界了，但秋慕云……

    “陆修辰？”秋慕云握紧陆修辰的手，忽然发现两人手边的银丝似乎都有些莫名的黯淡。这让他立刻警觉起来，直接从系统空间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澄明星火握在手心里，一巴掌拍在陆修辰的额头上。

    黑暗中神色略有萎靡的陆修辰猛地一个激灵，眼中湛蓝色的幽光如火焰般跳跃了一下，萦绕周身的莫名压抑的气息顿时消散了大半。

    秋慕云松了口气，暗道还好自己准备的足够充分，不然陆修辰的心魔就要被人利用了。

    不过陆修辰的心魔执念和他们想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眼前还有一个世界正等着他们拯救呢，难道陆修辰已经开始想着退隐后的生活了？

    “唔……就快到了。”陆修辰似乎忘记了自己之前提出的问题，也忽略了秋慕云拍在他额头上的一巴掌。他眼中湛蓝光芒更加明亮，略微环顾四周，就领着秋慕云继续冲着某个方向缓缓地移动着。

    秋慕云抿了抿嘴，没有在这个紧要关头多说什么，而是轻点了一下与陆修辰交握着的那只手上的五韵珠串，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顿时在两人身边环绕。

    一片黑暗中几乎无法确定时间的流逝，不知多久之后，两人眼前突然出现不少星星点点黄绿交错的淡色荧光，似乎盛夏夜晚会出现的萤火虫一样飘摇浮动明明灭灭。

    又走了一阵儿，“萤火虫”渐渐增加，陆修辰和秋慕云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所有的光点，在穿过一层浓郁冰寒的水流之后，近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那是一颗巨大的无与伦比的树，整体微白，主干隐在无数飘散的枝条中看不出具体的模样。

    那如发丝一般在漆黑的海水中飘动的枝条散发着微弱的灵光，每个枝条的末端都坠着一个圆圆的类似灯笼的果实。

    莫名的，秋慕云觉得那果实应该皎洁明亮如中秋之月。但此刻它们只是黯淡的垂落着，而那黄绿交错的星火就是从这黯淡的果实中飘出。

    除此之外，巨树的根部盘卧着一条黑红色的双头巨蟒，那巨蟒身形略微有点透明，明显不是活着的生灵，似乎只是某处禁制的阵灵。

    而秋慕云和陆修辰看着它紧紧绞住巨树根部的动作，就能猜到它应该就是囚困界天的那个牢笼所化的灵体了。

    只是灵体虽在，秋慕云和陆修辰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一点禁制阵法或者实体囚笼的影子。

    “界天祖树之灵真的完全沉睡了？”秋慕云有点不死心的问着。那阵灵一看就不好对付，秋慕云实在是不想就这么冲过去。

    陆修辰缓缓闭上双眼，凝神感知了片刻之后，失望的摇了摇头，在心里回道：“界天太过虚弱，就算破除牢笼，他也无法立刻苏醒过来。”

    “那你察觉到囚困界天的阵法或者禁制，到底是刻印在哪里了么？”眼前除了一颗虚弱的巨树，一条双头巨蛇，就是无尽黑暗的海水，且这地方与秋慕云属性相克，他实在是看不出那阵灵的“本体”到底在哪儿。

    一阵儿沉默之后，陆修辰眉心紧锁的问着：“你看到那枝条末端的果实上的诡异符纹了么？”

    下接作者有话说，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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