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澄心堂余晖
徐显彤的光辉一生很少人知道，大宋史官很少会关注的人，或者按照正史来说，他就是一个乱臣贼子，但这不妨碍他传奇的一生。 徐炽夫妇在徐显彤去世两天之后就来到了海州，他们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到海州接卫慕鸿回扬州，他们对于徐硁带着怀孕的卫慕鸿吓跑很不放心，二是带领盐工家属探望在郁洲岛晒盐的工人，整整六十多号人来到海州，没想到喜事之后便是白事。 徐炽和徐硁以旁系晚辈身份参加了徐显彤的丧事，徐家作为海州望族在这里存在了两百余年，徐显彤活了九十一岁，即便是在京东二路也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临近数州的乡绅都是徐家的故旧。 徐家的直系男丁中，老大徐青松一家枝叶繁茂，但自从徐青松去世后，家中多是败家子，他们早就期盼分割海州的家产。老二徐青柏作为徐家船队的话事人，常年飘泊在海上，他是女婿多儿子少，只是这些人一般都随徐青柏出海，所以出了海州鲜有人知道，但只要老二回来，这家是由他说的算。老三徐青枫因为年少鲁莽惹了祸事，一直被徐显彤关在身边，替徐家看家守院，他的子女也是不少，但他们一向本分经营，在海州是有口皆碑的乡绅。最后是老四徐青桦，最是单薄，早年战死在海上留下幼子，没想到幼子成家立业后也出了事，只留下徐轸和jiejie，所以徐显彤一直将徐轸留在身边抚养。 九月初二，薄薄的轻雾在海面上萦绕，几只黑影不断从地平线上划出，当他们从雾中冲出来时，才发现这是数艘巨大的海船，他们正向海州的港口驶来。 龙骧军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海船，他们赶紧鸣锣示警，几百号还没有睡醒的兵士，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营中乱跑，朱宠现在还未酒醒正在酣睡，护卫赶紧来到床边大声喊道，“指挥使，敌袭！” 朱宠正鼾声如雷，随意的挥了挥手，护卫赶紧一把拉过朱宠，“指挥使，敌袭，醒醒，敌袭。” 朱宠这才听清说的什么，他一下次惊坐起来，听着外面果然是混乱一通，他拉住护卫问道，“哪来的敌袭，怎么回事？” 那护卫说道，“刚刚发现从南边来了数艘巨船，现在已经快要靠港了。” 朱宠听得一身冷汗，他赶紧着甲，心中骂道刘贺这个蠢猪，海上是怎么巡防的，这时他忽然停了下来，他好像记起了什么。 营中的哄闹渐渐平息，一匹快马向州衙门飞去。 徐硁这段时间一直陪徐炽料理徐显彤的葬礼，一个群体失去了领头羊，最容易发生的就是分崩离析，徐家的状况好不到哪里去，徐青枫虽然一直处理家庭事务，那是因为后面还有徐显彤站着，现在他粗鲁的缺点暴露无遗，要不是徐炽在后面圆场，这丧事可能出现闹剧。 不过现在一家人都老老实实的安定下来，大人物所具有的一锤定音的作用，徐硁感受的实实在在。 一个皮肤黝黑，面孔满是皱纹的老头眯着眼睛坐在那里，老头与徐显彤有七分相像，如果不认识他，你会觉得他不过是个老渔民，但是现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大声的说话，徐硁站在徐炽的后面都感受了强烈的压力，这感觉只有以前的李明德身上才有的。 这时一声惨叫打破了现场的和谐，一个身穿短打，整个肌肤都是黝黑的小伙子正提着一个苍白的青年人进来，青年人一身的绸缎被划破了很多处，白皙的肌肤和面无血色的脸庞，和旁边的那黑小伙好似黑白无常一样。 “祖父，二堂兄我带来了。”黑小伙说道。 徐青柏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躺下跪着青年人，那年轻人被看得一哆嗦，赶紧爬地上不敢抬头，他可是知道上面那是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徐辅，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徐青柏慢悠悠的说道。 趴在地上的年轻人叫徐辅，是徐青松的二孙子，昨晚在青楼喝花酒一直没有回家，徐青柏回来他更是不知道，他要知道一定老老实实待在灵堂，这才被徐轲提留过来，“二祖父饶命，二祖父饶命，孙儿一时糊涂啊。” “一时糊涂，好啦，这耳朵都听出老茧了，轲儿，将他拉上船上，等咱们回去时一起带走，还有他身边的几个小厮竟全给打断腿，逐出徐家。” 徐青柏还没有说完，一位俏妇人从门外窜了出来，她死死的抱住徐辅，“不行，你凭什么带走我家儿子，他是大房血脉，与你何干？” 徐硁没想到这人真狠，更没想到还有敢人过来要叫板。 “呵呵，大房真是长进了，连一个小辈女流都可以进祠堂。”徐青柏看了一眼徐青枫，徐青枫平时对大房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天闹成这样，他知道二哥要是真发火可不好收拾了，他赶紧说道，“来人，将这个人拉出去，徐霖，约束下大房众人。” 坐在一旁的中年人赶紧点头，他是徐显彤的长孙徐霖，但全无长孙的威严，他性格木讷软弱可欺，所以这些年私下里没人愿意承认他的地位。 那妇人还想撒泼打滚，几个后生哪给她继续胡闹，直接拖了出去，伏在地上的徐辅被吓得缩成一团。 “三弟，大侄子，废话不多说了，还是按照老规矩，海葬吧。咱们明早黎明出发，再有如徐辅这样的有辱门风的子弟，那就一起下去见祖宗。”徐青柏指着徐辅说道。 这时一个年轻人跑到徐青枫耳边说了几句，徐青枫眉头不由得动了下，他对徐青柏说道，“二哥，庞知州过来了。” 徐青柏点了点头。 庞籍面色平静正坐在大厅中，徐青柏几人从屏风后面出来，徐青枫拱手说道，“庞知州大驾光临，请恕小民怠慢。” 徐青柏没有理会庞籍，直接坐在主位上，徐炽坐在庞籍的对面，徐硁站在徐炽的身后，他向庞籍拱了拱手。 庞籍起身回礼，“今天本是徐氏大会，本官本不应该打扰，但是海州是国防重地，有六艘巨舰停泊在海州，据说是徐家的，本官特来证实。” 徐青柏，徐青枫还未说话，徐炽却站了起来，“小民徐炽见过庞知州，这六艘巨舰其中四艘是我家买来的，至于用途，庞知州应该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剩余两艘是徐青柏二哥坐船。” 庞籍摸了摸胡须，他对徐炽的回答很是不满，但他又不能发作，毕竟这种时候任何关于晒盐的信息都不能出现，“好，既然这样，那能不能给老夫个薄面，留一艘给我龙骧军。” 庞籍见到这些船时也被震撼住了，这些是南方的大福船，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想留下这些船，海州防卫在于海上不是陆上，龙骧军的几艘破船哪里能和这些船相比。 徐炽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他笑着说道，“庞知州客气了，这里本来就有一艘，是我徐家赞助朝廷。四郎，随庞知州接收船吧。” 庞籍对于徐炽的慷慨一点也不意外，既然他提出要求，对方只要是聪明人就不会拒绝，他向徐青柏拱手说道，“这位想必是徐青柏，徐当家的。” 徐青柏回礼说道，“小民见过庞知州，正是徐青柏。” “听闻徐当家在海里经营生意，但是那里有些不好的习惯，希望不要带进大宋才好。”庞籍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他要警告徐青柏不得乱来，作为海州的知州，对于徐家他是调查了一番，这个徐青柏说是海商，其实和海盗没什么区别。 “请庞知州放心，海州乃徐氏根基，徐青柏不会做对不起祖宗的事情。我处理完丧事之后，便会返回东海。”徐青柏也很直白的说道，他不会受庞籍的威胁，因为他没有证据。 庞籍点了点头，“那庞某不打扰了，徐硁随老夫去趟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