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死牛肚x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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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闲吟为道侣,青山遥指是生涯。 ……………………………… 皂衣、斗笠、帷幕遮面。 微风拂过,帷幕掀起,露出半张英气十足的鹅蛋脸。 燕无姝停在三丈开外,伸手道:“把剑还我!” 薛钊起身拱手一礼,心道:三、四百里,这么快就寻了过来,这坤道好快的脚程。 轻轻抽出腰间短剑,捧在双手间:“昨晚事急从权,道友还请见谅。” 燕无姝一招手,嗡的一声,短剑飞回其手中。轻抚剑身,燕无姝还剑入鞘。目光瞥见柳木棺材,沉吟道:“她……死了?” “嗯。” “她是谁?” “朋友。本应是易安居士那般的奇女子,可惜了。” 燕无姝沉默不言,却也不曾离去。她寻了块竹下干净空地,席地而坐,从腰间取了水囊饮了几口,又从靴子里抽出两张甲马。 “咦?这是何物?”薛钊问道。 燕无姝揉搓的动作一顿,说道:“神行符,区区小术,比不得道友的先天符法。你……可要看?” 薛钊点头,她便随手掷来。 薛钊探手接过,却见是画作马匹样式的黄符。那黄符上,还隐隐透着些许酸味。 香奴自一旁凑过来,鼻头耸动,当即嚷道:“酸了!” 燕无姝浑身一滞,撇下水囊急走过来,一把夺过甲马,又回返原地坐下来,扭着头沉默不语。 微风拂起帷幕,那半边鹅蛋脸红的好似熟透了的海棠果。小巧的靴子里,脚指头不安地扭动着,好似要原地扣出个地缝钻进去。 薛钊一声轻咳,呵斥道:“瞎说!快去挖笋子,多挖一些。” 一夜奔行三、四百里,酸一些也是寻常……吧? 香奴却瞪着溜溜圆的眼睛道:“不去,我不饿了!” “那我饿了,你去挖一些好不好?” “道士为何自己不去?” “我累了啊。” “那我也累了。” 大眼瞪小眼,而后燕无姝忽而道:“我……有一些干粮,你要不要?” 油纸包包裹得严实,内中是半干的烧饼。香奴嗅了嗅,非但没有酸味,反倒沾染了一些喷香的脂粉气。 “道士,分我一些。” “多谢了。”薛钊掰开烧饼,分了香奴一般,自己小口吃起了另一半。 他瞥了燕无姝几眼,燕无姝也在偷眼打量他,目光在半空触碰,须臾,燕无姝又挪开。 薛钊沉吟了下,开口道:“道友是青城山剑修?” “嗯。” “说起来上次喝了一回吓煞人香,真是回味无穷,不愧仙酿之名。” 燕无姝迟疑了下,说道:“吓煞人香是无量观酿的,我……贫道出自不二庵。” 薛钊眨眨眼,忽而觉得说不下去了。脑海里忽地跳出一条词目:话题终结者。而后又有个半边是铁、半边是rou的面孔跃出脑海…… 这厮又是谁? 薛钊摇了摇头,好奇问道:“无量观与不二庵,不都是青城剑修吗?” 燕无姝言语流利起来:“此事说来话长。青城山上庙观庵堂林立,各家各派都有,却都得了山中隐仙一脉剑修传承,是以都算青城剑修。只是各家所修功法不同,这御剑法门用出来自然也有少许不同。” “原来如此,受教了。” 这世间道门、佛门大多都是散装的。一派创立,二代弟子开枝散叶,奔赴各地立庙观,过上两代人,就会散落成一群同祖同源的小门派;又或者,同为一派,因路途遥远,过上几十年,二者除去经文,连最根本的功法都会出现差异。 一处山上,除非出现钟灵毓秀、横压一隅的奢遮人物,否则极难见到一门一派独占一山。 沉默少许。 燕无姝忍不住问道:“道友……来自华蓥山?” “嗯,但我并非玄元观传人。” 燕无姝奇道:“那道友从何处学来的先天术法?” 薛钊沉吟着不知如何回答。玄甲不能说,白胡子老头更容易让人误会。 不料,香奴在此时学舌道:“道士进山采药遇到了老神仙。” “啧,莫要胡说。” 香奴犟嘴:“哪里胡说了?道士上次就是这般说的。” 薛钊只能叹气,想来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了。 半块烧饼入腹,稍稍有了些底。对面燕无姝抓起水囊,好似要送过来,又犹豫着放下。 薛钊擦了擦手,起身拱手道:“道友,我还要去选处墓xue,咱们就此别过。” “哦,后会有期。”燕无姝起身稽首还礼。 薛钊抄起寿材扛在肩头,冲着燕无姝摆摆手,随即朝着山中行去。 香奴自觉跟在一旁,一会又跑去前头扑那乱飞的蝴蝶。 “道士,要找什么墓xue?” 薛钊便道:“大抵要个阴煞汇聚之地吧。” 香奴立刻自告奋勇道:“我来寻,我来寻!” “好。” 离了竹林,一人一妖向西而行。香奴时而停下来人立而起,鼻头耸动四下乱嗅,找了两处地方,却只有极淡的阴煞。 翻过山梁,香奴回首观望,道:“道士,那女子在跟着我们。” 薛钊顿足回首,就见百丈外,燕无姝提着短剑穿林而行。 “我又不是唐僧,哪里会走到哪都受女菩萨欢迎?没准人家只是顺路呢。” 又行出十里,香奴回头又道:“就是在跟着,道士你看,她还在后面。” 薛钊再回头,果然,燕无姝依旧跟在其后,不远不近,相距百丈。这坤道到底是何意? 有心停下来问询,想想又罢了,总是正事要紧。 又寻错了两处地方,香奴总算靠谱一回,寻了个阴煞汇聚之地。自地脉里涌出的阴煞,让那两丈方圆之间寸草不生。
薛钊放下寿材,心下极为满意。随即又为难起来,却是走的匆忙,忘记了买把铲子。 目光打量向香奴,薛钊蹲下身笑道:“香奴,帮忙挖个坑可好?五尺深就好。” 香奴舔了舔嘴巴道:“我要吃酒酿圆子。” “好。” “两碗。” “好。” 香奴心满意足,身形略略鼓胀了三分,探出爪子奋力挖掘。起先还好,待一尺黑褐泥土挖尽,其下便是难挖的石砬,香奴便觉得只要两碗酒酿圆子有些亏了。 脚步声渐近,提着短剑的燕无姝停在一旁,目光转动,屈指掐算,随即惊道:“平阳地如鸠尾,阳气不收,阴气不散,此为死牛肚xue……你要养尸?” “嗯,差不多。” 薛钊不明觉厉,死牛肚xue之类的从未听闻。玄甲经上只说寻阴煞汇聚之地可以养尸。 燕无姝默然转身,朝着一旁山林缓行而去。 薛钊看着其背影,心中暗道古怪,这坤道好似极不善与人打交道。 “哈——嘿——”泥土、石砾翻飞,俄尔还会有一块大石头飞出来。香奴烦了,呼喝声中很快挖出五尺深坑。 待其跳上来,薛钊赞赏道:“厉害,回头就给你买酒酿圆子,两碗!” “我还要糖果子!” “随你随你。” 棺木落入墓xue,又覆了土,除去那些石块,刚好填平。燕无姝便在此时默然回返,手中还多了一把柳枝。 她将柳枝递过来,薛钊接过,纳闷道:“柳枝?” 燕无姝说道:“七根柳枝,刚好摆下七星定魂阵,如此,就不怕尸身走脱了。” 薛钊暗暗挠头,七星定魂阵又是什么? 燕无姝观量几眼,诧异道:“你不用七星定魂阵?” “好似……应该不用。” “那尸身走脱该如何?岂不是害人?” 薛钊摆了摆手:“走不脱走不脱,我那法子……嗯,应该与道友所想有些差别。” “哦。” 燕无姝应了一声,便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燕道友……你要去何处?” 燕无姝摇头:“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不如回青城山,左右也不远。” “回不得。” “为何回不得?” “伤了人,结了仇家,回去了师父也保不住我,反倒会遗祸师门。” 薛钊终究忍不住问道:“那道友为何一直跟着我啊?”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燕无姝忽而抬手掀起帷幕,一张英气而不失秀丽的脸上,一对清澈桃花眼灼灼盯着薛钊道:“我想与道友结为道侣……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