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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3-EP4:血海沸腾(19)

    OR3-EP4:血海沸腾(19)

    首尔的大部分平民和士兵还沉浸在暂时的胜利喜悦之中,他们打破了朝军制造的包围网,并向着可能争取胜利的方向不断前进。但是,由于韩军无法阻止市民获取同核爆有关的新闻,在东部海域发生的一切很快进入了公众的视线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尽管军队竭尽全力地安抚市民,他们的声明没有起到多少效果。在这场蹊跷而离奇的战争爆发前,这片土地保持了七十多年的和平,即便是第三次和第四次世界大战也没有直接地把韩国卷入其中。如今,处于军队保护下的公民普遍相信,这和平不仅会被不断转动着的齿轮搅碎,还会被从天而降的致命终极武器焚烧得一干二净。

    韩军依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冷静,各支作战部队严格按照合同参谋本部的要求继续执行原定作战计划,谁也不敢在这等艰难的时刻擅离职守。最重要的任务则需要一支特殊的团队前去完成,那或许正是能够将韩军从即将到来的彻底失败中挽救出来的最后机会。

    “等等,我不是很明白……”纵使麦克尼尔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仍然被任在永的通知所惊扰,“我是说,敌军既然已经自暴自弃地决定动用核武器,那么你们有没有什么完善的对应措施?总不会是直接放下武器然后投降吧?”

    正如麦克尼尔所说,他首先要确定韩国人有着切实可行的对策,而后他才会按照对应的指示行动。他愿意为了换取对应的权益和地位而承担额外的风险,况且避免自己被韩军扔进研究设施的最好办法就是继续为韩军或对应的情报机构效力——但是,万一韩军根本没有可行的解决方案,麦克尼尔才不打算前去送死。

    任在永的解释并不能让他彻底放心。按照任在永的说法,韩军确实无法完全依靠自身解决问题,所以合同参谋本部的最终决定是借助外部力量影响战局,也就是用假情报来迷惑大东合众国,使得大东合众国误认为李泰瀚是个没有底线可言的战争贩子。考虑到麦克尼尔和他的队员们过去一直在对抗朝军特殊作战部队的战斗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经过金京荣代理总统本人的提议,合同参谋本部把其中一项艰巨的工作分派给了麦克尼尔。这一通知由任在永代为转达,知情人不超过10个。

    迈克尔·麦克尼尔紧张地审视着任在永为他提供的计划书,心中七上八下。朝军的攻势暂时停止了,不会有炮弹落在他的身旁或头顶,但麦克尼尔反而比之前和朝军特殊作战部队搏斗时更加紧张。这超出了他的能力管辖范围,核武器的威力抵得上成千上万的士兵,没有核武器的韩军面对着决心使用核武器的朝军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

    “怎么做?”

    “虽然委员长被我军控制,但那些处心积虑地谋害他的敌军将领不会让我们有机会把委员长的意见传达到北方。无论是为了阻止敌军继续发射核武器还是瓦解他们的攻势,我们都必须首先消灭李泰瀚集团,再让目前恢复了部分行动能力的委员长出面发表声明。这样一来,说不定这场战争就能在我们的手中结束。”

    任在永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麦克尼尔的双眼。麦克尼尔见状,只是叹了一口气,没多说什么。他了解韩国人面临着的困难,也理解这种绝对的军事力量差距多么令人绝望。这并非因他或他的同伴们是否愿意做出牺牲而改变,个体的力量渺小得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你们需要直接对李泰瀚目前的藏身之处进行精确打击。”麦克尼尔逐渐摸清了韩军的想法,“在缺乏更精确的導彈和敌人的准确位置的情况下,你们所能做的是派遣飞机向北方进行搜索……等到完全锁定了目标的位置后,再发起攻击。”

    “没错。”任在永赞许地望着麦克尼尔,“遗憾的是,即便我们竭尽全力地通过拦截敌军的通讯来追踪李泰瀚的位置,受限于卫星设备数量和技术,我军没法进一步缩小范围。目前,可以被争取的外援是一些在朴光东派系战败后决定背叛李泰瀚的北韓海军,他们的潜艇会在我国的东部海域提供坐标;此外,如果大东合众国的态度软化,他们也许会以放任的态度默许我们借用他们的部分资源。”

    “但你们一定会需要一个深入敌军后方的定位点。”

    狭窄的地下室陷入了沉默之中,任在永抬起头,隔着眼镜片注视着同样严肃的麦克尼尔,两人心照不宣地理解了对方的想法,所需要的只是了解各自愿意为了这渺茫的希望付出多少代价。依靠契约和利益关系而约束着的同谋或许能够保持着长久而稳定的合作,但在条件无法被进一步满足时,双方决裂的速度也会超出原本的预期。

    “你很清楚嘛。”任在永勉强地笑了笑,“不错,我们需要有人携带着设备前往北方,这样才能采集到更准确的数据。”

    “你们可以派无人机执行类似的任务。”

    “放不下。”

    简短的几句话说明了一切,但凡还有其他解决方法,韩军也不会想出这种风险极大的策略。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些人才能赢得胜利,那么本国公民的重要性自然被放在没有正式身份的难民之前。若非麦克尼尔以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利用价值,或许韩军的办法便是调派更多的难民以吸引朝军的注意力。

    “即便你们不说,我也会找机会主动请求去解决这个隐患的。”麦克尼尔装作不在意地叹气道,“不过,比起大费周章地监听敌军的通讯或是伪造假情报去欺骗大东合众国……有一个办法更简单一点,那就是让明海俊直接向他的上级谎称委员长确实死了。这样一来,你们既可以根据通讯来锁定李泰瀚的位置,又可以让李泰瀚产生异动从而直接使得他失掉大东合众国的信任。”

    前提是明海俊愿意合作。这对韩军和委员长本人来说似乎是比正面击退朝军更为困难的问题。

    见到任在永一时半会给不出明确的答复,麦克尼尔便不再提和明海俊有关的话题,转而希望任在永把更为具体的行动时间告知他。任在永相当悲观地表示,他们确实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筹备,但谁也不清楚李泰瀚会在什么时候发出最后通牒、又会在发出最后通牒后多久才真正决定对韩军使用核武器。命运被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并不好受。

    “放心,我的命运和你们的命运已经联系在一起,虽然我并不指望你们会给我一些额外的荣誉。”麦克尼尔打了个哈欠,“我会带着我的人立刻出发,你也要尽快把我的意见告诉你的那位老校长,再让他把这份意见以自己的名义告诉你们的参谋长联席会议。”

    麦克尼尔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他顺着一个并不平缓的斜坡爬回地面,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昨天还显得嘈杂而拥挤的街道今天顿时变得空寂,目力所及之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以至于麦克尼尔怀疑那些热闹地庆祝着胜利的市民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们想必又躲回了地下设施中,免得自己在核爆下化为灰烬。

    在任在永指定的位置附近,麦克尼尔找到了一辆还算完成的越野车。离车子几米远处,伯顿和米拉正把一个笨重的箱子抬到车子上。

    “早上好哇,看来咱们这一次的任务堪比闯进俄国人的心脏去偷窃。”伯顿远远地看到了麦克尼尔,匆忙地把箱子扔到车子上,拍了拍手,前来迎接麦克尼尔,“我是万万想不到,韩国人在这场战争中的命运现在落到我们手里了。”

    “我们只是一些负责完成基础工作的临时工。”麦克尼尔也不得不象征性地拥抱了伯顿,顺带从对方的战术背心里拿走了一块巧克力,“无数技术人员为这项任务而效劳,他们的任务比我们的更艰巨。”

    “那倒是没错。”伯顿哈哈大笑,他返回车子旁检查车子的状况,确认车子的性能良好后,又回到了嚼着巧克力的麦克尼尔身旁,“……这件事我能吹嘘一辈子,也许是两辈子。看在上帝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我从来没有如此激动地迎接——”

    “行了,你的获奖感言可以留着以后说。”麦克尼尔推开伯顿,环视着空无一人的街区,他从这异样的寂静中察觉到了市民和士兵们的不安。宁可在和平的世界中活得像条狗,也比战乱中生不如死的人更幸福——以前麦克尼尔不理解并且鄙视这样的想法,现在他仍然抗拒着,只是多了一份尊重。

    想要向北穿过朝军的控制区,平时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朝军的内讧是韩军的唯一机会,朴光东和李泰瀚两大派系之间的厮杀和不留情面的内讧使得朝军指挥官之间的矛盾迅速激化,即便李泰瀚已经回到平壤并夺取了指挥权,仍然有部分效忠于朴光东的作战部队指挥官决定负隅顽抗。在李泰瀚悍然使用了核武器(尽管在爆炸中唯一遭受损失的一方是日军)之后,更有一些较为理智的朝军指挥官相信李泰瀚彻底走火入魔、丧失思考能力。于是,这些朝军指挥官要么按兵不动,要么根据某些并不可靠的谣言偷偷地联系韩军以便确定委员长是否仍活在人间。

    “想不到李泰瀚这么快就失去了手下的支持。”帮着麦克尼尔收拾背包的米拉若有若无地感慨道。

    “因为,核武器最有威慑力的状态,是它们被整齐地摆放在发射架上的时候。”麦肯尼尔的脸上浮现出了迟钝的笑容,他不知道韩军有没有更好的打算,而他已经决定踏上这很可能有去无回的旅途,“对于委员长来说,拥有核武器并不是为了使用,而是——”

    “维持他的统治。”明海俊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明海俊得知这个消息时,他还在和委员长探讨各自对于人生的理解,而韩军的通报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回忆。听说李泰瀚向着进入了韩国领海的日军船只和導彈发射了核武器后,明海俊和委员长都感到不可思议。就连一直保持着对二人监视的韩军士兵也惊讶得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转而同周围的卫兵讨论到底该怎样应对眼前的危局。

    监狱中乱成一团,只有见惯了大场面的委员长和明海俊似乎只在刚听到消息时才惊讶了一阵。

    “你肯定没料到他能这么做。”委员长抢先开口了,“看起来,他不仅不把我的性命放在心上,也不把同胞的性命放在眼里。”

    然而,委员长没有等来明海俊的反驳。或许明海俊过于震惊以至于失去了反应能力,又或者是他自觉理亏而拒绝回答。在世界大战中使用核武器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第三次和第四次世界大战中使用的核武器对地球环境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即便是【日本的奇迹】也不能完全地将这些恶劣影响清除。虽然技术的进步让人们暂时摆脱了落入核冬天的命运,可日本的案例已经向世界证明这种恢复是漫长而痛苦的。谁要是再敢随便使用核武器,这个集团就是全人类的敌人——这是大东合众国的说法。

    “我不明白。”明海俊费解地摇了摇头,“他没必要这么做。”

    “对他来说,很有必要,而且是把过去的道路延伸下去的唯一办法。”

    委员长颇有威严地摆了摆手,一旁的卫兵满脸晦气地去旁边的架子上取来委员长平时最爱喝的酒。虽说委员长遭遇了手下将领的背叛并流落到韩国境内,在金京荣代理总统亲切地同他见面并告诉军队尽量保证委员长的生活需求后,委员长又恢复了他在朝鲜时的生活作风,这让韩军士兵们无所适从。他们在过去的宣传中所了解到的头号敌人现在就在他们眼前谈笑风生,而他们不仅不能伤害到这个【大敌】,反而还要保护他的性命并像对待贵客一样为他服务。

    苦着脸的卫兵来到架子前,一面把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汇报给长官,一面按照委员长的要求继续倒酒。

    当年轻而认真负责的卫兵暂时远离了委员长的视线时,明海俊的反击也开始了。

    “多么讽刺,当初崔副委员长告诉你不能走老路子,你把拉去枪毙了;现在你自己也终于明白,旧道路是行不通的。”明海俊只是不住地冷笑,“喂,你早该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为了满足那些脑袋生了锈的老头子的贪欲,你越是向着他们让步,他们就越是贪得无厌。”

    “我们都是总有一天会死去的普通人,谁也不是先知。十年前,我并不清楚未来会怎样。”委员长试图为自己辩解,并尽量地让明海俊明白当前的主要问题所在,“不真正地经历一些挫折,连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更好地治理国家。”

    他只能期盼明海俊没有将个人的恩怨完全置于首要地位,只要明海俊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理智,委员长就有信心说服明海俊暂时合作。明海俊在流亡前是个军官,现在依旧是军官,但他在军队中并不怎么受到强硬派的欢迎,因为他的养父崔书龙大将做文官的日子多过在军队的表现。从立场上而言,明海俊所代表的一切——从他已死的养父那里继承而来——都和李泰瀚截然相反。

    甚至,他的真正态度和委员长是相同的。阻隔在二人之间的是过往的仇恨而不是现今的理念分歧。

    “明海俊,我们去研究核武器,去为军队投入那么多经费,是为了让敌人看到我们的实力而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我们才能腾出手来改善平民的生活、兑现我爷爷和父亲的承诺。”见明海俊无动于衷,委员长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回心转意,这既是为了免于让自己成为核爆炸中的灰烬,也是为了从李泰瀚手中夺回控制权,“……不是为了真的发动战争。看看李泰瀚都干了些什么,他只有继续开动战争机器并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军队之中才能保持着他对军队的控制,那么我们和我们过去所谴责的那些反面案例又有什么区别?”

    委员长接过卫兵递过来的酒杯,只用温酒润湿了嘴唇,他的眼睛仍然锁定在明海俊那里。

    “……我倒是希望你真的死了,这样我就可以一心一意地打着为被害的领袖报仇的旗号去战斗,而不是顾虑那些和我立场不同的将军们随时把我抛弃掉。”明海俊发出了比哭声还难听的笑声,“但是,你又要怎么补偿我?崔副委员长没有犯什么罪,他只是在不恰当的时候反对你,而你就此称呼我们全家为叛徒。赵善仕,就为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和不怎么光荣的血统,你毁掉了我们的人生,还要求我们把你当神一样供奉着。”

    “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向你保证。”委员长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旁边的卫兵惊恐万状地目睹着委员长左手握着的酒杯在几秒钟之内爬满了裂纹,“……我向你保证,明海俊。崔书龙曾经主张的一切正是我现在主张的,但我过去没有能力反抗那些从里到外控制着一切的将军们,而你的养父又不知变通。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我们应该携手合作,就像朴光东那样。”

    “我对告密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你从谁那里得知了告密者的身份?是李泰瀚对你说的吗?然而,当年直接提供证据的告密者不是朴光东。”出乎意料的是,委员长说出了外界永远无从得知的秘密,“恰恰相反,是李泰瀚为罪证填补了最后一块拼图。”

    这突如其来的声明让明海俊的心理防线立即崩溃了,时刻监视着他的电子脑活动状况的韩军技术人员惊喜地向着长官报告了这一消息。在委员长反复强调自己根本没必要胡说八道后,明海俊的态度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软化了,他不仅愿意配合韩军的措施,更愿意主动帮助韩军制造一些假证据。

    “这样也算给过去的事情做个总结。”明海俊说这句话时,他的双眼从未从委员长身上挪开,“过去的委员长被明海俊杀死在这里,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期待着你履行自己的誓言。”

    为了尽可能地控制情报,韩军封锁了和明海俊有关的所有消息,连当时正在执勤的卫兵都被锁在监狱中并被切断了和网络的联系。明海俊的倒戈无疑有助于韩军更好地欺骗李泰瀚(也许还包括并不了解实际情况的大东合众国),这是因为明海俊和他的特殊作战部队本质上是一群各自为战的流亡者,而明海俊并未向李泰瀚暴露他已经被俘的事实。倘若明海俊成功地获取了李泰瀚的信任并让大东合众国产生了对半岛完全失控的忧虑,那么李泰瀚从权力的巅峰跌落也只不过需要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

    对于那些仍然奋战在前线的士兵们来说,这几个小时或许是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光。

    按照任在永提供的路线,麦克尼尔驾驶着越野车沿着一条还算完好的公路向北方进发,一路上绕过了几处较为危险的朝军防区,所幸没有引来朝军的追击。但是,等他们终于接近了战争爆发前的实际分界线时,不断地刺痛着麦克尼尔的直觉让他终于不得不把严峻的事实展现在同伴们的眼前。

    “后面有无人机。”米拉提醒道。

    “了解。”麦克尼尔估算了一下双方之间的距离,以及他们的装备能在这种不对称的战斗中起到什么作用,“伯顿,再多争取一点时间,我们把车子开到开城被轰炸的遗址附近。”

    “你是打算潜入废墟中以保证信号定位的准确性?”

    “就是这个意思。”

    空中时不时地响彻着刺耳的尖啸声,朝军的无人机锁定了目标并开始了捕猎。不料,目标忽然左右晃动了几下,这使得无人机发射出的導彈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原地转圈——直到一头撞在路面上。

    “这可难办哪。”伯顿絮絮叨叨地从车子上找出了出发前携带的对空導彈发射器,“不过,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尽管去当英雄,其他的工作交给我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