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外商
; 兰陵提到了花露水后,也许是因为好奇,她突然想去花露水作坊里看看。 “方子给你都不要,去作坊有啥看的?”快中午了,肚子咕咕叫,等着吃饭呢,实在不想乱跑,“作坊里工匠都没回来齐呢,开不开工还另一码事,再说我的身份也不好进去不是,毕竟名义上是陈家的产业。” “那吃了饭去,”兰陵拍拍我的肚皮,“知道你饿了。今个儿又不录东西,又见你喜欢得不舍得走,出去转转多好,不是非得去花露水作坊,造纸作坊的也行。” “你一天啥都知道。”兰陵鬼精鬼精,连我想什么都猜得清楚,连点隐私都没了。“也罢,这就招呼厨房弄饭,早起你也只吃了碗炒面,估计和我差不多。” 出门让人去园子里喊沉浸在园林设计的颖过来一同吃饭,她一有点时间就泡在花园里,不叫就连吃饭都忘记了。 “妾身也要去。”饭后,颖知道我陪兰陵去作坊的事情,也凑热闹地要跟去,转身给兰陵笑下,“殿下有所不知,虽说是在王家的地皮,但毕竟是妾身娘家的生意,有妾身在场,也好说话不是?” “夫人言之有理,那就烦劳夫人陪着去一趟了,”兰陵挽了颖的胳膊,朝门外走去,“许久没见了,今个儿咱姊妹好好说说话。啊!瞧我这记性,”说着从袖笼里取了个细翡翠镯子出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的东西,倒是精巧。我手腕粗胖得箍不上去,不带又放家里可惜了,专门拿过来让meimei试试。”说着套在颖的腕子上,“正合适!和赶着身材做的一样。”拉了颖的手腕一脸羡慕道:“水葱一样的腕子,怎么就没长到我身上。就带着,别脱了。” 颖抬了手在太阳底下看了看,高兴地拉了兰陵的手客气道:“这怎么行,叫您破费怪惭愧的……” “快别这么说。一天到晚在你家里吃吃喝喝的,为个镯子倒和jiejie客气起来了,明眼里是撵我呢。”兰陵说着搂了颖的肩膀。凑到耳朵旁边窃窃私语了几声,俩婆娘就笑作一团。踉踉跄跄地相互掺扶着朝前挪动,还不时回过头来瞄我几眼。 俩人估计说我坏话呢,我恶狠狠地瞪回去,她俩笑得更厉害了。兰陵从和颖见面的那天起就一直采用拉拢腐化的手段拉近关系,如今已经发展到亲密无间的闺中姐妹,能拿我开玩笑的地步了。颖心细精明,对兰陵的意图是打着明白装糊涂,各种小礼品来者不拒,欣然笑纳。还不时地分二女几样。俩婆娘都是心里明镜,面上亲近,把相互关系拿捏得恰到好处。没一个省油的,加上蔫不做声的二女。仨女人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像三国里的汉献帝。 花露水作坊外面依旧热闹,排队的伙计没有因为农忙而减少,如今一个接待间已经不够用了,在旁边又起所更大的休息室,虽然还没全部竣工,但里面已经堆放了许多的铺盖卷,后来晚上打地铺已经成为订货商的习俗了。 由于开工的人数不够,作坊里面显得冷清。二女进城去专卖店了,作坊里就老四一人坐镇。见我们进来,胡乱招呼了下,让我们自己随便看,就跑去忙活了,一点儿也不热情。 “这丫头,没点礼数,都是家里惯的。”颖对自己meimei地表现很不满意,歉声道:“殿下莫怪,小妹年纪还小,还不懂规矩。” “这才是能干的闺女呢。”兰陵不在意道:“招呼外面的买主才是正经,咱们是来闲逛的。四处看看去,这作坊的规模还真的不小,够看一阵子了。” “满作坊没见几个工匠,门都锁得严实,”颖和兰陵在前面挨了门的看,“这丫头也不说让个人过来带着。”几乎所有的cao作间都锁了门,院子里就几个搬东西的苦力,颖一个劲地抱怨。 “门是锁了,里面有人呢。”兰陵脸贴在门上朝里面听着,“看来防人防得厉害,不愿意让咱看呢。” “不是防咱们,”我解释道,“这作坊开了工后就这个规矩,平时都是这个办法,作坊里的规定。” “去叫老四把门开开,”颖有点生气,“闹了半天里面有人呢,我还以为工匠没回来。都家里人,当贼一样提防,太不像话了!” 兰陵拦住颖,“自家人是自家人,作坊里的规矩不能坏。你家妹子是个有本事的,你看这一进来,谁家的作坊有这么干净?这东西都摆放整齐,钉是钉,卯是卯,每个门上都挂了牌子,一目了然。”环顾了下四周,指了指前面一个长房道:“那边门敞着,过去看看。” “是饭堂啊,呵呵……”颖指了门口的牌子笑道:“连这个地方都挂了牌子,怕人不知道么?琐碎的事情干得倒是认真。” 兰陵进食堂去转了一圈,摇头感叹,“你家妹子是能人。你们进来看下就知道了。”不由分说地拉了颖进去,我只好跟在后面。有啥看头,当时盖的时候我就是按大学食堂的样子设计的,连餐桌的排放都一模一样。 “作坊都建了半年多了吧?”兰陵仔细地看看墙面桌凳,“桌子上连点灰都没有,地上墙上没点油腻,里面的碗筷洗得干净,摆得整齐。”说着从架子拿了些竹牌下来,递给我,“子豪,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哦,喊号的。”我把竹牌放回原处,解释道:“作坊工匠多,怕开饭的时候乱哄哄,每个人排队领个号,喊谁谁去端饭,这样就齐整多了,效率也高。”小时候在公路局吃了多年食堂,如今效仿一下而已。 “不简单,”兰陵用怪异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从小看大,连饭堂都能管理得这么规整,别的地方就不用再看了。只怕屯田军营都比不了这里,一般的府兵就更上不了台面了。” 颖暗地里拉了拉我的衣袖。上前亲切道:“一个饭堂都被公主殿下看出这么多花花来,平日里还真是小看老四这臭丫头了。”扭头冲我道:“夫君,外面好像闹哄哄的。去看看出了啥事,妾身陪殿下再转转去。” 就是,外面吵闹得厉害,我正好跑出来看看,免得兰陵东问西问。 一个外族打扮的男子正被厂里的保安死死地拉住,情绪激昂地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吵嚷着,小姨子这个时候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老四,我去看看,你回去。”见小姨子有上前去的意思,被我喊住了,既然我在场,就没有让姑娘家出头的道理。 “又是那个吐蕃人,跑来闹了一次了,烦劳姐夫了。”老四叫了俩大汉跟我后面保护我,自己转身进去了。 “放开他!”我制止了保安进一步地举动。朝那个一副狼狈模样的番邦男子拱了拱手,“这里不太合适,这位仁兄有事随我里面说话。好了!看热闹的都散了,该干啥都干啥去!”喝散了看热闹的众人,领了番邦男子进了作坊。 “你们唐人欺负我们!”刚进了门,那汉子就开始控诉,“俺们几万里的过来,辛苦背了货物同你们交换,为什么不换?大家都是东西换东西。怎么到了你家就不行!为什么非得用银钱!”说到气愤处,一个劲地拿头碰房檐下的水缸,“咚咚”作响,吓得我和俩保镖后退一步。 也许是少数民族为了震撼敌人,表现自己彪悍的方式。但不必要把血都碰出来吧?一脸血的出门会带来误会,别人还以为我们把客人怎么地了,劝道:“这位仁兄,你的心情我了解,不用再撞了,流血了。”赶紧吩咐人拿药给他敷上,天气这么热,他身上臭烘烘的不卫生,发火感染就麻烦大了。 “水缸很好,撞不烂!”说完没事人一样站直,伸手在脸上乱抹了几把,血迹横七竖八地挂在脸上。面目狰狞地冲我道:“你能管事?” “能,”我点点头,不由佩服这个和水缸较劲的域外臭男,“等下再说,先把你头上的血止了,流得厉害。” “当然着急!再不换掉,秋天就回不了家了!”血脸男阻止了想给他上药的保镖,从怀里掏了些乱七八糟的干草塞到嘴里嚼了几下,黑黑黄黄一陀掏出来糊墙一般地抹在伤口上,“好了,血止了,你来看看我带来的货。”把皮氅子撩开,从里面拿了大堆的东西出来胡乱扔到地上,“样品,外面车子里多。” 我蹲下来仔细地看着满地如同垃圾般的货物,怪不得作坊里不和他换,这个模样的东西,没办法让人产生购买欲望。轻轻地用两边指甲掐了一个稍微干净的问道:“这个是什么?” “雪莲!”臭男自豪道:“是大雪山中天神送给子民的礼物,世间最圣洁的雪莲!” “恩,”天神见子民这个样子糟蹋礼物,会气死的。只是高海拔的花卉而已,药用价值没有传说中的高,属于性价比严重失调的商品,“这个呢?” “景天!”臭男自豪道:“是天神……最圣洁的景天!” “恩,”天神还真的慷慨,不过这个景天比雪莲好多了,药用价值高于人参,而且没有人参的副作用,能长期服用,对心血管病症有特殊疗效,还能治疗跌打损伤,给兰陵留下了。 “这个?” “虫草!”臭男自豪道:“是天神……的虫草!” “恩!”天神家很富裕啊,好东西,留下了。 “这个?”我用小棍子挑起一条散发着怪味的鞭子状物体问道。 “牛尾!”继续自豪道:“是天神……牛尾!是保佑子民安康的祥物,这个不卖!” “恩,”这个天神很多事啊。不卖你拿出来有病?“这个呢?”一个小小尖尖,如同瓜子大小的硬壳状物体被我发现了,我视力太好了。 “啊,是白莺嘴,怎么掉下来了。”说着从怀里又掏了牛尾出来,把鸟嘴镶嵌到牛尾里去,虔诚地朝天上拜了拜,“天神责罚了。怪不得你们不和我换东西,原来是白莺嘴掉了。谢谢你!” “不客气,”看来他很迷信啊。我拍了拍手站起来。“虫草和景天,红花都要了,雪莲不要。你去把外面的东西都拉进来吧。” “雪连也要了吧,是雪山…圣洁…”臭男拉了小半车药材进来,一个劲儿地给我推销。 “头上的伤势好了没?”看他血早都不流了,对他头上敷的草药很感兴趣。吩咐人打水让他洗了脸,仔细观察他头上的伤口,竟然都结了血痂,长长的伤口都凝合了。“你给伤口抹的是什么药?”
“白蜡草,我们那里多,不值钱。”臭男将车上盖的兽皮揭开。一膀子把车子掀翻,里面的货物全部滚到地上,“东西都是你的了,雪莲送你!加一点花露水给我就可以!” 呵呵,喊着送我雪莲,又要我加点花露水给他,很精明的吐蕃人,我喜欢。“我都要了,下次来多赶几车那种白蜡草,直接找我交换就行。有草种子的话,带来些,都能换。”看着满地的珍稀药材如同垃圾般地堆积着,心疼。“你打算要多少花露水呢?” “这个!”臭男指了指没撞烂的水缸。见我眼神恶毒,讪笑了几声,从车架子上取了个羊皮酒袋,拔了塞子递给我,“你是爽快人!请你喝酒!喝完把这个袋子给我装满。” 幸亏是酒袋,一袋子花露水就三四斤的样子,要是军队上用的水袋,那就亏了,可以接受。 客户就是上帝,不能用体味来区别客户等级。既然生意谈成了,我让老四腾了个空房子出来接待他,既然是吐蕃人,多了解一下吐蕃的出产和习俗还是必要的。 “老四,你去看下他拿来的药材是真是假。我不认识,别被骗了。”借口出来弄点下酒菜,给老四交代一下,她家药材商人,应该能辨别。 “是真的,我刚看了。”老四捏了鼻子道:“生意倒是不亏,关键就是那人太臭,不想理他。姐夫,你晚上回去要洗澡,要不jiejie不让你上床的!”说完笑着跑了。 臭就臭吧,好不容易见个吐番人,豁出去了。臭男酒量厉害,青稞酒的度数不是很高,没怎么喝就完了,我又招呼人拿了点作坊上没提纯的烧酒,一路喝一路聊。臭男名叫‘拉旺毛赞’,是吐蕃一个部族头领的小儿子,父亲死后,大方的哥哥分了半个银库和一小点牧场给他,但有一个条件,从此不能再回家门。拉旺毛赞高度赞扬了自己哥哥仁慈的行为,并豪不掩饰自己喜好钱财胜过喜爱女人,而花露水在吐蕃的价值难以估算,据他声称,这么一袋子拿回去的话,能从他哥哥手里换下所有的牧场。 “你还是想要牧场,对不对?”听了他地讲述,我觉得他是个富有冒险精神的人,这种人的前途很难料的。 “想要,但我不会去要!哥哥是个能看住家业的人,如果给我的话,也许会拿牧场换了不该换的东西。会对不起死去的父亲。”拉旺毛赞从怀里又拿了牛尾出来,虔诚地祈祷几下,象是在给家族的基业祈福。 看来是个诚实的家伙,有自知之明的人。与他闲聊中,我了解了许多的吐蕃民情。若大一个吐蕃王国是由数不清的小部族组成的,部族之间为了水草牧场争战不断,相互兼并的行为天天都会发生。与其他域外民族不同,他们有耕作的习俗,以青稞为主要农作物,产量不低,是吐蕃百姓的主食。而他用来祈福的牛尾上的鸟嘴是从一种吃青稞害虫的小鸟身上取得的。 看来是种益鸟啊,吐番如今有七百万人口,还是奴隶制社会,耕种的技术落后,估计就是*这种鸟来保护农田的。古代人还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如果搁到二十一世纪的话,两国矛盾尖锐到这个程度,阴招早就使用了。比方说,我花点价钱大量收购这种鸟嘴,或用花露水、瓷器交换。后果很可怕,一场虫灾就能要吐蕃背过气去。 听他一个说还不能确定,需要朝廷派点谍报人员实地考察才行,还有那种神奇的不值钱草药,都有很大战略价值。 “问题解决了?”颖和兰陵等得无聊,叫老四拿了许多的样品出来,开始鉴别几种花露水的味道了,“什么味道?臭死了!”颖在香气四溢之中,竟然能嗅出我身上的怪味,有天赋。 “吐蕃人,老四给你们说了吧,刚打交道,被传了点味道,呵呵。”我自觉地退后了几步,“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臭烘烘的得去洗澡。” “恩,也该走了。”兰陵心满意足地起身,“今天长见识了,刚被小meimei带了四处看看,这个作坊处处与众不同。比造纸作坊好了不知多少倍。” “哪有,论规模可比不得造纸作坊,殿下说笑了。”颖笑着和兰陵一道出来,“妾身去给老四招呼一声,马上就来。” “臭死了!”兰陵趁着颖离开的机会笑我,“钻猪圈了吧?” “信不信我现在占你便宜?”我佯装着*近兰陵。 “别过来啊!”兰陵捂了鼻子后退,坏笑道:“我这个姘妇怕是比你家夫人差远了,要占便宜也轮不到我吧?” “什么意思?” “心里清楚!”兰陵想上来戳我脑门,被我身上的气味吓阻了,“赶紧给我把造纸作坊也这样管理起来,同样是合作,为什么偏心?”见颖正朝这边走过来,兰陵一脸笑容,和气道:“仔细着,明天找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