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酿酒（下）
有稷氏有专门的石料作坊，作坊坐落在部落东北角，那里的石料都是从北边山上开采来的。 部落里的石匠很多，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的名字叫砀，乃是部落前代首领的儿子，地位尊崇，为人傲气。此刻他正盯着十几个族人打造石器，并不时地指正他们的错误。 虽然在以往的部落贸易中，有稷氏交换到了不少青铜器，但多数都被部落高层掌握，普通的族人仍是以石器为主。是以石料作坊不仅没有丝毫没落，反而呈现出一幅欣欣向荣的气象。 看着石料作坊里族人们干得热火朝天，赵羿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砀早就发现了躲在一旁偷窥的赵羿，也不屑搭理他，只是顾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赵羿也知道自己在部落里讨人嫌，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打招呼道：“砀大叔！” 对于赵羿的恭敬，砀很是受用，抬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我原本打算看你小子还能在那里能猫多久呢？怎么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嘿嘿……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石料作坊看看！”赵羿伸着脖子，往作坊里探了探脑袋，顾左右而言他道。 “有事就说，有屁快放，老子忙着哩！哪里有功夫陪你闲扯！”砀见他支支吾吾，一脸不耐烦的催促道。 赵羿害怕他真的烦了自己，紧张之下，嘴皮子居然也利索了起来，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给倒了出来：“是这样，我想到了一个酿酒的法子，只是缺少酿造器具，后几经琢磨，想要打造一个叫做‘磨’的东西，这不就找您来了吗？” “就你？还想酿酒？别吹牛了！羿！”一旁正在敲制石斧的况听了这话，满脸的不可思议，插言讥讽道。 虽然被质疑过很多次了，对于这种话早已经免疫，但赵羿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能不能酿出酒来那是我的事，你还老老实实敲的斧头吧！况！” “这个磨能酿出酒来？”砀也不理会两个人地争吵，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问道。 “嗨，不是，我没说清楚！”赵羿拍了拍大腿，急忙解释道：“是用磨将麦子碾成粉，用麦粉做酒曲，至于酒曲就不说了，说了你们也不清楚！你们只要知道石磨可以将麦子碾成粉就可以了!” “哦？还有这种东西？你可有图样？”砀有些意动，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把麦子给磨成粉。 赵羿见有戏，赶紧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将石磨的构造图给绘制了出来，并重点强调道：“石磨分上下两扇，均一样大小，上扇转动，下扇固定，两扇之间有孔用来连接。两扇之间必须要有规则的沟槽，而且中间深，外围浅，这样麦子就会随着磨盘转动被磨的越来越小，而小的自然会跑到更小的沟槽中，直到被磨成粉。” 看着地上的构造图，听着赵羿详细的介绍，砀愈加觉得石磨的巧妙，但是有些关窍还没有吃透，便开口询问道：“那粮食从哪里进？又从哪里出？” 赵羿见砀已经被石磨构造图吸引，心中一阵得意：“自然是从上扇磨片的磨眼处进入，从两层磨片缝隙处出来！” “妙！妙！妙！绝妙！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砀毫无顾忌的称赞，顿时把周围族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众人见砀竟如此失态，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凑上来围观。 赵羿见族人们都围了过来，也是不怯场，彻底放开了手脚。后世的他本来就能言善道，只是来到这个时代，自身所处的环境过于恶劣，本着应有的警觉，不得不将自己的本性隐藏了起来。 此时他没了顾忌，顿时舌绽莲花，妙语连珠，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原本只是简单的介绍石磨的功能，结果却差点成了美食畅想节目。 什么麦子、大豆、稷米都可以用来碾成粉，而这些面粉都可以经过后期的加工制作成各种各样的美食。 什么麻花、油条、小笼包，馒头、油饼、刀削面，馋的众人直流口水。 “羿，这玩意真的能将麦子磨成面粉？” “麻花是啥？真的又香又脆？” “小笼包真的那么好吃？你可别骗我？” “你说的那馒头怎么跟俺媳妇的**似的？” 众人听了赵羿的话，顿时像是炸了锅一般，议论纷纷，闹闹哄哄。 砀眯着双眼审视着赵羿的一举一动，突然提出了一个差点让赵羿嗝屁的问题：“羿!这磨盘图样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从哪里听来的？包括这些吃食……” 赵羿顿时感觉到浑身有些发毛，他自然不敢说实话，只能归于梦境，于是讪讪道：“我说我做梦梦见的，你信不？” “哈哈哈……我信！”砀咂摸了一下，给了赵羿一个倍感意外的回答。 很简单，由不得他不信，他也是有见识的，磨盘这东西绝对是第一次出现，周围的部落里压根没有类似的东西。 而且赵羿说的那些美食，太过于逼真了，除非是吃过见过的，否则是无法如此精准描述的！他一个部落里的边缘人物，哪有什么机会去接触到这些东西，除非是白日做梦! 赵羿见砀好像真的信了自己编造的谎言，不再追问磨盘构造图的来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砀仔细思考了一会，沉声道：“羿!这个叫磨的东西设计很精妙，我很喜欢，这个活计我接了！不过……”砀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缓缓道：“这个制作磨的图你得给我画下来，我也不要你用东西换，只要把这个图样留下来就好了！” 赵羿闻言，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家伙眼光果然毒辣，有了会制作石磨的图样，族人们一旦知道这玩意的好处，立马会有无数人拿着物资来换取，这是抢夺我的知识产权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石磨制作虽然精妙，但却对于熟练地石匠而言，只要清楚了内部构造和原理，就不难造出来，自己只要石磨，别的无所谓，当下便表示了同意。 砀自然明白石磨对于这个时代的意义，见赵羿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心中不由得高看了他几分，说不定这小子还真能酿造出酒来呢！ 砀让族人取来一块光滑的木板，然后用柳树枝沾着黑色的汁液，将一份完整的石磨结构图给绘制了出来，并将各个结构的分图也详细的标示出来。 赵羿是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年代的石匠是用这种方法保留图样。 砀看着木板上石磨的结构图也十分满意，与赵羿又交谈几句，便约定五日后来取石磨。 赵羿自然是一脸感谢。 离开了石器作坊，赵羿沿着路一直往西走，就来到了陶器坊，他还需要一部分陶制酒锅。 陶器坊的管事是个女的，名字叫湄，她是个四十岁上下，身材肥胖的中年妇女。 起先无论赵羿怎么说劝，她都不肯答应给他制作酿酒用的烧锅和蒸锅，哪怕是赵羿出两石稷米都不行，最后还是经别人提醒，赵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以棘的幸福为交换，才勉强让她答应给自己。 至于关棘什么事？这事说来就有点话长，湄家里有个近十九岁的闺女，早就到了成家的年纪，但是由于长相差了点，部落中至今没人上门提亲，要知道这个年代男女十四五岁就能成家了，很多女人十九岁都有好几个孩子了，眼看成了部落的笑柄，这可愁坏了一家人。 棘虽然是个穷光蛋，也没什么贤德的名声，但总归是个男的，病急之下乱投医，对于赵羿提出的交换条件，湄实在无法拒绝。 至于棘知道后会不会反悔，赵羿的回答就是长兄如父，自己肚子里有的是儒家的经典正好拿来教育他，这个年代还有比自己懂得道理多的吗？ 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双方约定半个月后成婚，酿酒用的陶器便是嫁妆。 而在果林里采集辣蓼草的棘怎么也不会想到，只一个上午功夫自己的婚姻大事就被人敲定了！ 赵羿回到住处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柞已经按照赵羿的吩咐，把小麦统统捣去了壳，此时正端着碗吃着早上剩下的高粱饭。 赵羿磨了一早上的嘴皮子，口渴的要命，猛灌了两口清水，这才缓过劲来。 也许是肚子水饱了，丝毫不觉得饿，便往炕上一躺，打算迷瞪一会。 不过在想到石磨制成后，不仅能用来酿酒，还可以用来磨面做各种面食时，心里就乐开了花，真是意外之喜啊。 原本以为只有靠酿酒才能快速实现发家致富，没想到又衍生出来面食这个好点子，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还是自己刚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彻底融入的缘故。 谁能想到，几天前自己还坐在电脑旁吃着rou夹馍，吹着空调，享受着现代文明成果，现在却要靠做面食来养活自己呢？ 就算是族人们知道了利用石磨，又能怎么样，自己可是掌握着蒸馒头、做烧饼、油饼等等技能，凭借这个往后就不愁吃穿！真是惬意啊!无论是采集种植，还是捕鱼狩猎，哪里比得过这项本事？没有风吹日晒，没有毒蛇猛兽，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现在好了，以后也可以不用吃高粱饭了，这玩意口感极差，有股酸涩味道，实在难以下咽，若不是饿得慌，打死都不吃这玩意。 等着吧，等咱有了钱，也盖几间大房子，也讨个漂亮媳妇，再生几个小崽子，那是多么美好的画卷啊！ 赵羿脑子里天马行空，很快就感觉到困意袭来，不一会儿就陷入了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