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伐郑败归

    晋厉公领导下的晋国又取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他洋洋得意，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涌入楚营中，一车一车地搬着楚军遗留在军营中的战利品，享受着自己的将士们对自己的歌功颂德。

    在一边的角落里，有一位老人正在喃喃自语：“唉，从此晋国将陷入大乱了。”

    一旁站着的，正是他的儿子范匄。战前，范匄献策除营列阵，结果被父亲骂了一通，后又被父子追着打了一顿。

    人家都在忙着抢战利品，范匄听着父亲的教诲，一番长谈，他终于完全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此战对整个晋国来讲，无论胜败，都是一把双刃剑。

    战败，则对晋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连续两次与楚国大战都失败，从此晋国就彻底失去中原霸主之位。

    战胜了，对国君是重大利好。可以相信的是，国君肯定要开展内部清洗，而要开展内部权力斗争，国君势必要挑起公卿大夫们之间的斗争。

    士氏家族说到底并非是最强大的，极有可能卷入这场权力斗争中，结果到底会如何呢？

    士燮忧心冲冲，他叮嘱范匄：“要谨记爷爷教导的：低调、谦虚，不选边站队，不邀功争赏。”

    出于对晋国未来的担忧，士燮终于还是向晋厉公进了一次言：“主公，我军大胜，可喜可贺啊。”

    晋厉公在内心用鼻孔哼了一声：那你这老家伙为何一开始那么强烈反对与楚作战啊？

    但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此时的晋厉公还沉浸在战胜楚国的喜悦中。

    “爱卿辛苦了，这也是爱卿的功劳啊。”晋厉公言不由衷地说道。

    士燮道：“主公，晋国大业，任重道远，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主公肩上的担子还很重。但卿大夫们却能力有限，此次虽然取胜，但也是有侥幸因素。

    臣希望主公千万不要因此而骄傲自满，也许上天给了我们这次胜利，就是让国君骄傲，让卿大夫们自满。

    楚军主力并未受损，如果他们此次痛定思痛，以楚王之德，楚国上下同仇敌忾、奋发图强，对晋国是一个极大威胁。天命无常，但愿主公谦虚谨慎，多修德行。”

    士燮，确实是一位值得我们敬佩的晋国上卿，一位极具远见的智者，当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他却看到了隐患。

    一个具有忧患意识的人，当然是一个明智的人。只是，他的主公、现任晋国国君晋厉公已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能听得进去吗？

    晋厉公内心对士燮早就厌烦了，战前你来阻挠开战。现在战胜了，你又来泼凉水，你士燮这老匹夫到底几个意思？

    看着国君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士燮叹了口气，他必须要为自己的担心准备些什么了。

    晋厉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马上召集国际会议，这个会议就是鄢陵之战后的庆功大会。

    已经按晋国要求赶赴鄢陵的齐国、鲁国、卫国、宋国这四个诸侯各率军队总算到了，他们本就拖拖拉拉，战场都打扫干净了他们才到。

    之所以要开会，那是因为晋国取得如此大胜，当然要炫耀一下。

    此外，这场鄢陵之战，本就是围绕着郑国而搞出来的。现在楚军已败，晋厉公当然得教训教训郑国了。

    公元前575年秋，晋国召集鲁国、齐国、卫国和邾国，在宋国的沙随召开盟会，会议批评了各国国君率军迟到一事。

    由于卫国、宋国确实家里有重特大事情发生，故予以免责。

    但鲁国却再次受到了委屈，当然，主要是有人在搞事。负责东方事务的晋国新军帅郤犨贪了鲁国大夫叔孙侨如的贿赂，卷入了鲁国内部权力斗争。

    郤犨在晋厉公面前进谗言说，鲁国这次迟到是因为鲁侯首鼠两端，故意等着看战争结果。如果楚国胜了便不出兵了，如果晋国胜了才出兵。

    晋厉公大怒，当即命令逮捕鲁成公。

    鲁国人傻眼了，上卿季孙行父请求替国君抵罪，甘愿自己被逮捕，让鲁成公回国。

    接下来就是讨伐在鄢陵之战中站在楚国一方的列国诸侯。

    公元前575年7月，晋厉公命令晋下军佐荀罃率军讨伐陈国、蔡国。自己则亲率晋军，联合齐军、邾军讨伐郑国。

    郑国人怕了么？不怕。

    郑国很清楚，如果列阵而战，那郑国肯定一败涂地。那，何必要跟你们列阵而战？

    反正春秋都到这个时候，跟你们玩什么贵族战争？我们郑国天天被你们大国欺负，那就当回流氓又如何？

    郑国的流氓战法就是小规模侵扰，诱敌深入，再重兵埋伏，待联军自高自大地进入包围圈，再全线发起反击。

    你战车再多有毛用？战车调头不易，我们伟大的郑国人民就在两侧和你屁股后头打。

    结果，公元前575年7月24日夜，刚刚连续战胜了秦国、楚国这样的大国，自我感觉不可一世的晋军及其联军，居然被突然发起夜袭的郑军全线击溃！

    这是郑国历史上扬眉吐气的一场大胜！春秋历史上，郑国被夹在晋楚两强争霸中间，完完全全成了战斗民族。

    郑国，几乎跟每个诸侯都打过，而且不乏都有取得辉煌胜利的时候！

    晋厉公傻眼了，这怎么整？还是先回家去吧，出来几个月了，家里的事也忙着。于是，联军灰溜溜撤退了。

    回到晋国后，晋厉公又抖了起来。

    手头至少有两件事要处理，一是鲁国的事。鲁国因为答应出兵迟到了而受到处罚，鲁国上卿季孙行父替国君受罪被逮捕。

    结果鲁国又犯了一个错，这次晋厉公亲自率联军讨伐郑国，鲁国又迟到了。

    晋厉公很火大，下令逮捕鲁国国君鲁成公。这一次，又是季孙行父替自己的国君求情，说是国君有错，那是因为自己作为卿大夫没有辅佐好，任何惩罚就全部加到他一个人头上好了。

    这个时候，鲁国执掌朝政的叔孙侨如又来贿赂郤犨，希望晋国人杀了被扣押的鲁国大夫季孙行父。

    但晋国上下普遍认为，季孙行父代君受过，那是一位贤臣，最终晋厉公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放了季孙行父归国。

    这样一来，晋鲁两国关系也算改善了。

    二是向王室献俘的事。这是晋国一贯来的作派，凡是取得大胜，都要向周天子献俘。

    这次献俘是由郤至代表晋国去献的。

    但是，在战场上表现出完美的谦廉君子的郤至到了周王室，居然严重失礼。据说，郤致两眼朝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见谁都趾高气扬，这让周王室的公卿大夫们都很看不惯。

    于是，便有人开始诅咒郤氏家族了。诅咒是从天子脚下洛邑传出的，一直传到了晋国都城新绛。

    可以说，一段时间来，郤氏家族不断遭到诅咒。看来，郤氏家族已经在整个春秋江湖树立了一个极坏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