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瓦沙(2)
清晨曙光照亮了那人右臂上的金鹰,她一派悠闲地坐在体育馆屋顶,专心致志地喝着苹果汁,不时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喧嚣。 真热闹啊。 因为时间快到了,所以大家都很热闹地聚在一起。 但是她已经完成目标了,所以她可以休息。 才过不久,佧特就把苹果汁喝完了。有些遗憾地一吸再吸,沿着吸管抽上来的除了空气还是空气,太遗憾了,不能挽回已经耗尽的东西。 裤袋里的硬币用光了。 佧特把空空如也的包装盒闲置到一旁,跟这次派不上用场银光闪烁的猎手三号并置。她百无聊赖地荡着脚看天空,抬起头的下一秒却紧闭上双眼。 她不要看见这片天地。 有很多紫色,天空被紫色禁锢了。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来了。她开始感到不安。闭上眼,再度睁开——整片天空还是紫的。底色是紫的,云朵也是紫的。不管厚重还是纤瘦的云,它们都像一个巨大玻璃瓶存贮的噩梦,被囚禁在深浅不一的紫里。 佧特感觉自己的呼吸沉重起来。 “杀啊!” 她听见男人一沉着下令,所有人便如暗夜鬼魅般迅速跟上。 月光拉长了人们渺小的身影。连日来马不停蹄的行动耗去了身体层层细胞的力量,她听见心脏搏击血液的急促声响,四周的气息变得含混不清,听不真切的争辩让她感觉天旋地转…… 停下。 “停下……”头颅深处传来针扎一般的刺痛感,佧特命令自己,停下。 不行,停下。不能再想下去。 佧特摁住胸膛,开始做起了深呼吸——当晕眩感再次传来,她模仿着董从仁的口吻对自己说:“佧特,不要怕,往前走……” “往前走……” 印染在心跳中的愤怒如潮落般一点一点褪去,她看着如梦似幻的清晨缓慢蜕皮,逐渐跑出一轮血红的太阳来。 今天的太阳不像太阳。她不喜欢。 佧特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条项链。她喜欢这条项链。想它的时候,它就会在那里。平常是看不见的。平常它就像融在肌肤里面一样。啊,对了,也像一只调皮的小猫,只会藏在窗帘后边偷偷地看着你。 等你发现它的存在。 现在,它安静地躺在佧特的手心里,正源源不断流泻出光芒。那璀璨夺目的紫堪比绝迹了的星空,甚至更加耀眼。 佧特捂着嘴吃吃笑起来。只觉心有余悸的胸膛缓缓平复。待到心神完全镇定的时刻,那紫光俨然是冰消雪融,月下树梢般归于沉寂。 她一下想起那个还在远方的同伴,目光尽藏温柔,偷偷地说:“洛修,我很想你。”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应该是能的吧,洛修也有特异功能。虽然不在身旁,却又感觉一直都在。 片刻不息,亘古长存。 佧特依依不舍的把项链藏进领口内贴身藏好。这是洛修送给她的礼物。只有她看得见,摸得着,懂得欣赏的宝贝。 不知不觉,佧特竖直了耳朵专心倾听体育馆里面的动静。人说话声音的抑扬顿挫、每一次过招的狠戾纠缠、甚至是空气的流动——里头传来的声音,它们丝毫不差传入耳中。 阿炜在跟黄澄对战。 那个有点讨人厌的声音说:“你们怎么穿越B区的?该不会专挑咱们佧特清扫过的地儿爬过来的吧?孬种!” 佧特不置可否。因为她今天没扫过地。 为了来参加这场活动,她已经三天没有做家务了。 微风绕身沁人心脾,纯善的眼眸无惧金光直射,淡粉色唇瓣一张一合,默默念叨着同一个字眼。 佧特模仿着黄澄的口吻,小声地练习:“孬种!” “孬种!” 魏东明趁着黄澄分心说话,一下抓住良机,如探囊取物般扯落了他手臂的鹰证。开口即是一副淡漠口吻:“丧家之犬,有资格说这些吗?” 随即右手一挥,那小物件便被精准地扔到了二楼石磊所在位置的正下方。 那个男人在楼上好整以暇观战的样子,莫名让他火大。 ——“厚厚,丧家之犬有资格说这些吗?”佧特新奇坏了,阿炜说话怎么跟平时不一样? 听起来不是很凶,但应该还是那个样儿。 她迅速把新听到的词汇收入囊中。“丧家之犬,丧家之犬。”佧特应景地摆出一副欠揍表情,陶醉在那副要呛就呛到底的声调当中,重复了一遍:“哼哼,丧家之犬有资格说这些吗?” “丧家之犬,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是什么东东?佧特支颐沉思,又搞不懂了。 “没关系,回头问问从仁。”她安慰自己。 黄澄一败下阵来,古美沁立马接替了他的位置。魏东明手脚利落地闪避这对黄金搭档不要脸的车轮战,心思完全不在古美沁噼里啪啦的话语攻势上。他的心俨然沉入水中,见招拆招。 倒是佧特听得一清二楚。只闻古美沁嚣张地说:“魏东明,你该不会看不出优势在我们这边吧?你既然敢来,就把金鹰留下!” “No、no、no。”佧特摇了摇头。这女孩实力平平,打不赢阿炜。 下一秒她站起身,摆了个叉腰的姿势。再说了一遍,“No.” 古美沁打得有些吃力了。 自打见到魏东明一行人始,她便摸清了他们的意图。这是想釜底抽薪啊。古美沁嬉笑着说:“魏东明,反正你是可以通关的吧?还管C区那群废物做什么?把金鹰留下,回头我叫黄澄请你吃饭!” “你放屁!”远处传来黄澄的一声怒吼。 骤然传来的河东狮吼把佧特吓了一大跳。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吃饭怎么跟放屁搭上一块儿了呢? 况且,古美沁没放屁啊,黄澄怎么乱说话呢? 她敲了敲自己笨拙的脑袋,尚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古美沁就输了。不过这很正常,何况那女孩最后有些紧张,犯了个小错误。 魏东明不消三十秒把古美沁打得落花流水,又是如出一辙的手段,扯下了她的鹰证,扔到石磊所在地的正下方。 “哇,魏东明——你好.恶.趣.味.噢!” 从狼狈溃败切换到搔首弄姿的媚态,对古美沁来说用不了一秒钟。 魏东明一阵恶寒,顿觉胃里翻江倒海。 黄澄大老远听见,也是一副快要作呕的神情。石磊狠掐了大腿内侧一把,死命憋住不笑。 “喂,你们上!” 站在风水上佳的位置,石磊放声朝其他A区队员大喊。但他也只是喊喊,没指望真有人够胆量扑上去。跟最初盲目的兴奋相比,现在大多数人都见识到了魏东明的实力,显然是胆怯了。
自己输了是自己的事,侥幸赢了也只是造福别人,何必呢? 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保持距离,才是最佳的生存之道。 古美沁输了,连同他在内的A区第一小队算是正式瓦解。虽然还有一个金牌选手佧特,但是她不在啊,就算她在,“嗯……” 呃…… 石磊苦恼地搓着三天来冒了些胡渣的粗糙下巴,本来想说,就算佧特在也未必能改写结局。但问题是,她能啊。 “唉,羡煞我也。” 总之她不在。而且这么多人围攻魏东明一个,他再怎么强大,让C区倒大霉还是很有希望的。 石磊紧盯着场中的混战,比赛还没结束,魏东明说得没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他们都不屑干跟B区一样的勾当。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回家反省呀,没事去当什么僵尸啊? 古美沁丢了鹰证,临退场前风sao地投朝魏东明连连投去几个飞吻,“Seeyou,darling!” 扰乱军心啊。 只可惜乱的不是敌军,而是自家人的军心。 黄澄在那儿悻悻然地抱怨着,一张嘴叽叽歪歪的就没停过。真丢人。 石磊捡起地上散落的黄色水瓶,左手一甩,份量不轻的物件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稳稳落到了古美沁手上。他手搭在嘴边中气十足地喊:“喂,古怪,没受伤就好!赶紧拉着黄澄上来,别让他在那儿丢人现眼了!” 他喊完话,唇角疯狂上扬,没忍住笑了。 此刻他真想朝全世界呐喊:“你们这帮龟孙子,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吧!本大爷我向来稳重,魏东明才是冲动得不要命的那个人!” 但他也只是想想,没敢真喊。这里到处都是监控,鬼知道会不会录音。 “咱们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黄澄走到石磊身旁,一脸哀愁地说。 古美沁接续着他的脚步款款而来,莲步生烟,频频回首嘟着嘴道:“我对魏东明算是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他只是后台够硬,没想到胆气也不弱。” 黄澄又开始发牢sao。 石磊爽朗地笑几声,抖了抖肩,自豪地看着场中飒爽英姿的魏东明说:“那当然,他可是我兄弟。” 古美沁微笑地注视着石磊,点了点头说:“嗯,是个真男人。”黄澄哀怨地看了古美沁一眼,“古怪,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怎么了?”古美沁错愕地问,眼睛眨巴两下,却眨不去里头深藏的戏谑笑意。 “噗——” 一枚怨妇般的眼神如飞镖般射向他。 石磊捂着嘴,干笑两声,“这两天吃得不大健康,没拉屎,放了个臭屁。” 队友们在那儿闹腾半天,石磊听了半天,彻底无语了。 古美沁忍不住又逗弄黄澄,“魏东明确实很不错,你不是也输了吗?老大也输了,我们都输了。” 黄澄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石磊向上翻了个白眼,扬手遮去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哈欠。隔着层朦胧水雾观战,他懒洋洋地说:“不听你个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