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大渡河韩三编舟
李白打量来人，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浑身毛发浓密，裤腿卷起赤着一双大脚，小腿却光滑无毛，显见是个辛勤劳作之人。 “他说了什么？”李白问道。 “伸出手去。”黑脸大汉说。 “伸手？”李白问。 “去接纳，”黑脸大汉转过头来，满脸沧桑，摊开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掌，“去爱这个世界。” “在下李白，怎么称呼先生？”李白朝黑面汉施了一礼。 “我是个干粗活的园丁，”黑脸大汉说，“因为长得黑，家里又排行老大，附近的人都叫我墨老大。” “墨大先生，”李白思忖道，“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无差别的爱，”墨老大说道，迈开步子走向林外，“用这个，我种出了又大又红的苹果，小苏的羊都愿意听他的。” “墨大先生，”李白追上去，“据说这个世界外面还有一个世界，我在找世界的出口，你听说过吗？” “我只知道怎么种好苹果，”墨老大说，“这种问题，你要去问那个拥有最高智慧的贤者。” 墨老大走得太快，李白喘着气勉强跟上：“贤者在哪里？” “此去不远，有条大渡河，贤者就在那边。”墨老大说。 “他叫什么，具体怎么找他？”李白问。 “不用找，”墨老大说，“你一到那边，就会看到他了。” 墨老大迈开大步，李白追赶不上，顷刻间，已在数十丈外了。 李白往大渡河方向赶路，天空中风云际会，不一时飘起了蒙蒙细雨，待傍晚赶到河边，雨势渐大，已经衣裳尽湿。 林间开阔地带，一群人正在冒雨绑扎一只大木筏，有人手持刀斧在砍削枝条，有人从林中合力抬来树干，有人正用牛皮绳索将木材绑缚到一处，眼见一只巨大的木筏，已经快完工了。 “你们是要渡河吗？”李白上前问他们。 “那是当然。”有人应道，“你也是闻讯赶来的吧？” “什么讯息？”李白问，那人却闷头干活不再理会。 前面不远处就是大渡河，水流湍急河面宽阔，恐怕平常舟船难渡。 “小白，这已到了大渡河边，”布鲁诺探出头来，“我们要渡河吗？” “你看对岸。”李白朝大渡河一指，只见对岸朦朦胧胧一座山影，高有二十余丈，布鲁诺定睛细看，那山影竟是一尊大佛，垂首屈膝坐在天水之间。 身后一群人合力抬着大木筏来到河边，收拾绑扎停当，准备渡河，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服色也是各异。 “在下也正想过河，可否载我一程？”李白上前问道。 “我们辛苦了七七四十九个日夜才做了这艘船，”有人对李白说，“你又没出力，凭什么要给你坐？” “在下有要事要去对岸，若能载我一程，”李白取出怀中银钱，“愿以银钱相谢。” “哈哈哈，”那群人听了都大笑起来，“咱们个个也是有要事去对岸，若是取了那宝贝，谁还来稀罕你的银钱。” 正在此时，两匹快马拉着一辆马车，疾朝河岸驶来，双马一黑一白车头上坐着一名短小精悍的车夫，大渡河波涛翻滚，河水浑浊，那马车却不减速，直奔河滩疾驰。临到河边，那名车夫“语”地勒紧缰绳，二马长嘶一声四蹄悬空，生生地在原地立住。 那群人不再理会李白，也不去看那马车，只簇拥着大木筏寻找一个水流相对平缓的滩涂下河。李白细看，一群人中有些是贩夫走卒，有些是富贾巨商，有些是军旅差官，还有些是老幼妇孺，一个儒生模样的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正指挥众人分派船桨。 李白被众人拒绝却不甘心，来到儒生面前，双手一揖，欲待求他渡河。 “这位先生，”那儒生听李白央告，也朝他一揖手，“我们这群人在造船之初就已约定，根据各自能力分工协作，努力工作者得一个船上的席位，先生没有参与我们的工作，自然是不能载你过河，我虽是大家推举的首领，也爱莫能助。” 那马车夫跳下车来，掀开车厢上盖着的布帘，说：“荀先生，到了。” 打车厢里低头出来一名黑衣老者，径直朝大木筏这边走来，这老者步履矫健精神矍铄，走到儒生跟前叫道：“韩三。” 儒生见到老者，赶紧跪在地上：“老师，您怎么来了。” 荀姓老者抬头望向对岸：“好一尊大佛，为师倒也要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宝贝。” 马车夫从车厢下面拆出一根丈许长的器具，扛到老者的跟前。 “师傅，你也得到消息了？”韩三问。 “浮丘，拿来，”车夫将器具递上，老者握在手中，是一把乌钢铸就的丈许长矛，头部的矛刃就有两尺，磨得闪闪发光，“怎么，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人就能拿到天下至宝？” “老师，弟子观察这大渡河水宽浪急，此前专门收集了水文资料，才造了这艘大筏，应该足以渡到对岸。”韩三说道。 “这船造得也算结实，”老者打量眼前的大筏，虽然手工粗糙形貌简陋，但骨架处用了坚韧的山木，经络绑扎也井然有序，显见得是在设计上也花了一番心血，“好，待为师助你一臂之力。” 老者说完便要登船，却被韩三伸手拦住。 “老师，你上不得。”韩三说。 “呵呵，韩三，你可以呀！”老者瞪向儒生，“为师教得你和李四两个徒弟，如今翅膀硬了，主意可都大得很，这是怕我跟你争这天下至宝了？” “并非如此，”韩三见老师斥责，赶紧跪拜在地，“弟子和众人造船之初就有约定，只有出力建船者方可登船渡河，这样众人才会齐心协力，如今弟子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还望老师见谅。” “哼！”老者显见动了真怒，“韩三，你以为渡这条河这么容易，古往今来多少巧匠能工，你当他们都造不出一条好船来吗？” “以弟子分析，前人造的舟筏，虽然也有巨舰大船，但并未充分研究水流对船只的受力情况，以至于风浪太大就会倾覆，”韩三说到造船颇有自信，“老师，我造的这艘不一样，结构支撑坚固，各个方向都按流体原理，每个部件连接也张弛有度，虽然行驶速度不见得快，但任它再大的风浪，都是不会翻船。” “竖子，你以为光研究了水流关系就够了？”老者白色须发倒竖起来，“你当渡河者们只是风浪太大，不识水性，才到不了对岸吗？” 韩三被老师问得一愣：“请老师指教。” “据我所知，这大渡河中，住着一条恶龙，”老者举起长矛在空中舞一个圈，“这条恶龙最喜兴风作浪吞噬舟船，我冥思苦想打造了这一柄屠龙枪，今日来会它一会。” “老师，你执意要去？”韩三问。 “你还要拦我吗？”荀姓老者瞪着韩三。 “不，老师若要去，弟子可以将自己的名额让出，这样也不算违背了约法。”韩三朝老者一拜到地，“去路凶险，请老师保重。” “甚好！”老者单足点地凌空跃起，已然提着长矛立在大筏之中，众人也正从滩涂上登筏，老幼妇孺坐在当中，壮丁军卒在外围持篙递桨。老者反转矛头，拿矛尾在岸边一撑，众丁持篙帮忙，大筏己入水中。 大渡河水流果是湍急，大筏滴溜溜在水里转了半圈，找准水势，便顺流往下游漂去。 “按我们前面训练的方法。”韩三在岸边叫道。众船工齐在筏边挥起浆来，水流虽急，这只大筏倒是平稳，丝毫不见颠簸起伏，居然溯浪而行，渐渐离了滩涂，往对岸划去。 眼见碧波滚滚，暮色霭霭，雨渐渐停歇了下来，韩三与李白站在岸边朝河心眺望。不一时已不见了大筏的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