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马力马鹿

    这可能是妙乐星团有史以来最有名的雕塑作品，前来参观的游客们络绎不绝，很多异星人大老远慕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一眼实物。

    说是雕塑，也许并不准确，它原本设计的功能并不是被观赏，虽然出自名家之手，但作者从来不认为这是他诸多重要作品中的一件，它更像是作者的随心之作，是工作之余制作出来的一件玩具。

    历史上，各个妙乐星团群的几百个星系中，不知道有过多少件雕像和雕塑，有些用料奢靡，有些雄奇壮美，有些巧夺天工，有些可歌可泣，出现过无数叹为观止的作品。这一件平平无奇，甚至称不上精美，它只是放置在太空中的一条轨道，却唯独这一件，被一次又一次地复制，被一代又一代的妙乐星人们津津乐道。

    茫茫太空中，这条轨道被照得熠熠生辉，轨道起初扶摇直上，前段波浪起伏，中途辗转反侧，后程扭转翻腾，终点盘旋而下，轨道面全程被照耀得如同白昼，宛若一条艳丽的飘带悬浮在冰冷冷的宇宙中。

    “就是那里。”马鹿递上耳麦，示意诸众带上。

    “就是那里，”马鹿指着不远处的轨道面重复道，生怕没来得及带上耳麦的听众漏掉了她的讲述，“看，我刚才就是在这里，一个疏忽，才被马力的套圈捕获。”

    波波夫顺着马鹿的指向看去，一组红色的圆球，正从轨道上翻滚而下，其中有两颗速度最快，在外轨划出一道大弧线，偏出轨道悬浮到半空。而此刻，外围有两只蓝色的小人，抛出两个套圈，朝偏离轨道的红球套去。这两个套圈不偏不倚，对准了红球漂浮在空中的最高点，眼见去势将尽红球要落入套中，突然二球在空中相互撞击，改变了轨迹，脱离圈套，又往轨道内落去。

    不料那两只套圈也如同生了眼睛一般，在空中互换位置，突然加速，一边一个套住了红球。外围的蓝色小人伸出十几只小手，往虚空中拉扯，那套圈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般，将套住的两粒红球拉离了轨道。

    “唉，要是这样，我刚才也逃脱不了，”马鹿看到这里叹了口气，“下次到这个弯道还是减速为好。”

    再看那两粒红球，坠落在太空中，从球体下面伸出十几只小手来，球形脑袋上张开两只眼睛，和刚才在轨道上生龙活虎滚动的情形不同，现在两个红球人显得有气无力，慢悠悠地飘向终点。

    “马鹿。”马鹿向路过的红球人打招呼。

    “马鹿，马鹿。”两个红球人无精打采地应和道，她们长得和马鹿一模一样。

    “她们也叫马鹿？”波波夫问道。

    “是的，所有的马鹿都叫马鹿，只有那些蓝家伙都叫马力，”马鹿说，“马鹿在轨道上玩耍，马力负责破坏。”

    “这两只马鹿这么垂头丧气，”小明问道，“她们要去哪里？”

    “去终点，”马鹿说，“就是我刚才接上你们的地方。”

    “游戏出局的马鹿负责迎接新来的游客，是吧，”因回问道，“所以他们才垂头丧气。”

    “不是，”马鹿回答，“所有的马鹿都会到终点接待客户，不管完成或没完成的都一样。”

    “那她们何必这么气馁？”因回问道。

    “那可不一样，虽然最后都是到达终点，”马鹿回答，“但恐怕谁也不想中途出局，谁都想成为游戏中的赢家，谁都想凭己所愿翻滚腾挪潇洒愉快地到达终点。”

    “这是谁的鬼主意呀，竟在妙乐之门的入口造了这样一条轨道。”波波夫感叹道。

    “这位先生，你不知道呀，”马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牧星盟最有名的雕塑。”

    “雕塑？”小明惊讶道。

    “哦，你们来自囩囿星团，”马鹿低头翻看因回他们的传真记录，“这是我的疏忽，就顾着讲我自己的事了，容我向诸位介绍一下。”

    “你们知道吗，在牧星盟中有一个擅长制造武器和器械的星系，”马鹿带领诸众向起点行去，“在美西斯时代，这个星系里出了一位元老。”

    “这位元老就叫马力马鹿，他制造了很多厉害的器具，据说，星云加速器和星系分离器就是他发明的，”马鹿继续说道，“但后来者评点他最有名的作品，还是这个雕塑——快乐1号。”

    “这个轨道叫快乐1号？”波波夫问道。

    “是的，在妙乐之门创建之初，妙乐的领主就在入口处复原了快乐1号，”马鹿不无自豪地说道，“甚至有很多客户，他们从宇宙各处传真来这里，就是专门来看一眼这个雕塑的。”

    “到达终点的那些红球，”波波夫说道，“看上去倒是兴高采烈的。”

    “那是当然，惊险刺激而又安然无恙地通过终点，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马鹿说着，带诸众来到了起点，“就算在一旁观看，也会被这种快乐感染的。”

    在快乐1号的起点前，红脑袋们经过一只黑匣子，一个个有序地排好队站上一块滑板，滑板下弹簧状的器械越收越紧，她们缩起手臂，眯上眼睛，蜷成一个个红色圆球。

    马鹿带着羡慕的目光望着滑板上的同伴们，对因回诸众说：“怎么样？尊敬的先生们，只要你们买一张去往妙乐之门的门票，我就可以重新回到起点。”

    “买门票不难，”因回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先生但问无妨，”马鹿说道，“只要我知道，一定详尽相告。”

    “你既然能看到游客的传真记录，”因回说道，“那帮我们查一查，最近从囩囿星团有没有一个叫罗蜜欧的来过这里。”

    “非常抱歉，先生，你看，我们在出发之前，都会把没有用的记忆清除掉。”马鹿指着起点处的黑匣子，“经手过的游客资料都会被清除，这样我们才会飞得更了无牵挂。”

    那些红球在进入起点前，都会经过一个黑匣子，看来那就是清除记忆的装置了。

    “那我也非常抱歉，”因回说道，“在得到罗蜜欧的确切信息前，我是不会买门票的。”

    “不过，先生，”马鹿又说道，“我虽然只有短暂的记忆，但你可以问一下马力们，他们记得每一个来过妙乐之门的客户。”

    “喂，马力。”马鹿招呼道，一只站在起点旁边的蓝色小人走了过来。他有着圆圆的大脑袋和两只眼睛，脑袋下生出十几只小手，除了颜色不一样之外，他跟马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要买门票了吗？”马力连接上因回组的耳麦。

    “这位先生想要查一下他们的同伴是否已经进去了，”马鹿说，“你们的同伴叫什么来着？”

    “罗蜜欧，”因回说道，“来自囩囿星团的罗蜜欧。”

    “让我检索一下，”马力说道，“是的，他已经进去了。”

    “你能确定吗？”因回问道。

    “不需要确定，”马力说道，“数据显示，这位罗蜜欧先生持有常客卡，不需要购票，他在3200乐克时之前进入了妙乐之门。”

    “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因回说道，“给我买一张门票，我也进去。”

    “你们四位先生，每张门票一个栖霞币，”马力说，“一共四个栖霞币。”

    “这三只是我的奴仆，也需要买票吗？”因回问道。

    “我们这里一视同仁，无论是谁，都可以在妙乐之门找到自己的快乐，”马力说道，“请问你们都是第一次来吗？”

    “是的，是第一次，”因回说道，“它们三只不需要找到快乐，它们会一直藏在我的背囊里，不享用你们提供的服务，这样我只需要买一张门票就可以了，对吧？”

    “每介绍一位新客户来，就可以免除一次门票，”马力说，“你们如果都是首客，只需要支付一个栖霞币。”

    “给你，”因回刷掉一个栖霞币，“请安排我们尽快到达妙乐之门。”

    “尊敬的先生，请你们稍候，”马力说道，“来接你们的宇宙飞船已经在路上了，编号AXC，请你们留意登船码头的信息。”

    在距离起点的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甲板悬浮在太空中，甲板上站着形形色色的外星旅者，有两艘太空飞船，正停靠在甲板外沿。

    “各位先生，马鹿祝你们旅途愉快，”马鹿开心地朝诸众挥手，“都能找到自己的快乐。”

    “如果妙乐之门能享受到快乐，”小明问马鹿，“你们为什么不去？”

    “那里不属于我们，”马鹿说着，已经向起点奔去，“我的快乐就在这里。”

    马鹿拨开栏杆外围观的星际旅者们，迫不及待地钻过黑匣子，排在一群红脑袋里。队伍向前，她站上滑板，收拢小手，弹簧慢慢压缩，马鹿面朝这边望来。

    “她已经不认识我们了。”波波夫说。

    是的，马鹿并没有在看这边，她惬意地眯上了眼睛，浑身蜷成一只圆滚滚的红球无二。弹簧打开，滑板推出，将她和同伴们射上轨道。

    “看她的样子，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她们的快乐。”小明说。

    一艘白色的宇宙飞船慢慢靠近甲板，因回组的耳麦里传出电子音：“乘坐AXC的乘客们请注意，接驳飞船已在甲板就位，请排队有序登上飞船。”

    小明顺着飞船的来向看去，那里是漆黑一片的宇宙，并不能看见妙乐之门或者任何星光，唯有这边被灯光照得一片通明。

    “乘坐AXC的乘客们请注意，接驳飞船已在甲板就位，请排队有序登上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