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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夜半说之遗忘

    张萍死后大概过了小半年了,三月时节天气依旧有些寒冷,毛纺厂依旧在不停的运转着,老刘也依旧过着他千篇一律的生活。

    张萍的死已经被大多数人遗忘,再也没有人提起她了,唯一能够想起她的只有杨舒平了,她时常会在梦里见到张萍死之前恐怖摸样,尤其是最近她有些魂不守舍的…………

    “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不……不要……不是我…………”

    “不……不要过来…………啊!”

    杨舒平躺在床上双臂乱打着,额头上出现了大滴的冷汗,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是早晨五点多了,周围的人依旧睡着,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再次裹紧了被子,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噩梦梦。

    杨舒平没有将自己做噩梦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唯一告诉的只有老刘,她觉得只有老刘才会明白她做的噩梦,只有老刘是除了她以外第一个见到张萍死的人,这样她才不会觉得孤单。

    “又做噩梦了?”

    老刘看着神情恍惚的杨舒平,习惯性的问道每次她来到老刘的面前都是一样的,无精打采魂不守舍的,杨舒平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读过几年书,家里就在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家里思想开放也没催她结婚,长的不算怎么漂亮,老刘一个四十出头快五十了的人,两人的说话也造不成多少流言蜚语。

    “我又梦到张萍了,她问我为什么没有救她……”

    “啥?她问你了…………”

    老刘瞪大了双眼看着离他不远的杨舒平,以前杨舒平只是说她偶尔会梦到张萍死的祥子,可今天这句话着实吓他一跳。

    “对,我看到她在大水里对着我喊救命,就跟真的一样。”

    杨舒平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不知是被噩梦吓得还是怎的…………

    “水…………这不可能。”老刘想起了已经快要被他遗忘的那一幕,强制的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道:“没事你就是做噩梦了,过两天就好了。”

    老刘虽然惊恐却还是强忍着镇定安抚着杨舒平,这句话说出来连老刘都觉得没什么用,他看着依旧魂不守舍的杨舒平是真没有了什么办法。

    “我看到她了,我真看到她了,她说我没有救她。”

    杨舒平依旧默默的说着这句话,不知她是对自己说的,还是给老刘说的,说完杨舒平漠漠的走了,老刘看着她消瘦的身影,突然感觉到她的周围刮起了一股寒冷刺骨的冷风。

    这一天应该会很平静吧,就跟这风一样虽寒冷刺骨却寂静无声…………

    三月的夜晚天黑的要比较早些,快到七点天就已经黑了,这时候的老刘在食堂吃过晚饭手里攥着几个馍馍朝他的房子里赶去………

    “轰,轰!咵!咵!”

    他走过车间依稀听到了机器发动的声音,这时候各大机械应该都已经关了啊,而且最近也没有什么加班任务,老刘没有犹豫朝着车间走去。

    这个车间是加工各种原料的,将运输而来的动物毛发和一些可以作成线的植物进行加工和处理,大型的机器和能够将人放进去的机器入口,这里是整个毛纺厂最大的机器存放车间。

    老刘走入车间看着正在剧烈运转的机器,这时候他发现穿着工衣的杨舒平站在………就站在那发型机械上面!而她旁边就是那个大型漏斗。

    “我没有救她…………没有救她……”

    “我看到她了……看到她了……”

    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影响着她的声音按道理说老刘是听不见她的声音的,可奇怪的是老刘听的清清楚楚。

    “快,快去关电源!快!”

    这时厂里的其他人听到声音也都赶了过来,先到的是住在这车间旁边的主任,主任来的时候看到杨舒平站的地方吓了一跳,他立马推了推旁边的老刘。

    “杨舒平你赶紧下来,快下来有啥难处咋们好商量!”

    主任一边催促着老刘去关电源,一边大声对机器上的杨舒平喊到,老刘也没闲着借着那台机器上的灯光朝着机器的总闸跑去,如果他没有记错总闸就在机器后面。

    可就在他快要感到的时候,他看到了他一生中最恐怖的事情,对这次绝对是看到了而且听到了。

    “救救我,老刘,不要走,救救我”

    他感觉自己奔跑的小腿被人狠狠的抱住了,在那抱住的一刻不知怎地他整个人一僵,而后他听到了张萍的声音,没错就是张萍绝对是她。

    老刘低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机器上的杨舒平朝他看着,确且的说是朝老刘的脚下看了一眼,然后凄惨的笑了一声。

    “哈……哈…………”

    这一笑老刘听的清清楚楚,这一笑诡异中透露着怨恨和解脱,老刘似乎没有听到机器声就听到了这一笑,然后…………

    杨舒平跳了下去,就那样跳到了机器漏斗中,那个刚好可以将一个人卷入机器加工零件的漏斗中,然后传来一阵阵……

    “咔!咔!渍!咔!喳喳!”

    连续传来几阵这种毛骨悚然的声音,听的人骨头深处都在打颤发凉,这种声音一直回想在机器当中,就像是那种嘴里含着的脆骨咬碎的声音。

    就像是一块块磁铁碰撞发出的声音让人不断的颤动,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以看到机器旁边流出的鲜血,猩红的鲜血里夹杂着一团团的白色物体…………

    在这个位置的老刘看的一清二楚,看到这里再加上他原先听到张萍的声音,然后他晕倒了…………

    “啊…………啊……啊……”

    一道道尖叫声从前面传来,这时已经有半数的人来到车间,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几个姑娘当场晕倒了,其他人先是吓的面色苍白,然后开始尖叫,甚至有些看的清楚的人直接吐了…………

    机器依旧没有停止,不过……咔!咔!声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流在机器边缘的猩红血迹夹杂着白色团状物体。

    机器的出口流出了白色碎状物体,一下…………一下…………的从出口掉了下来,掉在底下的运输板上…………

    死亡会是一切的结束吗?埋藏在地底的怨念是否能够平息,张萍杨舒平的惨死难道不够吗?是结束还是开始…………

    杨舒平的死在厂子里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她的死开始让这个本来安静了大半年的厂子再一次弥漫起恐怖的气息。

    杨舒平死后经过警方调查老刘在晕倒之前机器的电闸就已经坏掉了,就算关掉也无济于事,至于其他的就一点也没有发现了,杨舒平的尸体已经没有了,最后也只能当做是一起意外事故处理了。

    杨舒平的死使得厂子两天没有运行,警方找来专门的清理人员将机器内的残骸打扫了出来,打扫出来的不过是一些碎rou磨碎的骨头罢了,最后只能以火化的形式交给了杨舒平的父母。

    厂长和警方都隐瞒了杨舒平的死状,只是告诉他们杨舒平因公殉职由于情况特殊厂里擅自做主将尸体火化了,因为此杨舒平的父母在厂子里闹了好几回。

    在这里讲究入土为安因公殉职杨舒平的父母可以接受可接受不了的是自己的女儿尸骨无存,厂长为了不扩大影响多次出面协商这件事情,他们闹了好几次厂长都是客气对待低头道歉,就这样他们再也没有来过。

    可这却远远没有结束…………

    老刘整整晕过去一天才醒了过来,他醒来天已经黑了,他不敢去回想发生的那一幕,他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可怕诡异的地方,他似乎看到了张萍在水里挣扎,他似乎听到了杨舒平那诡异的笑……

    逃!多么可笑的念头他能去那儿,除了这里老刘又能去那里安身,他又没什么技术看了看自己的手虽依旧苍劲有力却是岁月不饶人已经年近半百谁又会需要他,他没有家没有房子没有亲人,在这里起码有个住的地方和吃饭的地方。

    他有出门望了望周围昏暗依旧,周围不远处的宿舍散发着枯黄的灯光,这一刻他又好像忘记了恐怖忘记了害怕,看着这熟悉的厂区这里有他付出的血汗……这一刻他不想逃了相对于恐怖他更害怕“无家可归”,像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选呢?

    就这样老刘“选择”了留在这里,他开始努力的忘记发生的一切,忘记他听到的和看到的时间会淡忘一切,淡忘他的痛苦甚至淡忘恐惧,刚开始老刘会做噩梦,梦到张萍的死梦到杨舒平对他说过的话,梦到杨舒平那诡异的笑。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渐渐忘记了或者说把他们埋在最深处就这样过去了两年多,厂子里的人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大多数的机器已经换了杨舒平死亡的那台机器也换了个更加先进的。

    时间确实会淡忘掉一切张萍和杨舒平的死早已不被人们提起,整个毛纺厂早已没有了她两的任何痕迹,或许在工人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提起那诡异的死亡,可这已经是睡前的谈点笑资罢了,已经很少有人去在意。

    同样的老刘依旧过着他安静的生活,开门关门,有时打扫打扫卫生,或许在此刻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他的家了吧,他习惯着这里的一切。

    他平淡无味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两年了,他没有什么理想唯一的理想就是能找个媳妇或者有个孩子夜行哪怕不是亲生的也没关系,想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其他的就不要奢望了。

    他想过这平淡的生活,可他又怎能平淡的过下去,不知是老天不肯让这个自甘平凡的老实人过上平淡的生活,还是埋葬已久的怨念不肯忘记这…………见证者!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老刘坐在自己的宿舍里,摇着一把破旧的老扇子,穿着一件崭新的坎肩和一条宽松的短裤,看着大门口哼着跑调了的一曲不知名的老歌,偶尔也会抬起扇子驱赶驱赶飞过来的苍蝇…………

    “老刘,晚上来我家咱两喝罐茶。”

    这时窗口处传来熟悉的招呼声,已经年过半百的厂长走了过来,笑着招呼老刘,他比老刘大七八岁老刘这个称呼不论是厂子里年长的还是年轻的都叫他老刘,厂长也没管那么多就跟着叫了,称呼什么的对他来说无所谓了。

    “好嘞!厂长可把你的好茶叶拿出来啊!”

    老刘站起身开玩笑的对厂长说道,显然这已经不是厂长第一次叫他了。

    “好!好!好!”

    老厂长也很高兴看着老刘也没道别转身朝着厂区走去,老刘也没说什么只是望着老厂长走进了厂区,他突然发现路两旁的枫树已经长高了,以前倒是没注意到。

    夏天的傍晚是凉爽的,厂里的路上左右两侧长了一排排枫树,碧绿的树叶随着清爽的凉风摇摆着,太阳架在远处西边的那座小山上,红色的晚霞映照在周围的白云上,一切显得那么美丽自然。

    老刘穿着白色坎肩和一件宽松的黑色裤子,再登着一双由草绳做成的鞋子,露出了那宽厚的脚面,手里摇着一把扇子,朝着厂房侧面的居住区走去。

    厂长的院子位于厂区侧面,是专门修建的安置房当初修了十几院现在都已经住满了,厂长的院子在一个巷道的最里面,而最里面被那座小山挡着,可以说厂长的院子就在山下面。

    老刘走过巷道来到了厂长的家里,他也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院子是农村典型的四合院建筑,是砖瓦结构,院子里有着一排水泥块延伸到了主房,这样下雨的时候就不用踩着泥了。

    院子周围也就是屋檐下有几个长方形花园,花园里种着牡丹不过这时候牡丹都开完了,其它花园里这种着一些小树和一些老刘不认识的花。

    “厂长…………”老刘看着这熟悉的院子见没人出来就在门前院边喊了一声。

    “老刘来了,快进来吧!”

    老厂长揭开门帘看着老刘招了招手,示意让老刘进来。

    老刘也没客气来到主房,主房里有些昏暗天还没黑也没有打灯,房子里的设施很简单一个大大的炕在房子的左手边,占了整个房子的五分之一位置,房子中间是一个大桌子,右手边是一个炉子和几个凳子一个小木桌…………

    “老刘来随便坐,咱两说说话喝喝茶。”老厂长指了指炉子旁边的凳子让老刘坐下。

    “好!好!”老刘是一个典型的农民也不会说客气话直接就坐了下来,他看着老厂长在木桌下面取出一个陶制罐子和一罐茶叶,在提出一个黑色的小茶壶。

    “这可是上面特批的好茶叶,全县都不超过十罐,你可有口福了,哈哈!”

    老厂长一边说着一边从茶罐里取出一小撮茶叶放到茶罐里,再从茶壶里倒出刚打不久的进水倒了茶罐的三分之二,然后慢慢的将茶罐放到散发着微微火焰的蜂窝煤炉子上…………

    “老刘啊,我来这里已经快三年了吧。”

    老厂长摆好东西坐在炉子旁边开始于老刘聊了起来。

    “差不多就三年了。”

    老刘想了想时间已经都三年了,他也待在这里三年多了。

    “我啊!也算是老干部了老党员了,身体不行了不想拖国家后腿我就申请来到了这里,顺便也就把我媳妇带了过来。”

    老厂长说着朝桌子上看了看,老刘也知道他媳妇死的早儿女都在外地也很少回来。

    …………

    不大一会儿茶就开了,老刘拿起茶罐把茶倒在了木桌上的杯子里,茶水显得有些枯黄却是那么的清澈,飘散出一股独特的苦味,凉了一会儿老刘端起杯子将这第一罐茶倒进嘴里,甘苦的味道中有着一丝香甜的味道,这一丝是那么的微小可老刘却感受到了。

    “这茶真香……”老刘回味了一下由衷的赞叹道。

    “那可不!”老厂长也喝了一口缓缓的放下杯子,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的回想着那一丝味道。

    ………………

    时间缓缓的流逝,老厂长和老刘依旧坐在炉子旁喝着茶,屋子里枯黄的电灯泡散发着光芒,摆放在中间的桌子刚好就在灯泡下面。

    桌子上基本没有什么东西,有的只是一张黑白的遗照,照片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想必就是老厂长的媳妇了,照片前面是一个小香炉,香炉里只有香灰却没有插香。

    茶已经煮的没有了味道,有的只是那枯黄的颜色和茶叶的味道,喝到嘴里也没有了多少感觉,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同样的喝茶说话已经要结束了。

    “厂长,那我就先走了。”老刘起身告辞。

    “好,你回去吧,以后常来啊!”老厂长也没有送的意思,揭开门帘看着老刘走了出去。

    晚上的天气格外凉爽,虽说依旧透着那股刺骨的寒冷,不知是老刘习惯了还是怎的,他穿着那坎肩也没觉得什么,转身关掉了厂长的大门要朝着巷道走去。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山头周围更是繁星密布,道路房子周围的一切都清清楚楚,老刘看了看心血来潮打算绕到这巷道后面,从安置房后面绕到厂区大门去,这条路他已经很久没有走过了,不知道山下的槐花开了没有……

    说走就走老刘绕过房子来到山下,看着被月光照着依稀可见的小路,朝里面走了进去,山是小山可也长满了树木,大多数以槐树为主,这时候槐花都已经开了,也已经有虫子了,各类叫不上来的虫子鸣叫着,小小蚊子也到处乱飞着。

    平静的生活能否继续…………脚下的怨念能否平息…………

    ……………………未完待续!!

    君子做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