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天案】
苏州,巡抚衙门. 自从辛亥革命之后,苏州巡抚自然也不存在了,而江苏督军又选在南京,这座规模宏大的官衙渐渐的被冷落了起来.而卢永祥一来到苏州,就对这座外面看气派,但是房子有些破败的建筑群给迷住了. 按理说,来到苏州,想要住的舒服,自然首选园林. 苏州的园林出名,连承德避暑,圆明园内都有仿建苏州园林的模式,甚至用同样的名字来命名的皇家园林. 可园林,在文人雅士中颇受欢迎,但卢永祥从骨子里是个军人,他哪里又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欣赏苏州的园林反倒是第一眼看到苏松巡抚的官衙,一下子就被那近500间屋子的高大建筑群所折服,相比苏州的巡抚衙门,杭州的督军府简直就是一个蛐蛐罐. 其实,当官的都讲究一个气场. 园林,退休之后住,可能适合,但卢永祥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要急流勇退的那一步,反而想着厚积薄发,一跃而上. 相比之下,衙门虽然在装饰上略显粗糙,但是官威赫赫,绝对不是园林那种小家子气能够承托出来的. 卢筱嘉走在空荡荡的庭院之中,忽然一阵凉风吹拂而过,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总觉得老爷子的品味这些年越来越难以琢磨了起来,不由的嘀咕道:"我爹到底怎么想的,来苏州竟然没有住园林,反而住在破庙里." 领着卢筱嘉的是卢家的一个老家人,知道自己家的少爷说话全凭喜好,也没有个准. 但是老家人知道,卢永祥可是对官场.非常在意. 要不然,怎么会什么都不选,选一个被荒废的前清巡抚衙门来住人.说起来,苏州的巡抚衙门也是大的渗人.这个院子是一个套着一个.院子中间还有广场,整个衙门里住了两个营的兵.却连一小半的屋子都没注满. "少爷,这可不是什么破庙,而是前朝的苏州巡抚衙门." "巡抚衙门"卢筱嘉歪着脑袋,浑然大悟道:"怪不得.这么多院子,我连一个和尚都没看到,也没有见到泥菩萨." "少爷,您说笑了." "老爷子在哪里" "在大堂审案子,这督军府的牌子还没有挂出来,但眼下就有人过来击鼓鸣冤,所以大帅这点正好在大堂办公."老家人恭敬道.他还以为卢筱嘉也喜欢去大堂凑热闹. 不过,难得卢筱嘉心里装着事,沉声道:"去花厅." 替民做主的卢永祥神清气爽的迈着大步,走入龙行虎步.颇有大将军的威仪,只不过步伐略显匆忙,失了沉稳的气息. "你们都退下." 在卢筱嘉还没张口,卢永祥就安排卫兵,将端茶的,斥候的下人都指使出去,院子门口卫兵把手.卢永祥这才放下心来,看向大儿子卢筱嘉:"口供问出来了" "父亲,都清楚了.这是涉案的人员,不过其中有一些人子高认为不宜轻举妄动,让父亲定夺."卢筱嘉这次不仅带来了信件,还有名单.当然,这件事闹的太大,卢筱嘉也好,卢永祥也罢,都不敢轻信他人,送信的任务只能是卢筱嘉亲自干了. 在卢永祥拿到名单之前,他虽然也有过心理准备. 事实上,他这些天的审案,也是有针对性的,不过当他从卢筱嘉的手中接过名单之后,也是被这些一长串的名字给愣住了. 卢永祥表情凝重的看着名单,嘀咕道:"这么多人" "父亲,子高说过,这些人一耽现情况不对,很可能会逃离,而租界是其躲避司法审问的最好去除.所以让我们……"卢筱嘉对王学谦偷懒,做‘甩手掌柜’非常不满,但是他也好奇,王学谦到底在整件事中担任何种角色. "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卢永祥也是认真的点头道. "我……"卢筱嘉感觉信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从未降临在他的身上. "父亲,子高还留给我们一个人,说是可能会给审讯带来一定的帮助."卢筱嘉兴致寥寥道. "人呢"卢永祥进门的时候,没有发现有人在门口等候的样子,感觉有些诧异. "说是去拜访码头的朋友了,对了,少川和他在一起.叫什么戴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卢筱嘉对戴笠很不给他们父子面子,表示非常不满,但卢永祥不这么看. 当官多年,他深知做事的人和做官的人的区别,显然戴笠是前者.尤其在这件大案中,戴笠绝对是一个新人,一个几乎在官场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小人物,很多人不会关注到戴笠的身上.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截留到更多人犯的机会. 卢筱嘉还是对此愤愤不平道:"父亲,我们忙里忙外的,这个王子高到底干什么他总不至于看戏吧" 卢永祥不是不想说,而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嫉妒王学谦,当然,他也不太明白,卢筱嘉的嫉妒心是哪里来的.总之,他的这个儿子,虽然不像以前那么浑了,但也不能让他省心. "他做的事.,比我们现在做的要重要的多." "重要父亲,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你马上就会看到了." …… 虽然卢永祥并没有说出王学谦在整个事件中担任何种角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卢永祥显然知道接下来的步骤.只是他没有告诉卢筱嘉罢了,其实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自己看出来,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卢筱嘉很快就从巡抚衙门搬出去了. 这地方虽然大,但是墙壁是络的,不少房子连屋顶都漏雨,卢筱嘉哪里收到了这种委屈干脆,秘密潜入了驻扎在扬州的军队中,等待大抄家的来临. 而接下来的抓捕,确实让卢永祥吓了一跳,闻到危险的盐商,盐业官员,像是疯了似的,开始四处利用他们的关系,似乎纠集本土势力,驱赶卢永祥的军队. 要不是督军府早有准备,说不定还真的要被这些商人和贪官冲个立足未稳,弄的手忙脚乱不可. 而戴笠在抓人,审问上的才能,也是让卢永祥大吃一惊.卢永祥是军人,他只对目的感兴趣,根本就不在乎血淋淋的审问现场,而一份份口供,就像是一副被拆解的支离破碎的拼图,在时间和关注下,渐渐的将整个盐业贪腐的案件托出了水面.
当然,盐业贪腐,在盐官这个位置上的官员,基本上就从来没有干净过. 主要原因就是盐业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原本的华夏,不管哪朝哪代,盐铁之利,都是任何朝代都无法禁止的贪腐温床.而且,一千多年来,盐税的征收过程中,贪腐屡禁不止. 卢永祥也没有想要彻底解决盐税弊政,他有针对的开始选择,自从善后大借款之后,那些针对洋人稽查人员贪腐的证据,不少甚至还拿到了汇款的外国银行的回单.这些单证,可以直接让英国人哑口无言,随着证据的不断丰满,卢永祥的信心也渐渐的足起来. 在七天之后,卢永祥终于露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开始针对整个淮盐盐商的围杀,正式开始. 盐商,而江苏本地的钱庄,比如永丰号,永泰号,都是他这次的目标. 虽然一口不能吃成胖子,但卢永祥知道,他这一口要是不吃,他肯定会后悔终身. 不管这些盐商的最终下场如何,但结局已经注定,民国的盐业将重新洗牌. 可是如何洗,这个问题才刚刚抛出来. 面对这样一块蛋糕,垂涎欲滴的人有的是,尤其是卢永祥,在江苏大肆查抄盐商,引的江浙百姓纷纷抢购食盐.而原本以为,卢永祥会在给地盐价非常的时候,面临政府,民情的双重职责,但奇怪的是,盐价并没有上涨. 当然,盐商可以囤积海盐,但是这些囤积的海盐都是放在港口周边.被‘斧头帮’的人盯上了,哪里还是盐商的东西,早就易主了.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淮盐的盐田,盐工,是否会发生暴乱,但是卢永祥并不担心,大部分淮盐,都在齐夑元的地盘上,该头痛的是他,而不是卢永祥. 而正当市面上的报纸,都恐慌不已的时候,卢永祥让人带着证据和口供,抵达了上海. 只要这些资料都登报之后,那么对于舆论上处于风口浪尖的卢永祥来说,一下子从残暴的军阀,摇身一变,将成为爱国将军. 当然,在此之前,需要有一个关键人物的出面,而这个人就是王学谦.现如今,他的身份有些特别,既是远东银行的大老板,同时也是民国在上海最高级别的外交官. 要是他站出来,那么就等于是整个民国政府的态度. 英国人即便想要动用驻扎在租界等地的军队,也要掂量一下,是否能够承受起跳动对华战争的风险. 因为这已经不是八国联军时期. 俄国革命了,欧战之后,德国受到战争的破坏是毁灭性的;奥匈帝国也分裂成十来个小国家;意大利国内也是乱成一锅粥.作为盟友的法国人,也警惕的盯着英国人给他们穿小鞋;日本已经开始不服管教了;美国等着看戏,但也已偷偷窥视英国的海上霸主的地位…… 总之,这场针对英国人的风暴,因为盐业案,将推上政治前台,成为各国博弈的焦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