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

    冬启迪激活了一扇电磁铁栏，上面的红灯变成绿色，门栏往左边横移打开，尽管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他还是相当的小心翼翼，手上提着两个桶走入深处，一个装满了食物，另外一个则是水，他放下后马上退了出来，关上了门。

    这是一个天然洞xue，出口被加固了电磁铁栏，巨兽被关在最深处，脖子与四肢都套上了电磁锁，这些锁吸附于石壁里镶嵌的装置——让巨兽只能在极小的范围活动，直到铁栏被再次关上，冬启迪才调节了一下新的范围。

    巨兽一察觉能往前移动后，就向门冲了过来，可刚刚跑到桶附近的位置，活动的边缘已经到达，再也没办法前进一分。它挣扎了数下，闻到桶里的食物的味道，饥饿难耐地徘徊了一小会，终于吃起里面的食物来。

    冬启迪检查好一切，刚想离开，冬宇洋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道：“它吃了吗？”

    “是啊，看起来饿坏了。”冬启迪转头回答：“阿爸，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啊？”

    “没事，我就过来看看，担心这家伙不吃东西，这下就好了，嗯，那……这铁栏的状况什么的都还好吗？”

    “都反复检查过了，多设置了几个探头，有异样就会触发报警与防御系统的。”

    “你办事还是那么稳当！行了，那……对了，我刚才听说阿萨又教训人来着，是怎么回事？”冬宇洋轻描淡写地问道，不过表情看起来相当的严肃。

    冬启迪砸了砸嘴巴，道：“还不是小魄和阿飓又打架了嘛，我只能交给阿萨处理了，我可管不了他们俩啊。”

    “又是阿飓那小子说了些什么吧，他就那点能耐，训练也不用心，到现在还达不到去捕猎的要求。你要是说上他两句呢，那简直就有上百句给顶回来。哎，这也都怪我，自从他mama在孤儿院遇难后，我一心只忙着让活着的人有个安生之所，更加苦了我母亲，一把年纪还要管着那么多孩子。哎，不管怎样，还好你们都长大了，我身上的担子已经轻松很多了。”冬宇洋表情阴郁，似乎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

    “阿爸，没事儿，都过去了！不过，实话，阿飓那小子……可真有好好训练啊！可……您千万别生气我这么说，可他压根就不是个……捕猎者的料。”他看着冬宇洋的脸色，生怕他不开心。

    “哎，没什么好生气的，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难道我心里还不清楚吗？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假如不管他，就让他当个好吃懒做的闲人，等着你们养吗？”

    “那这可不好说，他或许在这方面不行，可总是有他擅长的事吧。”

    “擅长的事？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的，正经搞搞研究项目呢，脑子又不灵光了。只有那嘴巴厉害，估计以后谁要是受欺负了啊，找他出去吵个架，骂个街什么的，肯定没问题。”

    “那也行啊，哈哈哈！至少能赢个场面回来。”

    “行了吧，都是些表面功夫，花花架子。以后这营地多半还是指望你了，他啊，只求能给你打个下手，不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他语重心长地叹着气，看了启迪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道：“行，那我先走了，还要去母亲……你阿萨那边看看呢。”

    冬启迪应了一声，看着冬宇洋那背影发着呆，见到他五味杂陈的表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一只小飞虫晃晃悠悠地飞往岩洞里，在巨兽身边转了好几圈，停在了铁栏上的探头上，它纹丝不动地站了一会后，探头冒出一股火花，小飞虫消失在烟雾中，不知道去了哪里。不一会儿，电磁铁栏的锁从红灯跳的绿灯，慢慢移动了开来，紧接着巨兽脖子上的电磁锁被开启，机械复杂的结构被解开了，并从它的脖子上掉了下来，睡着的巨兽突然睁开了眼睛。

    冬魄一边抄写，一边回忆有关父亲的点点滴滴，时间长到黎月以为她又反悔了。

    黎月不耐烦地提醒道：“又说话不算数了吧，说啊！再不说，我就……闹到你明天交不出东西来！”

    “谁说话不算数了？我还在想呢！真闹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爸爸那么感兴趣，他是我爸，又不是你的。”

    “什么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啊，傻瓜！”黎月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每个人来这里之前都有自己的家庭，启迪哥、云姐也经常聊他们的父母啊，而且我奶奶……不，阿萨也说过，‘分享以往的经历能帮助我们更加紧密’，我才要问你呢，为什么这么反感分享这些事？”

    “那你在聊你去世的mama时，就不伤心吗？”

    “当然了，肯定伤心啊！但是，你父亲又没有去世！”

    “我不知道，他可能已经……”

    “你不知道，那更加不要乱想了！真是无法理解，你比我还要大六岁，怎么感觉还像小孩子一样！相信我，每次我与人聊完mama的事，心情反而舒适了很多，而且……我能感觉她真实存在过，不只是在影像中的那模样。”

    冬魄思考了一会，有点明白黎月的胡搅蛮缠了，这小姑娘在处理感情方面，至少在面对失去亲人的问题上，实在是超出常人的睿智。她叹了一口气道：“好吧，真是怕了你啦！兄妹俩都爱耍嘴皮子，上辈子准是鸟来着。”

    黎月抬起自己的脑袋，非常俏皮地回道：“望尘莫及吧。”

    冬魄挠了挠耳朵，小声道：“只有你引以为傲。”

    “行了，别磨磨唧唧啦！”

    “好，好，这就说！”冬魄放下笔，陷入以往的回忆中，道：“我的父亲是一个猎游者，所以我们总是在旅途中，有时候我们甚至就在车上过夜。据我所知，他一直是单独捕猎，而且总是避开人群，更不允许我去接触其他人。记得有一次，我们到了一个集市，他找了一家店要把手里的东西卖掉，可那条街上还有很多小店，摆放了各种东西来吸引顾客，我当时很兴奋，趁他谈价的时候跑了。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货品，我都想拿着玩一下，就那么逛着逛着呢，正好有一家店里的人向我招手，我就过去了，那人对我说了一大堆话，我即听不到也不会说，只能一个劲地傻笑，随后那人摸了摸我的头，塞了我几颗糖果吃。结果，爸爸找到我之后，把那人的门牙给打断了，回家教训了我一顿不说，还罚跪了三天的石板。”

    “什么？为什么？”

    “危险吧？我猜，他总是和我比划，其他人会伤害我的，只有他能保护好我……只有他。”

    “你爸爸看起来不太相信人啊。”

    “嗯，是啊。或许因为这样他才单独狩猎吧。”

    “有可能，那之后呢？”

    “之后啊，还是一成不变的旅程，不停地换地方，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了启迪，……我爸爸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幸运’呢。”

    “又不是狗崽子，哈哈哈！”

    “小声点，不要让他听到了啊。”

    “哈哈……为什么？”

    “因为，他曾经命悬一线，运气好才活了下来。”冬魄低下眼眸，回忆道：“……我们路过一处荒野农庄，找到一处破仓库可以休息，藏好车后没多久，外面来了一群人，我们赶紧躲了起来，从仓库的破洞中观察情况。那群人很快就动起手来，然后不停地有人倒在地上，最后有一男一女获胜了，那个女人跑向了启迪身边，她背对着我们，看不清干什么些什么，当那男人搜刮完物品之后，她才起来，不久两人便离开了。”

    “哦，那个女人……认识启迪哥吗？”黎月打断了冬魄的叙述，问道。

    “可能吧，我没问过启迪。在之后，爸爸就准备马上离开，可没来得及，又来了一群人。混乱中……爸爸被他们击晕了，我吓得只会哭。这群人把我们扔上了一辆卡车，爸爸被绑着躺在一边，不久，还把浑身是血的启迪也送上来了，他看上去非常的糟糕……额头上一大片红色不说，脖子也有血痕，吓得我离他远远的，躲在爸爸身边。”

    “哦！原来是他们救了启迪哥啊？我还以为是你爸呢！”黎月惊讶道。

    “算是吧，他们就是‘彼岸’的前身——一群走私犯、二道贩子和雇佣散兵。”

    “鱼龙混杂的，难怪奶奶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每次说起来都板着脸。”

    “但……说实话，有些事也只有他们能办得到。”冬魄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喝，还给黎月拿了一杯。

    黎月没有接杯子，她一把推了回去，道：“我还不怎么渴，你多喝一点吧！那接着呢？”

    冬魄笑了起来，喝完了一杯水接着说：“当我们到达他们的基地后，夜晚已经降临，他们粗鲁地抬走了启迪，我就紧抓着爸爸的衣服不放，生怕与他分开了，可毕竟年纪太小，两下就把我拽走了，交到一个女人手上，那一晚，我以为一切都完蛋了。但是，要么说这老天爷就是喜欢和你开玩笑呢！隔天早上，爸爸就过来接我了，告诉我基地的领头和他相熟，便放了他，一切都过去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那人是谁啊？”

    “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名字。”

    “那启迪呢？”

    “他啊，原本那群人想把启迪收编，听说小孩子比较好驯养。爸爸却认为这是一种缘分，就顺道一起救了呗，反正也就一句话的事！总之，那天他就取了个‘幸运’的外号，与我们在基地住了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在上路。这段时间里，他知道了我耳朵听不见，就教我画画、翻绳子和丢沙包什么的，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他那时候多大啊？你呢？”

    “才七、八岁吧，我刚满四岁。嗯……启迪伤好了之后，与我们一起旅行了几个月，直到遇到了阿萨，她改变了爸爸的决定，也改变了我和启迪未来。”

    “要么还是我奶奶厉害嘛！”

    “嗯哼，自从我与他分开生活在孤儿院之后，爸爸就再也没来看过我，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像消失了一样，所以，我想他可能已经……”

    “他可能还在某处狩猎吧！我感觉……还是你现在过得好得多，至少能听得见，能吃得好，睡得香……还有很多家人，不是吗？”黎月微笑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光彩。

    冬魄看着那光彩，也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