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试符（一）

    对于刚入道门的初学者而言，画符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非同儿戏。画符之前要摆香案，上香，请神，事先净身，又净手，净口，净笔纸墨砚台，祷告完后，取笔一挥而就，喷上法水，再祷告，再顶礼、送神，缺一不可。不过，这些都是道教传下的规矩，墨寒生眼下走的法符一道，早已不计较这些琐碎细节，画符前只需保证神思清明，法力充沛即可。墨寒生站在书案前静心凝神，墨猴已经研好了墨笔，静立一旁。书房一片宁静，针落可闻。墨寒生骤然睁开双眼，一口气沉于丹田，伸手提笔，在面前一张白纸上飞快书写起来。笔走如游龙，一气呵成，眨眼间便留下了三个如波浪堆叠在一起的图案，似字非字，似图非图，正是水行符的符咒。墨寒生轻吐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什么难度。他扭头示意了一下，墨猴立即会意，从身旁的一叠白纸最上方取了一张，置于案上。先前，墨寒生只是描摹符咒之形，并未往符咒中注入其意。接下来，他便要尝试着将法力倾注于笔墨，真正运用真元来书写符咒。墨寒生深吸了一口气，执笔的手指微微用力，尝试着将真元缓缓运使掌心。一息之间，墨笔砰然炸裂，墨汁溅洒，细碎的木屑四处飘飞。墨猴吃了一惊，忍不住叫出了声，随后又立即捂住了嘴。墨寒生握着残存的半截断笔，神情微惘。他没有想到，自己先前只是尝试着将一点点真元注入笔中，便引得墨笔直接炸裂。墨寒生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点点真元相对于寻常修士来说，已经算不少了。用来书写符咒的符笔，也是有品质高低之分的。品质越好的符笔，所能承受的力量越大，对于法力的损耗也越小。用于传输和承载法力的符墨与符纸，也是相同的道理，品质越高，书写出来的符咒也就越好，最终书成的灵符效用自然更佳。至于先前炸毁的那支笔只是一支寻常的毛笔，连最低品质的符笔都不是，自然承受不住墨寒生的法力。想清楚这一点的墨寒生，也不禁摇了摇头，真元强大，似乎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他自然不是没有符纸与符笔，只不过这些东西的价格远比寻常纸笔高出太多。原先，他只是想着自己尚未入门，便先拿寻常的纸笔练习一下，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状况。也幸亏提前发生了这个问题，若是先前那一下，他便将那支唯一的符笔捏爆了，那可就欲哭无泪了。经历了此事，墨寒生也就不急着书写符咒，而是打算先从控制真元数量练起。以往，他也曾做过类似之事，但如此精细的cao控却还是第一次。墨猴已拿来抹布将被溅湿的桌面擦拭干净，连毛笔的碎屑也收拾掉了。它将一只新的普通毛笔送到墨寒生手中，又坐回一旁静静看着。墨寒生再次试着将真元送入毛笔之中，砰的一声，笔杆再次炸裂。之后的半个时辰内，书房内便一直不断重复着这种炸裂声。直到牺牲了三十七支毛笔之后，墨寒生终于能将真元控制到不会撑爆笔杆的程度。墨寒生再次提笔在白纸上书写起来，原本已经变得十分熟练的行笔路线似乎又变得不顺畅起来，笔画在行至一半之时突然颤抖了一下，就此断开。墨寒生微微皱眉，以真元书写和普通写法果然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先前那莫名的轻颤，看似是由于笔法不连贯的缘故，但实际却是真元输出不稳所致。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不停地练。不过，练与练之间，也有很大的差别。寻常修士，练习数万次便可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在符道上稍有天赋之人，尚需行笔六千。天资上乘者，三千即可。更甚至，千次足矣。天资绝佳者，三百之内。最终，墨寒生行笔八十，废纸十七，终于写下了人生第一个完整的符咒。墨寒生不由轻吐了一口气，露出一丝欣喜之意，一旁的墨猴也跟着吱吱叫了两声，拍掌叫好。就在符咒成型的一刹那，笔墨又骤然溃散，连带着下方的白纸也碾为尘末。墨猴的笑容僵在脸上，停止了鼓掌。墨寒生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这并非是自己的缘故，而是符咒的载体不行。即便自己再如何调和真元，寻常白纸的承载能力也有限，很难完全承受一道完整符咒的真意。是时候用真正的画符材料练习了。墨寒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自己总算是有一丝入门的征兆了，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墨猴立即欢快地叫了一声，麻利地铺了一张黄色符纸在书案上，又取来刚买的符笔交给墨寒生。日头逐渐夕下，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透过窗纸隐隐映出的人影，仍立于书房中尽情挥洒笔墨，废寝忘食。三日之后，墨寒生站在郊外一片小湖边上。此刻正是九月初，凉风习习、秋高气爽。奇怪的是，坐在墨寒生肩头的墨猴却是瑟瑟发抖。墨寒生笑了笑，将一张竹片大小的符纸递给墨猴。这正是他三日来废寝忘食完成的第一道灵符——水行符。虽说水行符只是最寻常的辅助型灵符，但纵观整个修仙界，又有几人能在三日内，从一个门外汉自学到入门，独自画出一道完整的灵符？墨寒生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自得，对于成为一名符师又增添了不少信心。于是，他迫不及待带着墨猴来到湖边，打算试一下这张水行符的威力。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天性畏水的墨猴了。这水行符的作用，顾名思义便是可以让不识水性的生灵，拥有在水中行动的能力。如此一来，墨猴自然是最好的试验对象了。此猴虽心中诸多不愿，却也不敢违背墨寒生的意志。它颤颤巍巍接过水行符，随后跳下墨寒生的肩头，来到水畔。墨猴伸出爪子在水里拨弄了一下便立即缩了回来，眼中流露出对于未知的无尽恐惧。它天性畏水，又尚处于幼年时期，所以对于下水十分抗拒。它扭过头去，可怜巴巴看着墨寒生，眼中露出一丝哀求之意。墨寒生平静望着它，意思也很明显：要么下水，要么下锅，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