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吹奏一首离歌在线阅读 - 第二章 命运纠缠

第二章 命运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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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r.的加密文档·罗德岛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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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日晴

    经过数天的奔波,我终于从玻利瓦尔的战火中折返回了罗德岛本部,坐在了这台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我放置于办公室如山般文件堆一角的工作终端面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的办公桌上阿米娅整理的需要我亲自处理的文件(至少那孩子是这么认为的)就已经堆积如山。怀着连夜赶回本部蹭明天早上的免费咖啡的的想法,为了避免惊动阿米娅那孩子,我还是放弃了放声哭号——即使这么做伤透了我的脑筋。

    虽然徒步了数公里才回到我久违的办公室,但是很奇怪,我现在竟然一丝困意也无。

    那位温婉的黎博利小姐……那只翎羽华美但眼神空洞的鸟儿,已经得救了吗?

    我真后悔最后几天才到那家典当行,最后几天才遇到她。如果能更早发现她的话,我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劝说她,帮助她,拯救她。只是可惜岛上的事务挤压太久了,凯尔希甚至没同意我和政府人员的见面,在我写完最后一篇日记的那日,第二天便以无比坚决的态度要求我立即返回本部。掐指算算也已经快一周了,从玻利瓦尔到本部的路程可没有这么远——看来那位小姐要么就是由于我本人的推算出现了问题(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可能),要么就是她拒绝了罗德岛这一个选择。我真希望这片大地上还有别的势力可以在玻利瓦尔接收矿石病患者——可是理智清楚的告诉我这根本不可能。

    写完这段话,我忍不住起身推开了办公室的落地窗,任由冷冽的夜风拂面,闭上了眼睛。不能再这样了。我是罗德岛实质上的指挥官,是罗德岛领导人阿米娅会选择依赖的人,是罗德岛上会一直陪大家前进,前进,直至完全的胜利抑或是彻底的落败降临其一的巴别塔的“恶灵”。而“恶灵”,不能也不该被一个实际上以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安危而绊住脚步——我已经竭尽了全力,我在心里劝告自己说。

    ……接下来有的忙啰,这近一个月积压下来的作战记录啊会议内容啊什么的,够我头疼上整整两周。真希望这几天的助理会是凯尔希啊,她虽然在我的办公室里总是板着一张脸,但是她帮助我处理这些亢杂的事务的效率,就连喀兰大总裁心血来潮体验助理的那次也仅仅只能做到望其项背。但这几天她怕是抽不开身了,医疗部因为我们在玻利瓦尔的调查的的战果,收容的重症患者越来越多——这是前几天和阿米娅联络时,她告诉我的。

    凯尔希那家伙,连轴转做了十几台手术都不肯休息,被人发现蜷缩在工作椅上睡着了。明天得去看看她,还要催促她尽快休息——毕竟除了我的关心她还能稍稍入耳外,就算是阿米娅以领导人的身份去劝说也只能让她做做表面功夫罢了。啧,真是不让人省心,以后还是尽量取消外派的任务为上。

    ……还是抓紧休息吧,明天就要回归工作的日程了,要是工作比较认真的干员来值班的话,怕是偷偷打盹的难度会大大提高。真希望明天的助理是杜林干员,那样的话我俩大概率会在办公桌两侧对着酣睡一天。

    11月23日晴朗、温暖、鸟语花香

    谁都不能阻止我将今天定为罗德岛幸运日!玻利瓦尔那边终于有了动静,送来了一名矿石病危的黎博利女士——这是来自罗德岛玻利瓦尔那边的一份先斩后奏的报告,事实上在报告发送到我的终端的时候,那位小姐就已经在来岛的路上了。我怎么会舍得对编写这报告的这样一名明事理的干员施加哪怕一点点的惩罚呢?先压下这份报告再说,待玻利瓦尔那边稍稍平静后,再寻找机会安排那位干员的晋升事项吧。

    眼下还是应当将思绪放在那只可怜的鸟儿身上。感谢这片大地冥冥之中的庇佑,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我都很高兴她选择了一条至少能保住自己性命的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恐怕又要麻烦我亲爱的凯尔希和华法琳了,有她们俩在的话,就没有救不回来的矿石病患者。明天抽时间去关注一下医疗部药品的存贮情况以及病房的使用情况——至少要给我腾出一间最好的病房。

    我真切的为我们将救下她的生命……而感到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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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尔希医生的办公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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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4日小雨

    活的越久,故事越多,伤疤越疼,脾气越差。

    这几年我对自己的脾气也越来越差了,甚至到了超负荷工作到doctor回来的第二天就气势汹汹一本正经的要求我好好休息手术交给别的医疗干员来做的程度。那家伙能沉下心来好好对我说话,真是我晚上做梦都不敢梦见的场景。也许我的确是对自己太苛刻了吧,但我始终相信着,罗德岛和我都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容许任何一位不肯置身事外的干员稍作歇息。

    很多时候......我其实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日复一日的手术,开会,作战,究竟会对这片大地产生什么样微不足道的影响,即使将岁月拉长到我所走过的五万年,我也依旧对答案保持怀疑。我想起我对可露希尔说过的话,“没有人从一开始就能把事情做好。我也不能。”总之,doctor说的也不无道理,秉着能更久为罗德岛和doctor服务的目的,我将工作重心暂时转移到了没有那么消耗体力的干员文档整备、晋升会议讨论以及医疗部物资补充和紧急外派行动的事后报备上了——直到今天,doctor请求我为一位病危的黎博利病人做手术。

    好吧,即使他不这么做,我也会同意的。只是他的样子太反常了,平常带的好好的兜帽耷拉在一边,露出少见的因焦急而红了脸颊的面容,目光中满是哀求的抓住我的臂膀,迫使我下意识立马看向了这位黎博利种族的病人。这位病人的状况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医疗部的大家都深知,这是病发最为严重的阶段——若不是在送往医疗部前已经经过了妥善的药物治疗尤其是安静的休养,也许她压根撑不到这里。

    但是进了医疗部的病人,从来没有除了活蹦乱跳出去以外的第二种可能。无暇问及其他,我撇下了满脸焦急还欲说些什么的doctor,在离开之前,我回握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因为着急而泛着泪花的眼角,一字一句地说:

    “我会让她再次睁开眼睛的,docdor。我向你保证。”

    …………

    手术圆满成功了。救回这位美丽的黎博利小姐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更加之我稍作休息了几天,精力还算旺盛。我关掉手术室门口刺目的红色警示灯,推开手术室的大门,刚将她安顿在病房里,doctor就冲了进来,像是在门口活活等了四个小时。我们对视一眼,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只用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一切。他冲过来抓住我的手,颤动着喉结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是奇怪,我做过的手术何止上千,这一次,也不过是挽救回了一缕在这片大地上受苦的残魂罢了。我张了张嘴,却还是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握住我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脱力的手,感受着他如潮般澎湃的呼吸和心跳。

    …………

    谢天谢地,这位病人终于醒转。当她张开眼睛,湛蓝色的视线移到我胸前的徽章上时突然一僵,随后便垂下了眼帘。

    “你已经没事了。罗德岛会保护你。”

    我温柔的对她说。这可怜的孩子。我看到她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咽下了话语,过了许久才听到一声细如蚊讷略带沙哑的“谢谢”。伴随着如释重负的呼吸声,我拿起了病人登记手册。

    “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她的耳羽如同被针刺一般颤抖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我。

    “名字?…………我没有名字!”

    她突然情绪失控,瘦弱的身躯拼尽全力地蜷缩在一起,把脸深深埋在了臂弯里。我尽了全力去安抚她的情绪,好不容易才让她再次放松了身体。

    “不需要名字。我需要的,是你的代号,你在罗德岛的象征——对于这岛上的大部分人也包括你我来说,它可以代表在这片大地上一个新的开始。”

    我温和的向她解释着。

    她抬头不安地注视着我,那双慌乱的眼眸想在我的眼中寻找到什么答案一般,而我自然也以微笑和真诚的目光回应她。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当我回过神来时,她的目光已不像之前那么空洞和茫然,甚至还有着一丝光芒。我继续安静的等待着。

    不出五分钟,她温柔而沙哑的的疲惫声音在我耳边想起。

    “cantabile.

    医生,就叫我晓歌吧。破晓来临的晓,人生如歌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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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r.的加密文档·罗德岛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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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5日阴

    晓歌。

    很好听的名字。

    直到如今,我还是无法相信,这样谈吐优雅,面容姣好,举止高贵又热爱音乐的晓歌,为什么会感染这种魔鬼的病症。不过事到如今,最好的结局便是抑制住病情,然后一直这样下去——我很庆幸在这件事上,她拥有一个好的开端。这样想着,我急急忙忙的交付了今天上午索然无味的工作,便火急火燎的赶向晓歌的病房第一次去探望她。

    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她正坐在病床上看着角落里一口斑驳的箱子发呆,听到开门的动静,她碧蓝的眼眸转过来与我的视线相撞,在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闪过了欣喜的情绪,又很快被痛苦的绝望掩盖。她干涩发白的嘴唇颤动了许久,到最后也只吐出来一句呢喃:

    “博……博士,您来了。谢谢你救了我。”

    “晓歌,身体感觉好些了吗?你的身体刚刚经历过一次严重的矿石病发作,切记要多注意休息——请放宽心好了,这里是罗德岛,不是玻利瓦尔。”

    她撩开额际的湿发,并未回应我的问候,一言不发的盯着我看——那双眸子已经不再那么空洞,却还是那么澄澈,不含一点杂质,认真的看向我的眼睛,许久许久。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略微的局促不安,她慌忙收回视线,低低的说:

    “很……很奇怪,博士。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微微皱眉,不是很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突然闭上了眼睛,眉头拧作一团,呼吸也变得粗重——即使她抑制的再好,我也察觉到她右臂源于剧烈痛苦的微微战栗。我轻轻握住她的左手,她便立即死死抓住我的手指,力气之大吓了我一跳。奇怪的是,刚刚抓住我的手不久,她就不再发抖了,眉间也变得舒展,过了片刻这姑娘还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即使已经昏睡过去,她抓住我手指的力度也丝毫没有放松。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出神,脑海里一片空白,想到她的病情,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用还自由的左手给值班的医疗干员通知了晓歌目前的状况。在医疗干员赶到并进行专业的照料前,我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柔荑,仿佛捧着我办公室地玻璃柜深处那件易碎的瓷器一般,不曾离开。

    11月26日阴

    晓歌依旧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从晓歌的病房回来直到今天,我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甚至由于发呆出神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某份很重要的合同上,害得凯尔希训斥了我整整十分钟。待她略带严厉的训诫结束后,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打算问问她晓歌的状况:

    “凯尔希,晓歌她……那位前几天接收的黎博利病人救治的怎么样了?”

    凯尔希愣了一下,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doctor,我的病人和你的关系貌似很不一般?自从她来到医疗部以后我就感觉你对医疗部的关注度提高了不止三倍。”

    “咳……你想多了。只是因为我们在玻利瓦尔有过——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无暇向凯尔希袒露我的真心,我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支支吾吾的敷衍了一个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答案。

    “好啦,玩笑到此为止,说正事吧。”

    须臾,她板起小脸,面色凝重的盯着我说:

    “她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罗德岛研制的特效药,虽然保住了她的性命,但是由于副作用的影响,她这几天可能会有精神恍惚的症状——这还是我们的特效药第一次产生如此严重的副作用,”她顿了顿,碧绿如深潭的眼睛盯着我,一字一顿的强调,“但这还并不是我想让你明白的重点。在她神智清醒的少数时间里,通过与她很有限的交流,我可以断定她还患有程度相当严重的创伤应激后遗症——很有可能她心理上的痛苦丝毫不亚于她生理上所受的煎熬。或许罗得岛的医疗部可以解决掉她身上源石带来的病痛,但是对于灵魂的救赎我无能为力,doctor。”

    “我不知道你与她是什么关系,我也并不在乎。但是我有责任告诉你的是,她现在的状况很危险。而仅靠什么先进的医疗技术、昂贵的特效药、舒适的病房是帮助不了她的。”

    “我的话说完了。我能帮到你的也最多只是把一切的可能性都找出来,然后摆在你面前,doctor。最后要作出选择的人终归是你。”

    “带路。”没有片刻的犹豫,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罗德岛从未轻易放弃过任何一个在这片大地上受难的灵魂,更何况我们余火尚温。

    凯尔希点了点头,起身披上了医师的工作服,带着我一起赶往晓歌所在的病榻。

    …………

    当凯尔希慢慢推开单人病房的门时.晓歌还安静地蜷缩在床上,从头到脚都被她用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出神。她循声往门这边看来,这才察觉到我的到来。她揭开被子露出由于贴身而略显瘦削的病号服,对我们无力地笑笑,吃力地正欲坐起身。

    “医生,博士,你们来了……非常感谢你们来看望我。”

    “!别胡闹,你的身体还需要休息,”我赶忙冲上前,按住了她瘦削白皙的肩膀,她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别开头去——即使这样我也清晰的看到了她脸颊上淡淡的绯红,“至少要到明天,你才能下床活动。”

    “好……好的,博士。”

    她乖巧地点点头。

    “咔哒”,我向身后看去,凯尔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蹑手蹑脚地掩上了房门,离开了。

    滴答,滴答。病房里生命指标检测仪器的嘀嘀声在这落针可闻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脆。

    我低着头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余光瞥到了她不安地绞在一起的双手。在这样安静甚至有一丝尴尬的氛围中,我感受着自己忐忑的心跳,也听到了她因紧张而变得紊乱不安的呼吸声。正听的出神的时候,她伸出左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

    “博士。能劳烦你打开那个上锁的箱子吗?……密码是R143。”

    我依言打开了那个随着晓歌一起被送过来的斑驳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她以前用过的乐器。音色婉转的长笛,空明绵长的洞箫,甚至还有一架形状小巧的竖琴。它们和放在箱子最角落晓歌常带在身上的口琴一样,无一不闪动着高贵的光芒,有些还镶嵌着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出其名贵的宝石。除了那把竖琴,我将其余的所有宝贝一一放在了她的旁边。她伸出手抚摩着乐器,眼神中少有的涌现出了情感——那是不舍的忧伤。

    “博士……这些,是我以前的乐器。上面的宝石都是真的,如果把它们当给典当行的活…应该会有不少钱。你…您看这些,够抵上我的医药费吗?”

    身边的黎博利少女犹豫了许久,终于嗫嚅着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在诧异中我站起身,想看看她的神情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就在这个我未曾察觉的隐秘时刻,她的身体中流淌着的特效药的副作用突然猛烈地袭来,她眼前金星闪动,待万籁俱寂时,她的思绪已然回到过去。

    在她的眼中,那位救了她的博士站起身——博士站起的动作与她过去教官的黑影渐渐重合,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同僚在旁边颤抖着失血而死,她的肌肤上一道道刺目的红,她的灵魂被绑在处刑架上一次次被鞭笞……即使这次精神恍惚的时间很短,短到我都不曾察觉,但是她还是被我起身的动作吓到了,不自然的低下头避开了我俯视她的视线,下意识用双臂环绕着曲起的双腿,头埋在臂弯中蜷缩在一起,耳畔柔顺的耳羽感知着主人的情绪,随着主人身体的微微发抖而战栗着。

    “博士……!对…对不起。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您指,指出来,我会立即改正的。请不要…不要惩罚我。”

    她哀求的声音在空气中颤抖着传开——她的哀求饱含了将死的绝望与痛苦的忧伤,就连花儿听到了也会枯萎,羽兽听到了也会嘶鸣。她将脸埋在双手里抽泣着,泪珠顺着指缝扑簌簌滴了下来,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我愣了愣,回想起了后勤部呈递给我的有关晓歌过去的只言片语。

    晓歌过去的日子太苦了。自她被那个该死的玻利瓦尔军事组织收留后,本该属于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的欢声笑语的世界褪色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随手“施予”的虐待,惩罚,绝望与无辜之人的鲜血。这些只是我从她寥寥的档案上推测得来的,但是一个人的眼神永远不会骗人——此刻她害怕至极的眼泪更不会。我想知道,那个该死的组织到底用了多残忍的手段,才会让这个可怜的姑娘应激到我一个起身的动作都会勾起她骨子里的恐惧呢?

    我深深叹了口气,用未褪去手套的手掌抚上了晓歌的秀发。她虽然仍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但是随着温柔的安抚,那对耳羽渐渐随着发顶传来的轻轻的揉动而软软服帖下来。她慢慢抬起了头直视我的目光,眼角因为抽泣而红着,蓝色暗淡的瞳仁中信任与怀疑两种情感在互相倾轧,脸上还残留着刚刚的泪痕。她抬起右手轻轻擦干了泪水,沉默着看向我,手中还紧紧握着她最宝贝的那支口琴,无言的向我宣示着她并非愿意白白接受罗德岛的治疗。

    “关于你的医药费,等你身体恢复了以后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回复——这是罗德岛的原则,更是我的承诺。我们想要治好你,只是出于我们的责任,而非对你有任何其他用心——无论你怀疑多少次,这个答案都不会变。在你康复之前,请别再想那么多了。

    明天等你身体好些了,想要在这里逛逛吗?”

    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我很明显感觉到我温柔的语气已经消解了一部分她眼中的坚冰。看到她因为刚刚的失控精心拢在一起的发辫有些散落了,我弯下腰小心地为她整理鬓发。她的脸染上了一抹飞霞,瘦削的身躯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发抖,沉默着虚靠在我的胸前,一声不吭地任我把她乱掉的发丝拢好。她脸上略带挣扎,咬着嘴唇小声说:

    “……还是算了……”

    “我明天下午已经请了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荣幸。”

    我轻轻打断她的话语,轻易看穿了她眼中所渴求的东西。果然她再次沉默了,我的真诚与温柔让她悲伤却并不冰冷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更何况她也渴望着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重新感受这片她差点再也见不到的,破败却又弥足珍贵的大地。

    “如果是你的话……好的,博士。谢谢您。”

    在罗德岛医疗部某张病床上,在密密麻麻用以维持生命的检测仪器旁,在罗德岛的博士的胸前,晓歌仰起头,她第一次笑了。她眉眼弯弯,嘴角勾勒起淡淡的弧度,眼眸中的快乐满溢出来,闪动着看不见的光芒——至少在那一刻,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向对她真诚以待的人也回报着她由衷的欢颜。即使那笑容背后隐藏着绝症未愈的疲惫,虚掩着寄人篱下的忧伤,但是她笑起来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