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东王公（下）

    甘心吗？东王公听到吴刚这话，神情不由得一滞。甘心，不甘心……这个问题，他在心里实在是已经想过了太多太多次，但直到今日，他也没有一个答案。之所以如此，究其原因，便是因为他的身份在天庭之中，实在是太特殊了。准确的说，当今坐在皇极凌霄殿，成为三界领袖—玉帝的人，不该是张百忍这位鸿钧道祖的小道童，而该是他！至于原因，很简单，昔日盘古开天辟地，身化万物之后，盘古的命格化作了先天东华之气，这是天地之间，至清至贵之气，虽然不及三清，但论及贵重，却还在三清之上。而他，便是先天东华之气化出的生灵，从他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是仙体，命途之中早已注定，他要成为这天地间的男仙之首，掌管仙籍，管控三界，成为三界的首领。与之对应的，便是西王母，这先天西华之气的生化。按照正常的情况，他和西王母该是一对，掌管天庭，一个做天帝，另一个则是做女帝。但可惜的是，西王母当初被鸿钧道祖收入了门下，可他却没有成为鸿钧弟子，而在东皇太一、帝俊和羲和塑造的妖庭覆灭，巫妖大战结束后，鸿钧道祖觉得应该重塑秩序，缔造出真正的天庭。听闻此事后，东王公本以为，自己会按照命理的安排，成为天庭的主人。可在这时，任凭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发生了，鸿钧道祖和天道，竟然没有选择盘古命格——先天东华之气所化的东王公来做天庭之主，而是选择了他自己身边的小道童来坐这个位置。甚至，还将本该是东王公妻子的西王母，也许配给了小道童，让他彻底占据了东王公本该拥有的命格。东王公虽然心有不甘，可是，那可是鸿钧道祖，他的钧旨，这三界中，谁敢反抗？！他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但也只能窝在心里，而且要做出甘之若饴的样子。不过，鸿钧道祖也没有忘记东王公，在让张百忍做了玉帝之后，也许是出于制衡的目的，竟是让东王公也进入了天庭，依旧是做男仙之首，可是，却是玉帝之下的臣子。但这样一来，情况也就尴尬了。天地分阴阳，天庭中，本该是玉帝掌阳，西王母掌阴，可现在，东王公却是拿走了玉帝的权柄。更不必说，“东王公西王母”，仅仅是从这对称无比的名字上，便可以看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本该会是怎样！在这样的情况下，玉帝怎么可能会心无芥蒂，又怎么可能不如鲠在喉，虽然不能动他，可是小鞋，给他穿了无数双。否则的话，在天庭之中，也不会出现“男仙惹事，东王公背锅”的歇后语。这些年，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为他人背了多少次黑锅，也记不清楚，自己受了多少的刑罚。甘心吗？不甘心吗？若不甘心，为什么，他要忍受这些苛刻无比的对待，继续留在天庭之中？可若是甘心的话，为什么当看到西王母，看到皇极凌霄殿的时候，他心底总有些失落。“不甘！我是不甘心的！若甘心，我为何要受那么多的屈辱，也要继续留在这里，天下之大，难道我便再无容身之所吗？为什么我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的命运，我的妻子，却要甘之如饴？！”念及此处，东王公的目光，猛然一凛，五指捏紧，眼底有寒芒掠过。“可是，就算不甘，我又能如何？那是鸿钧道祖，是天道意志的投影，即便我是盘古命格，先天东华之气所化，可是，在他面前，又能如何？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盘古，只有鸿钧……”但只是少许，东王公眼里的冷色，便变成了苦笑和无奈，喃喃道。如他所言，这世界上，不甘于鸿钧道祖的人多了，可是，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摆脱这种不甘，在鸿钧道祖的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妥协，要么，死！鲲鹏老祖是这样，东皇太一和帝俊是这样，羲和是这样，冥河老祖也是如此……这天地间的强者，变了又变，坐在天庭中的人，换了又换，可唯一未曾换过的，便只有鸿钧！“若你心有不甘，可以去见帝辛，他或许能帮你完成夙愿。”而就在这是，吴刚的声音，在东王公的心底响起。帝辛？当世人皇？！东王公皱眉，他身为天庭中的重臣，焉能不知道封神量劫，以及作为主劫的帝辛和姬发。只是，虽然现在帝辛所在的玄凤军，如今形势看上去很是不错，似乎占尽了上风，准圣和大罗金仙无数，可是，东王公依旧不看好帝辛。毕竟，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从鸿钧道祖的手掌心中跳脱出来。帝辛如今的成就，放在人族历史中来看，的确很不错，可是若放在漫长的洪荒时光中，却又算得了什么？难道，昔日的龙、凤、麒麟三族不够强大吗？可是，最终等待着他们的结果是什么，麒麟一族，几乎消亡，庞大的族群，竟然变成了因罕见才被称的瑞兽……龙族则是分散居住在四海之中，永镇海眼之中，而凤族，则是只剩下了孔宣这一根独苗。昔日的十二祖巫不强大吗？难道，昔日的东皇太一、帝俊和羲和不够强大吗？那时候的妖庭，是何其的恢弘，何其的绚烂，妖族横行天下，甚至都已到了只闻祖巫、妖皇之名，却未曾听说过鸿钧及几位圣人的地步！可是，最终等待着他们的结果是什么？十二祖巫，除却后土大巫，身化六道轮回，补全天道，为巫族留下了一线生机之外，其余的十一位祖巫，尽皆陨亡，巫族如今一部分幽居于地府之中，一部分则是居于海外之地，仓惶不可终日！而妖族，则是只剩下了陆压这么一根独苗，昔日辉煌绚烂的妖庭，如今也变成了玉帝的天庭，昔日繁盛不见！至于鲲鹏老祖，生死至今无人知晓，即便是真的活着，可是在混沌海中，日日承受混沌乱流，那样的生活之凄惨，无需赘言，便可以想象！冥河老祖，昔日为血海雄主，占据血海之地，创造阿修罗一族，与圣人相争，是何其的威武，可是，最终等待着他的结果是什么？同样是不知生死如何，即便是活着，也是蝇营狗苟，如藏在暗中的老鼠没有任何区别！而昔日让人觉得最有希望的魔祖罗睺，与鸿钧道祖的交锋中，一开始时，看起来是占据了上风，让人都觉得，鸿钧道祖的地位，可能都要被他所取代，可最终，还不是身死道消，所有灵宝，尽皆化作他人之物。帝辛，现在看起来或许的确是风头正盛，可比起龙凤麒麟三族，比起巫妖二族，比起鲲鹏、冥河、罗睺三人，那还是相差甚远，他们会输给鸿钧道祖，帝辛又如何免俗？！恐怕，再过不久，帝辛的大败之日便要到来。甚至，他觉得，这一刻，已经近在咫尺，至少，他还没看到帝辛能够抵挡陆压的任何可能。“相信与否，在你自己，而不在我……”而在这时，吴刚仿佛能够看透东王公的心思，淡淡扔下一句，旋即那柄斧头便冲天而起，折返广寒宫中。不仅如此，斧头飞离时，吴刚带着玩味的声音，又响起，道：“想做天帝，却连赌一赌的胆魄都没有，东王公，你确定，你真的适合坐在这位置上吗？！轰轰烈烈的死，也好过卑微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