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女鬼黄婉如并没有让我们等太久,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我就看到外面大路上无数老鼠成群结队地涌进县城里来,直奔街尾那户人家。z 老鼠大军经过之后没多久,他们又重新返回,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在老鼠队伍当中多出来个不到六岁大的小女孩。 老鼠大军将整个街头小楼团团围住,不过正如我之前猜想的那样,它们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丝毫不敢再度靠近。 老鼠不敢上前,不带便人不敢。 小女孩走出鼠群,在街头小楼的屋门前停下脚步,仰头喊道:“你们放了我海洋哥哥!” 这是进入第三个梦境世界以来,我第一次听见梦境的主人喊话,稚嫩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这个时候,我心中不禁产生了些许疑惑。 不管这个黄婉如生死转世了多少次,不管她变成过什么样的人,至少在这个梦境里她是一个孩子,一个还不到六岁大的小女孩。 梦境世界的逻辑也是按照她现在这个年龄段去设计的,应该非常的单纯、简洁才对。 可现在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单纯啊。 光是这个轮回阵法内的叶县县城,三天一个循环的设定,就根本不是她一个六岁大的小女孩能想出来的。 除非……除非她生前本来就生活在这么一种特殊的环境当中,不理解其中的奥妙,只知道世界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就在我心里胡思乱想的这个当口,楼下的小女孩明显生气了,挥舞着扮嫩的小胳膊再次喊道:“快放了我海洋哥哥,要不然,我杀了你们!” 呵……呵…… 你能想象得到一个小孩瞪着大眼说要杀了你的情景吗,那感觉就跟一小屁孩举着根铁棍和一帮城管对峙一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可笑。 但是可笑之后呢,又有谁知道这些口出狂言的孩子内心深处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和胖子等人齐齐站在窗口处。看着楼下街道上大喊大叫的小女孩,颇为无奈。毕竟她身边还有一支老鼠大军,我们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小女孩喊了半天,见我们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眉头一皱,随即后退两步,粉嫩的胳膊猛然往前挥动,就像是将军下令让士兵攻城一样。 然而她手下的老鼠士兵好像并不是那么服从命令。 小女孩挥手的动作做完都好一会儿了,那些老鼠迟迟不敢前进。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小女孩嘴唇蠕动,应该是念了什么咒语之类的东西。 结果老鼠大军当中后排的“士兵”拼命往前挤,前排的“士兵”死命往后撤,片刻之后整个老鼠军团出现了内讧,许多老鼠互相撕咬起来,又过了没几分钟,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带的头,成千上万只老鼠再也不听从那小女孩的控制,转头一哄而散。 我傻眼了,那小女孩就是女鬼黄婉如啊。她就是这个梦境的主人啊,这个梦境里怎么会有都不受她控制的东西,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楼顶上那只睡死的猫? 楼底下的小女孩也傻眼了,她肯定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可能在她看来,那些老鼠一哄而散,就跟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一样,特别悲哀吧。 老鼠大军散了,我们的威胁解除了。这时,身边的老陈学长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走吧,咱们下去跟小女孩好好聊聊。也许解了她的心结。这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啊?现在就下去吗?” 听到老陈学长的话,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现在还不是下楼的最佳时机呢。 “这就走吧,那孩子哭得我心焦。早点把事情解决,以防夜长梦多。” 老陈学长随意解释一句。迈步就往楼下走,给人一种“他母爱泛滥,恨不得立刻去哄哄楼下那孩子”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可我知道这么感情用事,不按计划行动的后果,肯定会很麻烦。 所以我稍微留了个心眼,没让胖子下楼,而是让他待在楼内好好看着那个小男孩。 跟胖子交代任务稍稍耽误了点时间,也就是一两分钟的功夫吧,等我下楼来竟看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老陈学长蹲在那小女孩的面前,一手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小脑袋,正在不停安慰她。 不是吧,刚才我错过了什么,怎么眨眼的功夫两人的关系就拉近到这种程度了? 我抬眼看向旁边的梁天宇,梁天宇只是略显无奈地耸耸肩,指指老陈学长那,示意我听着。 既然这样,那我就站在旁边听着吧。 老陈学长慢慢安抚下小女孩的情绪,等对方终于不哭了,他才开口说道:“嗯,这才对吗。不哭才是乖孩子。现在大哥哥问你一些事情,你要是都告诉我呢,我就把你的海洋哥哥带出来,你说好不好?” “好。” “那我问你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婉如。” “哦,婉如啊,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爸爸说,这里叫叶县,是我的家。” “哦?你的家。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海洋哥哥,有我,还有爸爸。” “你爸爸也在这?他为什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爸爸挂在树上了,下不来。” “挂哪了?” “树上。” “……” 不光是跟小女孩直接对话的老陈学长,旁边听着的我和梁天宇都傻眼了。 这小女孩说她爸爸挂在树上呢。 开什么玩笑啊,哪有人……哪有人会……哎?难道是在什么歪脖子树上上吊了? 我猛然间想到这一点,赶忙转头朝老陈学长看过去,从对方的眼神之中明显能看出来他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我赶紧朝他示意,想办法让小女孩带我们过去看看。 老陈学长会意,带着一种温柔的腔调轻声说道:“婉如小meimei,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你爸爸,有些事情我们需要找你家大人才能问明白的。” “嗯……行,就是……就是爸爸好久好久都没说过话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理你们。” “没关系的,你只管带我们去就行。如果你爸爸不欢迎我们,我们就走。” “那……好吧,跟我来吧。” 小姑娘郑重地点点头。拉着老陈学长的手朝街尾方向走去,我和梁天宇刚忙跟上。 然而这条路越走越熟悉,当最终来到街尾那户人家的后院,小姑娘指着墙根上那处狗洞告诉我们他爸爸就在另一边时,我们三个都忍不住苦笑出声了。 绕了绕去。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这个狗洞后面,可我们根本过不去啊。 见我们三个表情怪异,小姑娘还以为我们不相信她,挥舞着两只小手,急声解释道:“大哥哥,我爸爸就在那边,我没骗你们。” “咳咳,婉如小meimei,我知道你们骗我们。可是,这个洞这么小。我们几个人过不去啊。过不去,就没办法见到你的爸爸的。” “啊?这个洞很小吗?可是我能过去啊。” 小姑娘等着一双惊奇的大眼睛,伸手比量了一下那个洞口,转头又在老陈学长身上比量了一下,然后晃着小脑袋,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哎?好像真的过不去啊。” 看她这么天真的作态,我实在没办法把她跟一只采阳补阴害人性命的女鬼联系在一起,真不知道那个张海洋到底是怎么被困在这个梦境里的。 小姑娘比量几下之后,现我们三个人都钻不过这个狗洞,于是扬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大声喊道:“我有办法了!” 说完这句话,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叨起咒语之类的东西。没过多久,我就感觉脚下地面产生轻微的颤抖。恍惚间,无数大老鼠从四面八方涌进这户街尾人家的后院里。 “几位大哥哥,你们等一会儿,我让阿浩他们把通道挖的大一点。” “阿……浩?”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竟然还给自己的宠物起名字,可这满院子里乌泱泱的一大片老鼠。谁知道哪个是她说的阿浩啊。 算了,不管谁是阿浩了,反正这些老鼠的到来,确实帮我们解决了麻烦。 老鼠大军冲进狗洞里,前后夹击、里应外合,几乎是以rou眼可见的度将那条狗洞给扩大到了一米多高的程度。 这时所有老鼠都停了下来,小姑娘黄婉如转头对我们说道:“几位大哥哥,现在可以了吗?阿浩说不能再挖了,再挖墙会塌掉的。” “啊,可以了,可以了。” “那就好。” 小姑娘天真地笑了笑,随即冲着老鼠大军挥了挥手,成千上万的地鼠眨眼间一哄而散,从哪来的又回到哪里去了。 太神奇了,这简直太神奇了,这中能力要是放在外面,还要军队干什么,直接找个人带上全世界的老鼠,想踏平哪里不就踏平哪里了。 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庆幸自己上次跑得够快,庆幸街头小楼上有那只黑炭坐镇,要不然我早就被这些老鼠啃得尸骨无存了。 撇下老鼠不说,这边小姑娘黄婉如拉着老陈学长的手率先从已经扩大的狗洞洞口走了进去。 我和梁天宇紧随其后,进入到真正的黑暗之中。 一条墙壁上开凿出来的洞,算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长,走在其中,我并不为这短暂的黑暗感到恐惧,反而有些担忧黑暗过后的光明。 因为一旦从这条狗洞走出去,我抬眼看到的将有可能是一个吊死在歪脖子树上的人。 我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等真正走出去,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还是彻底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吓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里确实有一棵歪脖子树,歪脖子树一根细嫩的树枝上挂着一盏煤油灯,光芒虽然微弱,但足以让人看清这里的一切。 歪脖树另一边一根横伸出来的粗壮树枝上吊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不是勒脖子上吊的姿势,而是双手被捆绑起来吊在树上的姿势。 由上自下看过来,那男的脑袋歪向一边明显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破成一条一缕的样子,从开口处可以清晰看到他身上布满血痕。 看到这里,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男人被什么人给捆绑起来,然后受到了残忍的刑罚虐待,最终被活活打死的。 这跟我想象当中上吊自杀截然不同,当然这幅情景也要比上吊自杀的那种情景在视觉上的冲击力弱一点。 说白了,就是并不是那么可怕。 其实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个死人,而是死人脚下的东西。 我顺着他整个身体一路看下来,现他正下方的地面上堆积了一大片白花花的东西,定睛细瞧,那分明是无数堆积在一起的死人白骨。 有已经快要风化成粉末的,有散称碎片看不出头胳膊腿来的,有保存完整明显是一具人的骨架的,还有骨rou相连白骨上带着黑色血渍的,更有黑浓密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看的。 都是死人,因为死去的时间不同,所以留下来的东西的存在形式也不同,众多尸骨堆在一起,仿佛是要构建成一座白骨山,撑住吊在树上那个男人一样。 我吓坏了,真的吓坏了,当场坐在地上,嘴唇颤抖着说不出来一句话。 另一边,老陈学长和梁天宇的感觉也不怎么好,梁天宇甚至直接转头又从我们刚过来的那条狗洞里钻了回去。 我是不知道怎么平静下自己惊惧的心情的,只知道在我稍稍能喘口气的时候,听到了老陈学长对小姑娘黄婉如的问话。 “婉如小meimei,树上挂着的那个人就是你爸爸吗?” “嗯,是的。” “那树底下这些人又是谁?” “哦,你说他们啊,他们都是我的哥哥啊。” “哥哥?什么哥哥?” “就是跟海洋哥哥一样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