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绯妖真身

    那一心稳稳地扛了两大碟色釉进来，找地儿放下，兆学疚和伏翼这才看清，这唤一心的正是那唬去龙图的小和尚。只见他喜荧荧地走进小榕树身边，很乖觉地唤：

    “哥哥，我就做这里的掌柜吗？”

    小榕树不肯放下身架与他答话，脸色却是温和的。一转脸看向那两人，脸色又阴了下来，支使道：

    “老学究，你是画画儿的，现在干你老本行，就在这瓶儿罐儿上画，画好了就交给一心，店里归他管。”

    兆学疚不悦，正待解释画家和画工的区别，但又记挂着方才没完的话题，于是先问一心：

    “一心小和尚，你的石头贵在哪里？”

    一心一本正经地道：

    “有一个孤儿，自小就没见过爹妈，没吃过一口母乳，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受苦最没用的人，他整天唉声叹气，寺院的方丈收留养大了他，只当没吃母乳的孩子是天赐的胎里素，六根最清净，是最合格的佛门弟子，可小和尚不快乐，他为一个和尚只能一笑了之的痛苦感到悲伤不已——从来都没有的空白，和历尽千帆后的归真决不会是一样的……方丈见他这个样子，就叫他检起草丛里一个很普通的石头拿到市集上去卖，告诉他，无论别人出多高的价钱，都不要卖这个石头。小和尚想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谁会卖呢？但他还是听从方丈的话。第一天无人问津，第二天陆陆续续有人来看热闹，到了第三天，竟然有人愿意出钱买那个石头。他摇头说不卖，谁知道买石头的人就提高石头的价钱，他还是不卖，最后石头被提到了高价，他还是不卖。当他十分高兴地拿着石头去见方丈并把卖石头的过程告诉方丈，方丈就叫他再拿石头到珠宝市场去卖。他去了，第一天同样没有人问，第二天有人问并且想买了，他不卖。第三天，有人愿意出巨价买下石头，他不卖。又有人出更加昂贵的价格，他不卖。后来那块石头被人们当作名贵宝石、被人们当成了无价之宝，当他拿着石头去见方丈并把卖石头的过程说出来时，方丈摸着他的头说：孩子，你要记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还是一块无价的宝石，其实并不由别人来定，而是最终由你自己决定，如果这块石头永远躺在草丛里，它就永远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你把它拿到市集甚至是珠宝商场，它就会成为一块值钱的石头甚至是无价的宝石，但在这个过程中你要学会去等待和创造机会，用一双温柔而耐心的手，去温润它、打磨它，它就是你的心……你的心就是一块无价的宝石！”

    小和尚讲故事时，隐隐带着一丝微笑，带着一种无比沉静的睿智和世外的真善，只在故事讲完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盐块似的参差白牙，又返回一个顽童的瓷实天真，哄得瞬间失神的兆学疚悻悻地扑上去，在他的小黑脸上一顿蹂躏：

    “好你个唬人的小和尚，尽说些唯心的歪理儿，才喝完蘑菇汤就跑出来玩儿了吧？头上的介疤还没发完呢！你就说，你吃rou不吃？老实说，不然就算破了戒言了！”

    小和尚老实地红了脸，那一点间或一现的佛家风范被兆学疚连消带打，破得干干净净，只结结巴巴地道：

    “喝了一碗，介疤也发完了……rou，mama让我吃来着，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吃……”一心躲得身子，连忙藏到小榕树的身后去了，兆学疚还待再闹，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在外千贼万贼地骂场，上至三代宗亲，下至孙男弟女，无不恶口凉舌，脏言秽语的骂，骂得人火性发了又按捺下去，按捺了又发将上来。

    小榕树似乎早料到有人会来踢场，充耳不闻，神色不变，只对一心道：

    “一心，有人要砸你生意，这下可是你得出门照着。这怎么照呢，你得出去陪他们玩儿，明白吗？”

    一心只兴致勃勃，道：

    “明白！”

    兆学疚连忙逼上一步：

    “怎么明白！”

    一心又一本正经地道：

    “唵为弓，心为箭，箭矢之的在梵天，智者勇猛无懈怠。

    ”

    念诵间，一股刚猛之气油然而生，让人不敢小觑。然而又只得一瞬，小和尚口里一离了佛经，随即恢复了七八岁顽童的模样，眼睛里闪着木呼呼的光，着小榕树催促地在光头上一按，随即蹦蹦跳跳地抢出门去了。兆学疚听声响知道外面是黄千珊带了小猫前来挑衅。那小猫是秋老虎手下的头号干将，又狠又硬，这两人岂是好相与的？而小榕树却只哄唆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和尚前去迎敌，当下暗骂小榕树实在缺德，放心不下，加上本性喜欢强出头，于是连忙跟了出去。小猫堵在门口大骂兼吹嘘：

    “你猫爷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当年最大的妓院花满楼就是我们家的，不似你们强盗出生的，出来混儿了手脚也自不干净……”正说得高兴，见一心出来，只嫌他碍事，伸手便要跌他一跟头，兆学疚看着却解救不了，心内大急，目视伏翼，伏翼却红着脸转开视线躲懒，嘴里嘟囔道：

    “这走江湖的女人、孩子、僧道都有本领哩！”

    一心见小猫出手，却因被小榕树哄动，不当比武，只当小猫陪他摔跤玩儿，当下托了小猫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腰胯，借力一举，像举了个铁塔相似，惯到了一边。小猫一股骨儿从地上爬起，没受伤，面子却是丢大发了，一起来，恶狠狠地扑过去欲板回面子，那知一心是个练家子，身段灵巧最会借力打力，见他来势凶猛，于是把头一低，直从他左胁下穿了过去，小猫急转身，再扑上，那料一心又机灵地从他右胁下穿了过去，小猫气得脸都红了，弯下腰张开双爪就扑将过来，一心却是个会家，两个回合间自已瞧破这小猫只是勇力过人，不会招数，当下大胆占强，只使个巧劲儿，伸手一扯，扯将入来，再一拨，拨开去，就如同两人调了个个儿，大人在摆布小孩一样，小猫一点儿招架的余地都没有。众人只瞧着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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