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姝姮
三天后，吴用下葬。 凭借着精湛的医术和平易的性格，这些年来吴用在鹿家屯以及周边几个村子的名声和人缘都是颇好的，所以前来吊唁的人有很多。而且在此之前，曾经受过吴用恩惠的人就一起凑钱给他刻了一座可以说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墓碑送了过来。 终于送走了所有人，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落日的余晖打在鹿定溪的侧脸上，映得一片通红，他就这么坐在吴用坟前。 他倒了两碗浊酒，一碗洒在坟前，另一碗则是仰头一饮而尽。 “老伙计，搭上二十多年和无数的精力，这就是你最后换来的？”鹿定溪直直盯着墓碑上“吴用之墓”四个鎏金大字，眼神很是复杂。 『也罢，你人都没了，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义。现在，我也终于可以稍微弥补一下这么些年来对他的冷漠和苛责了。』 一阵筋骨舒张的噼啪声后，鹿定溪朝鹿锦家走去。 是夜，月亮很亮、很圆，宛若瑶台之镜，飞悬青云之端。 鹿锦独自坐在树枝上，倚着树干，撒下的月光衬托得他本就白皙的小脸有些病态的苍白感。 今天下午鹿定溪给他讲述了太多颠覆他认知的事了，以至于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消化所有的内容。 他最不理解的，是吴用这个一直以来都以慈和示人的老头，竟想要他的命。虽然吴用也不知道他一直以来要找的那个身怀【钟灵之体】的孩子竟然会是自己所谓“贵人”鹿定溪的孙儿，鹿锦。 鹿定溪年轻之时曾跟着商队走遍了秦岭东道的几个大城市，增长了不少见识。但是最令他念念不忘的是一种人，一个群体。他们得上天之眷顾，可以【元灵】淬炼己身，穷者可身强体健、阳寿绵长，达者则能移山填海、几与天地同存，被称作是【通灵者】。 当年的鹿定溪也是雄心勃勃之人，一心想挤入通灵者的行列，虽极尽所能，但终究只是勉强达到最低的【叩门】之境，还险些因此丢了性命。又逢回到虓山城，得知家父病危，双重打击之下万念俱灰，匆匆赶回鹿家屯。 归来的路上，鹿定溪遇见了吴用。当时其一身算命先生样式的打扮，眼见鹿定溪便上前一顿打量，随后掐着手指道：“我猜令尊近日身染恶疾，你我有缘，我愿随你前往医治。” 鹿定溪虽奇于此人如何得知，但见其打扮自却不愿信其能有医治之法，一把拨开吴用便继续赶路。吴用也没做辩解，只是跟在他身后，一路到了鹿定溪家。 鹿父当时已是卧床不起，见鹿定溪归家也只是面露激动之色。就在鹿定溪束手无策之际，吴用展现精妙医术，一次施针，鹿父便能起身盘坐，调理三日后，下地走路时便足下生风。 鹿定溪甚是欢喜，便携酒带rou与吴用结拜并畅饮，遂得知吴用之所求，乃是与鹿定溪所欲相通，也欲挤进通灵者之列。吴用所言，鹿定溪乃其贵人，能协其寻得身怀【通灵之体】的孩童。所谓“通灵之体”，乃通灵者之中一种特殊体质，无需锻体，仅如常人一般吃饭喝水便可自然凝聚【灵印】，成为通灵者。 而吴用之法则是运用一个混沌换魂阵，在此孩童凝印之际，混淆天机，洗去孩童脑中的一切，同时碾碎自身，在外界硬生生压缩自己随时都可能散去的魂魄，使之化作【魂胎】，植入到孩童灵印之中，三到五日后，若孩童醒来，则吴用成功，从此重获新生；否则，吴用灰飞烟灭，孩童痴傻疯癫，不久也会毙命。 此中风险极高，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便是个万劫不复的下场，鹿定溪得知后断然不敢尝试，但吴用乃是个赌徒，而且他也无路可走了。 回忆至此便戛然而止，因为这些信息量对鹿锦来说已经让脑袋有些发胀了。他晃了晃脑袋，下意识从怀里掏出来两枚硬币样的东西，除了一枚是青色，一枚是白色外，其余就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鹿锦听鹿定溪说，这两个东西叫【元灵币】，是通灵者之间实使用的货币，一枚青色的元灵币能顶得上一百枚白色的价钱。但是在此之前，吴用就是用这枚白色的给他进行所谓的“养魂”的，虽然吴用不清楚到底有何用意，但那种舒服的感觉鹿锦是确实体会到的，他想再体会一下那种感觉。 “我记得还得用三面小旗来着……”鹿锦自言自语道，但那三面小旗已经被鹿定溪收起来了。 “应该没有问题也不大吧？爷爷说我是通灵者，能直接用来着……那到底怎么用呢？吃掉吗？”鹿锦试着咬了一口，牙被硌得生疼。 “那应该怎么用啊？”鹿锦拿着硬币的手抬起来，月光扳着硬币的边缘探出来，硬币的影子打在了鹿锦的额头上，灵印显现。 嗡—— 鹿锦耳边一阵嗡鸣，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头奇怪的鹿在他面前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眼神说不出的端庄威严。 “好，好漂亮的鹿……”鹿锦不自觉低声道。 “我是五行麒麟，名叫辅良。”鹿锦口中的“鹿”开口道。 “这东西怎么还会说话？！”鹿锦被吓了一跳。 “……”辅良一阵无语，顿了顿道，“这世界远不止你看到的那样，这片地方太小，你的见识也匮乏得很。” “哦，哦。那辅良……大叔……” “咳咳，无所谓称呼，我清醒的时间有限，所以要请你帮个忙。你要尽快达到宗级的实力，这样才能救小主。” “宗级？小主？” “唉，时间不多了……如此，我便先助你凝聚【灵珠】吧” “啊？这都是些什么事啊！？”鹿锦真是被弄得一愣一愣的，这东西怎么说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 但是容不得他再说什么，视线一晃，眼前又变回了那一抹月光。 四下张望，鹿锦发现自己竟然是悬在树干旁边的，顿时被吓了一跳，这地面少说也有三米的距离，要是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用紧张，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感受周围的【属性元灵】。”辅良的声音在鹿锦耳畔响起，同时一股柔和的力量让他倍感心安，顺势就闭上了眼睛，呼吸也逐渐平缓悠长。 一息，两息，三息…… 二十息之后。 “小子！我让你感应不是让你睡觉的！”辅良的怒喝在鹿锦耳边炸响，惊得后者头发从根硬到了梢。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那样实在是太舒服了所以就睡……” 辅良没有回话，只是周围的空气逐渐异常起来。 鹿锦猛地睁大了眼睛，先是感觉自己像是被刀割一样，紧接着是全身被勒紧，溺水感紧随而至，五脏六腑还有强烈的被灼烧感，最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头顶上还悬着一座大山，缓缓降下。 与此同时，鹿锦额间的白色花纹也在不断扭曲着，最终由原本的圆形变成了类似辅良头颅的形状。 大山压下，将鹿锦彻底掩埋。 “啊！——” 一声惨叫，惊起林中栖鸟。 “喂，喂！小锦子你醒醒！”感觉到脸庞被轻轻拍打着，鹿锦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他家隔壁的族叔，鹿元壁。此时他正一脸担忧的看着鹿锦。 “小爸？我好像……从树上掉下来了？”鹿锦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次日晨。 一睁开眼就是王新娥憔悴的脸。 见鹿锦醒了过来，王新娥又喜又气，边哭边责骂道：“你这孩子，怎么以前的时候没见你这么不省心！你知道……”还没说，就制不住哭了。 鹿锦十分羞愧，但是脑海中有一个画面却总是挥之不去。 那是一位少女，蜷缩在五色的光晕中，看起来睡得很香。 『这就是辅良说的那位小主？感觉她也也没什么事啊……』 “对不起，娘，让您但心了。”鹿锦说着一翻身下了炕，在王新娥身前转了一圈，道，“娘您看我也没什么事啊，你不是说‘磕着肯长’嘛，我没事的，您不用担心我的。我记得昨天晚上爷爷说要教我打猎的，我先去爷爷加了！”说着穿上鞋一溜烟跑出了屋子。 “哎，还没吃饭呢！”王新娥反应过来，鹿锦已经不见了，只能无奈的朝屋外喊道。 “没事，我不饿！” 『怎么越来越像他爹了……』 王新娥不自禁唇角微微一翘，但随即心头却是猛地一紧。 『绝对不会那样的，绝对是我想多了……』 “嗯，确实有【灵兽】到了一定的修为能够口吐人言，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自己却从来没见过。”听完鹿定溪的讲述，鹿定溪道，“……它说自己是‘麒麟’？那可是只在神话里才有的神兽，怎么会找到你呢？ ……你说的凝聚灵珠的过程跟我听说的不太一样，但是我也只是听说，可能也是因人而异。 这样，你先把灵印显现出来我看一下吧。” “好。”鹿锦一口答应下来，随即陷入迷茫，“爷爷，您知道怎么让它出来吗？” “我也不知道……” …… “那我怎么办？”鹿锦无奈道。 “它应该像你的四肢一样，你应该可以感觉得到它。”鹿定溪皱眉道。 “我试试。”鹿锦随即闭上双眼，仔细感受额间灵印的存在。 时间不长，在他的意识中，出现了那枚麒麟头颅样的花纹。 一声低呵，灵印浮现，与此同时，在鹿锦的身后漂浮出五枚颜色各异的珠子。 鹿定溪见此情形，眼中闪烁着羡慕和向往，最后不由得大笑出声来。 “好好好，收了吧，收了吧！”鹿定溪对鹿锦摆手道。 “嬴姝姮，她叫嬴姝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