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边关的第二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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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月初八,长阳的天气尚好。钟掌柜的八艘坊船,拢共十七个花魁,开始自西往东,循着小运河的水路,花枝招展地开始了献舞。河堤上,多的是各种富贵公子,华袍书生,甚至还有官家人,都一时停了脚步,嘿嘿笑着看向河中央。“君不见啊,纪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啊,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婀娜的舞姿,含情脉脉的春扇,再加上花魁们清亮的喉嗓。坊船才过了一轮,顿时,河堤两岸都爆发出疯狂的喝彩声。按着徐牧的要求,钟掌柜适时抱出几坛醉天仙,用银锤敲烂了酒坛,瞬间,醇香的味儿,一时蔓延开来。“烹羊宰牛且为乐,天仙一醉三百杯。”“东坊富贵酒楼,可预购此酒!每月只有五百坛,先到先得!”人群一片欢呼喝彩。不多时,聪明些的人,已经开始往富贵酒楼的方向跑去。……河堤上,徐牧转过了身。只第一日,这场面便盛大空前,若是十日的话,估计醉天仙的生意,真要爆表了。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做生意,做大生意,当真要好好营销一番。“徐坊主,矫情的话不说了,老周我喜欢你!”周福肥胖的身子,又把徐牧一下抱住。这一轮,生意火爆的不单是醉天仙,还有富贵酒楼。“周掌柜,单子你且记好,派人送到马蹄湖即可,莫要忘了定金。”“自然的,徐坊主放心!”入长阳,总算是把醉天仙的名号,好歹打了出去,接下来,便是回庄酿酒了,哪怕后面有人使坏,但先前几轮的订单,也起码是一个很客观的数字。“徐坊主,多来长阳啊!”若是无事情,徐牧是真不想来了。不知觉间,他抬了头,看向湖岛书院的方向。压在胸膛的心事,又一时闷得难受起来。“牧哥儿,上车。”徐牧拱手抱拳,辞别了周福,揉着微微发胀的脑袋,翻身上了马车。司虎把缰绳打得飞快,待出了城,不多时,整座长阳的繁华,都消失在车轱辘碾起的尘烟之中。……“牧哥儿,你说长阳那些人,怎的不去打仗?”瞧瞧,连司虎都明白“匹夫救国”的道理。“富贵人都不喜欢打仗。”司虎听得似懂非懂。“催马吧,司虎。”途经两日,徐牧和司虎两人,总算是赶回了马蹄湖。还未等下马车,徐牧便被面前的景象,惊得一时愕住。才短短几天的时间,马蹄湖边上的庄子,已经建得初具规模。随着窑炉里烧出的红砖,陈盛带着人,按着他的意思,围了挺大的一个半圈。侧面看去,宛如一处小型城堡般。有箭楼,有弓窗,还有了望用的小瓮城。虽然说还未彻底建成,但期待感,已然一下子拉足了。“东家!”见着徐牧回来,陈盛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几下小跑过来。“东家,如何?都是按着东家的意思来建的。”“很不错。”徐牧笑了句,人多力量大,有百多个村人帮忙,这围庄的速度,当真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要彻底落地建成,还需要老长一段时间,毕竟只是初期,日后还需要加固,堆棱角之类的繁琐工艺。“陈盛,三福他们回来了吧?”“回了的,带回来的九个村人都不错。只有那位打铁的,还是不爱与我们说话,吃了饭便睡,也不说起打铁炉灶的事情。”徐牧微微皱眉,先前就知道陈打铁脾气古怪,却不曾想,古怪到了这等程度。大概是,本事大的人,性格都有些孤傲吧。“让他先休息一番,无事的时候,莫要扰他了。对了,官家那边来过人没有?”“官家?并未见到,不过这几日时间,来了很多要入庄看酒的,我没让他们进去。”“入庄看酒?”徐牧露出笑容,除了先前订酒的酒楼掌柜,这马蹄湖鲜有人来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去长阳做广告营销了。四大户的手太长,会扼着他来杀,不会给丝毫机会。哪里来的看酒客?估摸着,是官坊派来踩盘子的,又无证据,偏偏真怕他的庄子里,藏着剿匪的财宝。“陈盛,这二日再搭几间酿酒的木屋。”长阳那边,坊船花魁们的劝酒诗之后,没意外的话,会迎来一波短暂的订酒高潮。这也是徐家庄的机会,若是把握得住,很有可能一飞冲天。“明日派人去一趟常家镇,这一轮,要三百车粮食吧。”“东家放心。”“对了东家,那小校尉又来信儿了。”陈盛语气闷闷,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不仅是陈盛司虎这些人,当初一路从边关杀到内城的,对于赵青云,多多少少都有些动怒和鄙夷。好不容易挣来的军功,却让他一个人吞了大半,还因此成了封号将军。“那邮师跑得断了马腿,便与他换了一匹马。”“无事。陈盛,去忙吧。”捧着书信,徐牧沉默地抠碎了红蜡,才缓缓打开信纸。这是赵青云给他的第二封信了。相比起上一封,语气更要诚恳,甚至可以说,颇有几分央求了。大约的内容,还是同出一辙,无非是军情告急,跪请他出山,任作河州孝丰营第一席幕僚,出谋划策。还说了,若是取了胜利,定然会上奏朝堂,封官封赏。在最后,还拉扯了当初一起杀敌的事情,言辞诚恳,就差没当面磕头了。徐牧将信撕碎,面无表情。他要的,并非是什么荣华富贵,而是一句道歉。这信的内容里,却只字不提吞军功的事情。并非是矫情,屠龙者变成恶龙,在徐牧看来,是一件很伤感情的事情。“边关又要变天了。”立在风中,徐牧语气沉沉。他这一生,只想平安喜乐,偏偏天不遂人愿。袁陶教他救国,常四郎教他造反,还有个赵青云,拼了命地想他出山,再打下一份军功。官差,侠儿,苦民,反贼……仿佛都与他无关,又仿佛近在咫尺。徐牧揉着额头,陷入久久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