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是我茶道社的学姐，跟哥哥一样是高中部的一年级生。从初中部时就已经是公认的美人了，头脑也很聪明，成绩总是名列学年前五名内。” 这么说来，meimei的确是茶道社的社员。 听说城南学院的文化社团，高中部跟初中部的学生一起进行社团活动的社团并不少见。 原来如此，同是一个社团的前辈，又是从初中部就认识的关系，那么打给唐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为什么这样就要叫自己跪坐？ “所以呢？那位林白同学又怎么了？” “话说回来，之前好像听说过她在哪里的寺庙打工的样子，而且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学习社会经验。所以才那么热爱寺庙……吗？” 昨天晚上，两兄妹都为这件事感到怀疑。 最后唐梦说出了这件事，唐华焦虑不已。 “那么，先决定一下明天怎么安排。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去？在放学后直接从学校过去找她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自己就能安排时间了。” “因为哥哥是个粗枝大叶又不知轻重的男孩子，总不能让你和那种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单独见面吧？所以我也要跟你去。” “够了，又不是小学生，我才不需要监护人。” “嗯……我跟你一起去有什么地方不恰当吗？你果然打算想要对林白学姐做些奇怪的事情——” 在一番苦言相劝下，好不容易说服了强烈要求同行的唐梦。 总之唐华先回家一趟，换上便服后，单独前往见面的场所，当然也把戈尔贡之石放在包包里带去了。 说不定，这东西是比想像中还要危险的物品吧？ 这位叫林白的女孩子之所以会选在校外面谈，也许是为了避免将其他学生卷进来……会有这种感觉，绝对不是自己想太多。 果然被爱丽娅强塞这个东西在身上是错误的。 唐华一边后悔一边继续走着，总算来到了目的地的入口前面。 这个高耸的石阶就是最后的难关了。 轻轻喘气的唐华往最上阶走去，总算来到见面的地点——大林寺。 穿过台阶，他踏进寺庙的境内。 出来迎接唐华的是穿着古老服饰装扮的少女。 “大驾光临欢迎之至，唐华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礼，劳驾贵为弑神者的您来到这个地方。” 少女深深地低头鞠躬。 白色小袖上襦与绯红褶裙的对比令人看得目眩神迷，在她抬起头来的瞬间，唐华马上就了解为什么唐梦会不断用“了不起”形容她。 “我的名字叫做林白，对于昨天突然打电话给您，真的很不好意思。” 淡栗色的长发随着动作摆动。 林白，确实是如传闻所说一样的是位美少女，而且不只美丽，她的脸庞还散发出一种高贵典雅、充满智慧的气息。 在唐华所认识的人之中，爱丽娅·布兰德里有着出类拔萃的美貌。 但是这位林白大小姐也和她不相上下。 如果爱丽娅是朵硕大的山茶花，那这位气质出众的少女就像盛开的樱花一样惹人怜爱。 “你也是那些魔术师的同伴吧？就像是在欧洲的那些人一样，不过我是第一次在日本遇到你们。” “是的……虽然我不太希望您将我们混为一谈，不过这方面的认知其实没有太大的错误，我是以身为守护BJ的「守序者」身份，在这间寺庙里工作，虽然只是一点皮毛，不过我还略懂一些咒术。” 也就是说她是在这里打工的意思。 唐华点了点头，环顾四周。 “那……这里就只有林白同学一个人吗？没有其他人了？” 可以的话，真希望有其他人也在场。 对草薙唐华来说，要单独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对，难度实在太高了。 “是的，现在就只有我独自一人，所以如果我的失态冒犯到您，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罪过。请大人高抬贵手，将愤怒只发泄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说，林白同学？你现在讲的话好奇怪喔？” “我想表达的是希望身为魔王的您，在杀了我之后可以平息您的怒气。无论如何，都请您不要为了玩乐而残害无辜的人民。只有表现慈悲与宽容，才是身为仁德王者应有的风范，全部的过错都由我一个人承担。” 她以敬畏的口气控诉。 ……这该不会是什么谏言之类的吧？就像是拼上性命的忠臣，劝谏暴君或是昏君时一样的情节吗？ 唐华觉得事情不妙，马上回复林白： “虽然你这些话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了，不过首先第一点，你到底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我可不是尼禄、董卓还是织田信长，我没打算要杀任何人啊！” “……换句话说，您认为光是夺取性命还不足以满足的意思吗？” 美丽的巫女小姐又用真挚的眼神说出了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怎么会这样？ 这女孩子看起来冰雪聪明，却完全听不懂别人说的话，不愧是大小姐，果然思考模式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不是那样的。你听好了，我是个文明人，我不喜欢那种粗暴野蛮的事情，关于这点希望你可以听懂我在说什么。” “……是，我已经有所觉悟了。无论您想要怎么蹂躏、玩弄我，我都愿意悉听尊便，您的意思是指不会让我早点解脱对吧？” “你根本就没听懂！我又没有拷问的怪癖！” 唐华突然注意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就算是身为魔术师，知道自己是弑神者的人也是极少数。 几天前在罗马遇到的大魔术师们也一样，直到在和爱丽娅决斗时，实际展现权能之前，大家都对自己明显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你为什么能够断定我就是弑神者？” “因为我的能力，我的双眼是能够解读世间神秘之事的灵眼，以前，我曾经和唐华大人的同伴——白王过一面之缘。所以对于弑神者——罗刹王的化身我是不会误认的。” 林白的话语里充满自信。 唐华这下子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女孩子居然曾经和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东欧大魔王见过一面！ “是、是这样啊，关于他的事我也有听说过。摆出一副跟不上时代的魔王姿态，任性又古怪的老爷爷吧？我想那种家伙，在弑神者之中应该算是少数派才对，请不要把我当成是一样的人。” 唐华认识另一个同为弑神者的人。 就是那性格糟糕透顶的家伙。 看起来像是爽朗的拉丁绅士，却一边笑一边拿剑砍过来，是个不配当人的家伙，不过倒是挺会待人处世的。 “您谦虚了。在西西里岛、米兰和罗马发怒时的激烈作为我也相当清楚，那些种种的破坏都毫无疑问是魔王的行为。真令人惶恐……” “不、不是啦，那些不是为了泄忿而破坏的。对了，林白同学，能不能别再用那种方式说话了？我们是同年级的学生，照一般方法讲话就好了，我也会用平常方式讲话。” 从一开始就被同年纪的少女用非常恭敬的口气对待，唐华感到浑身不自在，不过林白对这个提案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非常对不起，是因为我讲话的方式言不及意。失礼了……对了，所谓‘照一般方法说话’是指什么呢？” 怎么会？难道千金大小姐的世界里，都没有一般的说话方法吗？ 唐华深深感觉到两人生活的世界有着阶级的差别。 “就是不要用尊敬语气讲话的意思。我直接喊你的名字林白，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不管是小唐、唐华还是取绰号都可以，随你高兴就好。” “这怎么行……我办不到，毕竟您我两人地位相差悬殊，况且我从来没有直呼过男性的姓名……” 林白害羞地拒绝。 唐华越来越觉得两个人不是住在同一个国家里的人了。 “地位……这是什么时代的用语啊？我又不是那么伟大的家伙。算了，如果你不习惯我也不勉强，至少讲话的时候可以放轻松一点，还有，拜托别再叫我大人了。” “是……我会努力的，唐……同学。” 对观察自己反应的林白，唐华点了点头。 被同年纪的女孩子这样叫，总比被叫“大人”好上一百倍。 “那有件事情想要拜托唐……同学，你从罗马带回来的神器，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林白恢复了认真的表情请求。 “虽然借你看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关于这东西的事情？” “唐同学太低估你自己了。一位可能会是弑神者的人，去到了魔术发源地的欧洲。对中国的相关人员来说，与其说对你得到什么东西感到兴趣，不如说是感到担心，这也是理所当然。” “担心……难道我一直都被监视吗？” 唐华打从心底吃惊。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群人存在。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进行监视，但是可以确定至少有中国的调查员被派往罗马。根据调查的结果，得到了意大利的魔术师们托付给唐华同学某样东西的情报，对方将这个情报传达给我们。” “调查员是谁派过去的啊？” “当然是正史编纂委员会……你没有印象吗？” 从林白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很长的名称。 这么说来，之前好像有听说。唐华从模糊的记忆中回想起来。 爱丽娅曾经说过，欧洲的各地都有魔术师隐居，虽然听到这点时觉得很荒唐，但是也感到佩服。 她同时说了，中国一定也有这种魔术师组织。 和欧洲不同的是，由于受到政府直辖的组织监视与统筹，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存在。 那个组织的名字，似乎就是…… “正史编纂委员会，嗯，我有听过他们的名字。” “他们是由大夏的道士、灵能力者所管制、cao纵情报的秘密组织。从包括文部科学部、国会图书馆、还有警察等等之中广招有能之士所构成的，像我一样有咒力的灵能者或是神职人员，就被赋予了必须协助他们的义务。” 魔术、咒术、神灵——无数的怪力乱神。 这些东西在大夏全部都不被认定为正史的一部份。 为了保持社会应有状态的组织，所以才叫做〖正史编纂〗委员会。爱丽娅是这么说的。 “我今天会找唐华同学来这里，也是委员会的指示，要我认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弑神者，也刚好我们是同一间学院的学生，而且我和唐梦熟识的关系。” “看来林白你们也是挺辛苦的……” 听了这些话，唐华有点同情她。 也许是那些拉丁国家魔法师轻浮的态度造成的印象，唐华反而觉得有着一大堆规矩的林白很可怜。至少关于这件事，应该要和他们保持合作的态度。 下定决心之后，唐华从包包里拿出了戈尔贡之石。 黑曜石的徽章。上面栩栩如生地刻着蛇发女妖的肖像——林白一看见这东西，瞬间惊讶得说不出话。 “这个东西果然很危险吧？” “恐怕是的，这是有着非常、非常古老的神格封在其中的圣印。蛇神、大蛇之印……不，应该是属于更根源、环绕大地之母的螺旋刻印——” 林白眯起眼睛说着。 “虽然只是我的直觉，不过这个徽章应该是从北非出土的。埃及、阿尔及利亚……心中不自觉浮现出这些地名。” “不自觉浮现出？我的朋友叫这个是戈尔贡之石，林白对这东西了解吗？” “不，我对欧洲或是非洲的神明方面之事，几乎完全不了解，只是靠着灵视和灵感，模模糊糊地进行感应并且说出来而已。” 然而她的说法，却几乎和爱丽娅透露的内容一模一样。 唐华打从心底佩服。 总而言之，林白的咒力一定是相当优秀的直觉能力。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信口开河地说谎，不过唐华不打算怀疑这个用真挚眼神、严肃表情说话的少女。 ——不过有非洲这个地名真是意料之外。 蛇发女妖、美杜莎等等不是希腊神话吗？不，英雄珀耳修斯所拯救的美女安德洛米达，的确是衣索比亚的公主。所以她说的话应该是合理的…… “草薙同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陷入沉思的唐华，被林白突然的问题打断。 “这很明显是〖不顺从之神〗的神具，身为弑神者的你，应该不会没注意到吧？” “嗯，也是，是这样没错……这东西果然是属于神的麻烦物品啊……” “既然如此，难道你打算在BJ引来灾祸之神吗！你把本地居民的安全当成什么了！” 晴天霹雳。 点头的一瞬间，突然像是有一道落雷打下来。 唐华重新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白充满气质的美貌，明明到刚才为止还十分端庄贤淑而文雅，现在却是魄力逼人。 总之就是威风凛凛，唐华下意识缩起脖子。 “我、我也担心过这件事，不过应该没问题吧？想要这东西的是住在那边的女神。不过那些人，我猜大概连中国的位置和国名都不知道才对。” “应该没问题？……请你不要造成不必要的危险，从读了唐华同学的调查报告之后我就注意到了，你对于周围的人事物相当欠缺考虑。” 林白冰冷的视线直射过来，让唐华倒退两步。 惨了。 和她的对决对自己相当不利。 唐华本能地察觉到，自己和眼前的少女在性格上可以说是最坏的组合——对自己而言她是和爱丽娅完全不同类型的天敌！ 林白说不定也在无意识之中发现这一点了。 现在的她比刚开始谏言的时候还要来得更有攻击性！ “力量越大，责任也越大。正因为如此，唐华同学不觉得自己很不负责吗？禁不起女性爱人的央求，就带着这种来路不行的不祥神具回国——” “爱人？你、你是在说谁啊？” “装傻也是没有用的，这个调查报告上写得一清二楚。” 林白边说边拿出一大叠文件。 ——爱丽娅，属于魔术结社〈绯红十字〉，十六岁。身高一六四公分。三围是八十六、五十八、八十八。草薙唐华的爱人。 听见她详细叙述这些个人资料，唐华相当绝望。 “林白，这些关于我的坏话都不是事实，是捏造的、是假情报，至少先听我解释吧？” “我不明白你指的捏造是什么意思，事实摆在眼前还想狡辩吗？利用魔王之力对女性为所欲为，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 “什么为所欲为啊！根本就是相反吧！我才是被玩弄在股掌之上的人啊！” “喔，没想到唐华同学居然把责任都推到女性身上，越来越令人深感你是如何卑劣的男人了——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谎了！” 林白的脸上浮现了微笑，不过皮笑rou不笑。 她是夜叉。唐华确定了这一点。 如果女夜叉是真实存在的话，那她一定会摆出和林白现在一样的笑容。那样冷酷的美丽像“能面具”一样的微笑。 唐华被这种无以名状的压力压迫，不由得向后退。 ……然后他看见了。 以轻快的脚步往这里走来，那个是非常眼熟的身影。 等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唐华用有点闹脾气的语气发问，他完全无法理解当中的因果关系。 那位女学生的名字似乎曾经听过。 从班上的男学生口中似乎不时听到，就连女孩子之间也在流行这部份话题，说她很可爱之类的。 “那么，接下来讲到正题。这位林白学姐，她说虽然很冒昧，但是想跟哥哥见面聊天……而且林白学姐不只人漂亮、头脑又好，还是一位大小姐。” “那些跟这件事有关吗？” “当然有呀！哥哥你该不会是看林白学姐是不知世事的大小姐，用花言巧语去欺骗、玩弄她吧！？” 听到唐梦乱七八糟的逼问，唐华反射性地回话： “刚刚才知道名字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些事！” “那为什么她会打电话过来，还想跟哥哥见面！？这样不是很奇怪！” 的确，听到如此正确的指摘，唐华也觉得有道理。 “不对，这不太对劲。如果她想找我，特地找唐梦转达不是更奇怪？既然是打电话，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 “啊，关于这点大概是她没想到吧？因为她是名符其实的大小姐。头脑虽然很好，但是不太会讲求效率好不好这方面的事情，还有说不定是觉得跟男生讲电话会害羞吧——总之她很了不起，再见时的招呼她能自然说出‘大家平安’唷。” “……那个叫林白的，是住在哪个异次元里的人呀？” 至少在唐华知道的女孩子里，没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打招呼。 不过，如果是爱丽娅周围倒是有可能。 那位少女怎么说也是名门索菲亚家的千金大小姐。只要她想，要表现出淑女般举止的特技要多少有多少。 “不是异次元啦，她是旧贵族门第的后代，与一直以来都是平民百姓的唐家，完全没有任何渊源……” “我越来越不能理解她想找我的原因了。该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越听越觉得对方是住在异次元的人。 除了意大利认识的一些魔术师之外，唐华的交友关系是非常普通且合乎常理的。心里根本想不到有什么机会，能认识像这样的一位大小姐。 可是，唐梦用冷眼注视哥哥说： “是这样吗？最近哥哥的行为举止到处都是破绽，就像刚刚爱丽娅小姐的那件事情也是一样。” “……我已经说过了，她只是普通朋友。” “啊，对了。林白学姐最后还说了……她想看看哥哥最近带回来夏京的东西。她指的是什么？” 听到这段话，所有疑问一下子都想通了。 除了戈尔贡之石以外，唐华想不到其的可能性。 ——原来如此。如果是那些魔术师同类的话，就算多么离奇古怪的人也一点都不奇怪了，或者应该说是理所当然。 唐华察觉到即使回国之后，似乎又将被牵连进一堆麻烦事中，不禁忧郁了起来。 唐华一从地下火车站站出来，就去找这附近的地图。 就是车站前都会有的周围导览图。 昨天通完电话之后，从唐梦口中转达的会面场所，是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寺庙。 虽然最近的车站和大致上该怎么走都清楚了，不过光是这样还是不容易到达目的地。 从导览图上找出地理位置后，唐华迈步向前。 “为什么是寺庙？明明就可以找个更方便见面的场所啊……况且既然都念同一个学校，约在学校见面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