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优势在我
登瀛楼里头,原本高朋满座的宴席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寥寥几人,武馆之人也是名利场中人,马三爷本来是意气风发,大家都愿意捧他场。可如今不过略一交手,大家都看出马三爷只怕是镇不住这津门里的文二爷。 为何说是二爷呢?因为津门里称呼男子不称大哥,二哥二爷才是尊称。 但是马三爷再落魄,也有人雪中送炭,来的还不是寻常武师,是英华武馆的馆主,谢勇。 且说谢勇谢馆主,自从紫竹林一战后事偃旗息鼓,一切为邹容马首是瞻,直到今日方才派了手下为马三接风洗尘。 谢馆主想着,反正都跟文搏合不来了,总不能再怠慢了北方武林魁首宫老爷子的大徒弟,所以等众人都赴了宴,他再三确认没有外人知晓,不会让邹容那边探得消息后,自己也悄悄来了。 万万没想到谢馆主刚到门口,就见着一行极为不愿见到的人物从登瀛楼里走了出来。当时谢馆主心里就一慌,等文搏走远之后,谢馆主一咬牙,上了楼。 于是就看到了这一片狼藉。 “马三爷,在下英华武馆谢勇,不知这是……”谢勇不问还好,原本被人搀扶着坐在一旁的马三回想起刚刚不愉快经历,本就面如金纸的脸色更加难看。好像随时会驾鹤西去。 实际上马三没有伤的大家想象中那样重,毕竟他从七岁起就在宫宝森手下习武,打熬筋骨从未懈怠,虽不是专门横练可抗击打能力也是出类拔萃。 奈何文搏拳头太重,又不收手,外加马三喝了酒让人打中肠胃胸腹,光凭感觉,马三觉得自己脏腑是有些出血的。而且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奚落,还被高举过头抛了出去,任谁脸色都不会好看。 所以马三这会儿也懒得虚以委蛇,就捂着胸口闷不做声。 早有人将谢馆主拉到一旁跟他说清事态,听明白了经过,谢馆主差点笑出声。 好啊,打起来,我要看到你们打得血流成河才好,最好就是打了小的再来老的。你文搏不是能打吗,打赢了郑山傲算你能耐,现在他们八卦门又来了马三,再往下打宫宝森都来了,我看你怎么打? 至于文搏要是最后连宫宝森都打赢了,那该如何是好? 谢勇没想过,文搏要是本事真那么高,他谢勇还能怎么办?大不了把心一横下南洋教拳去,天高皇帝远的,谁认识你文搏啊。 脑子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这会儿谢馆主收敛起笑容,来马三这里烧冷灶了。 “马三爷还请放宽心,这事情定是误会,明日我替您说合,不才也有三分薄面,到时候我登门谢罪,邹馆主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不是火上浇油吗?马三明知道这人在挑拨,可是他向来就是顺风一切好说,逆风不管不顾的性子,当下就强撑着站起身子,指天画地的赌咒发誓道:“我马三带着我师父宫老爷子的嘱咐来到津门办事,别的不说,怎能平白失了宫家的颜面!” 马三如此作态也是情非得已,哪怕他知道谢勇不怀好意,也不能服软认输。 第一是马三明确的察觉到文搏杀意不是作假,马三又被当众落了面子,就算他自己不在意,也决不能丢了宫家的面子,否则他心心念念的继承宫宝森事业的愿望定然不用再想。 第二是武人的性子向来如此,所谓心怀利器杀心自启,都是有本事有能耐的武师,哪能面对文搏的挑衅置若罔闻,马三的拳法和他的性子一脉相承,过刚易折的评价,恰如其分。这也是电影里宫宝森看出来后为何让马三藏刀的原因。 看到自己的挑拨起效,谢馆主心里笑开了花,又开始给马三出谋划策起来。 “马三爷说得好!只是这文搏凶威确实慑人,再加上您担负着形意门八卦门两家众望,能胜不能败,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首先在座各位都是能守口如瓶的好汉子,咱们今日登瀛楼里发生的事情不要外传,给他来个先发制人!明日马三爷送上战书约文搏上擂夺魁,这样就能定下规矩,不然依着姓文的那煞星的做法上来就是打打杀杀,未免太失了身份。”谢馆主三言两语就给马三定下计谋,马三一听,确实能极大地提升胜率。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接着众人更是你一言我一语,把文搏贬得一文不值,同时也划定了几个方案。 总之是当做今日无事发生,明天送上战书,用为郑山傲报仇的名义约文搏打擂,打擂的规矩就可以做些手脚,尽量减少文搏优势。 文搏在他们的谋划里简直是处处受制,谢馆主更是心中大定,不由得想慷慨激昂说两句优势在我之类的话,奈何大家太过热情,搞得谢馆主都被挤到一边去了。 马三虽然听着有些不舒服,好像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不如文搏,可是形式比人强,马三只得强自按捺心中不服依计行事。而且马三还得想尽办法快些恢复,今日被文搏出重手伤了筋骨内脏,确实要郑重修养几日。 他们这边气氛高涨,大家同仇敌忾,文搏那边呢? 这会儿,文搏正拍着耿良辰肩膀,怀疑的问道:“登瀛楼的大宴变成去吃茶汤,是不是落差大了点?” 无怪乎文搏如此疑问,耿良辰出了登瀛楼后发觉自己说的话又当不得真了,便提议去吃茶汤降降火气。 “没办法,文大哥,咱虽然不是迷信的人,可你哪次吃饭店不弄得人家闭门歇业,为了不打搅饭店生意,咱们还是去一处僻静地方,吃些茶汤,这可是皇帝老儿吃了都说好的地道津门小吃!”耿良辰把大拇指一竖,面不改色的说出理由。 文搏一听好像有些道理,自己命中克吃席,这次去个没人吃席的地方可能会好些。 陈识无可无不可,他还在想着关外宫家会怎么反应。翁师傅则巴不得文搏赶紧回武馆,免得在外闹出事端,而且翁师傅还要跟邹容传递消息。今日登瀛楼里那些武馆宿老别人不认识,翁师傅可是认识的。 只是拗不过耿良辰,于是众人又兜兜转转的走了几圈,竟然到了耿良辰以前摆摊租书的地方。 文搏四处张望一番,看到茶摊,心下就有几分了然,笑着调侃道:“我看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吃茶汤?该不是吃豆腐吧。”
耿良辰脸皮的横练功夫早就小有所成,唇枪舌剑哪能破他的防,把手一摆装作没听见文搏说什么,“今儿个我请客,大家敞开吃。” 说罢,耿良辰跑到茶摊边,跟个年轻姑娘耳语几句,那茶汤女咬着嘴唇作势就要打他,耿良辰也不躲闪,明明那么好的咏春功夫却练来给茶汤女狠狠地打了几下,这才回过身来张罗着让众人坐下。 一点也没有见外的意思,熟悉的像是他耿良辰才是这儿的摊主。 “还好林希文死了,你得谢我。”文搏落座,结果耿良辰递来的一碗茶汤,一饮而尽,说了句谁都听不懂的话。 原著里,耿良辰被林希文所伤,带着一身伤势硬是跑回了津门,临死前想见茶汤女一眼,却自惭形秽,怕吓着她,于是走远,推着车死了。 茶汤味甜香糯,文搏吃起来觉得有些腻,里头桂花、青梅、花生碎堆砌得满满一碗,都快溢了出来,对于一個习武之人来说热量太高了。 想了想,他又让耿良辰再端上一碗,反正文搏现在每日消耗量惊人,再吃几碗大不了加练半个小时就行了。 “陈师傅,你得加把劲,不然你儿子得喊小耿的儿子师兄,那不是乱了辈分吗”人老成精,翁师傅年纪不老,但是眼光不差,同样一眼看出了耿良辰和茶汤女的猫腻,笑着调侃陈识。 陈识老脸一红,嘴里说这才哪跟哪,心里却开始幻想天伦之乐。 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算是文搏来津门快一年来,除了在坚村咖啡馆里之外,最闲适的一段时间了。 想起坚村咖啡馆,文搏觉得好阵子没见着赵老板了,当日若不是承他恩惠,自己在津门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于是众人在茶摊闲聊一阵,文搏先告别了几位,又往坚村咖啡馆走去。 坚村咖啡馆还是老样子,拉三味线的东洋女还记得他,笑眯眯的跟文搏打着招呼,文搏学着她的语气回以“哦哈哟”。 倒是赵老板在吧台后头打瞌睡,醒来见着文搏还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这才惊呼道:“哟,这不是文师傅吗,久仰大名,您请!” “赵老板,这就没意思了,我那身衣服还在吗?今天武馆里放假,我来你这兼职了。”文搏同样用调侃回应赵老板,对这位有些胆小但是善良老人十分尊敬。 赵老板自然不会再让文搏打杂,两人走到后厨寻了个没人的地方闲聊很久,看着赵老板身体硬朗,文搏眼见天色已晚,便告辞离去。 走在路上,文搏觉得自己心灵都清澈了几分,近日打打杀杀太多,跟朋友们相处化解了他心中过甚的杀意戾气,整个人都显得像是一尊宁静的佛陀。 直到他走进中州武馆前的巷子,文搏突然立住了身形,看向空无一人的长巷,叹了口气道:“跟了一路,有话直说吧。” “听说伱拳无双响,跟我的名头有点犯冲,所以我想跟你谈谈。”一道冷厉的声音从前头的巷子传来,清冷的月色映照下,一个把玩着剃刀身着西服的男人从电线杆后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