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断崖蝴蝶
众人顺着朝珠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段破旧不堪的栈道歪七扭八地耷拉在悬崖峭壁之间，栈道并不宽，几乎只能容下一人侧身通行，许是年久失修，好些地方都已经腐朽脱落摇摇欲坠，看着令人头皮发麻，触目惊心。 “我滴个乖乖，这啥‘梯’啊都破成啥样儿了？也不知道找人来修修，朝珠你们族人可不地道啊，自己家门口的路都不修？”林胖子不禁吐槽，抬脚踩上最近的一截木头试了试，碎木顿时“簌簌”直掉。 沐楚也跟了过来，一边捂着受惊的心脏道：“就这破地方，鬼都不愿意来，也不晓得哪位牛鬼蛇大神闲的没事做，在这里修栈道，难不成是为了去阴曹地府养小鬼儿吗？” 他这话音刚落，喉间便多了一柄匕首：“这下面可不是什么阴曹地府，我们地下部族之人更不是什么‘小鬼’，你敢对我先人不敬？” 那匕首的寒芒内敛却透着杀机，张振枫忽然有种感觉，似乎这匕首之上镶嵌了绝对黑体，自从经历了六博空间和公主墓法阵之后，他似乎总能探知到绝对黑体，就算看不见。 张振枫在擢戈手背上一握，用了六七分的力道：“我这兄弟不明就里说错了话，还请擢戈兄弟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朝珠回过头，在张振枫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狠戾与精明，那种压倒性的气势既熟悉又陌生，只觉得这人身上似乎还蕴藏了一股其他力量，一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也势不可挡的力量。 朝珠出言道：“悬魂梯上生死为大，能不能顺利通过就看各人命数，你们都当心应付吧。” 说罢又看向张振枫：“这悬魂梯看上去是一条通上通下的天路，实则却是阻止我地下部族通往地上的机关。我们的族人有许多都折在了此处，所以我们才把此地称作‘悬魂梯’。” “你是说……你们是被人故意困在那个地下的？”艾天格好像听懂了其中的深意，蹙紧了眉。 朝珠不愿多说，瞥了罗阿生一眼：“那就要问问这位恭家村的兄弟了。” 祖先的恩怨和手段，像罗阿生这种十六七的大孩子自然是不怎么知晓的，但被朝珠这么一挤兑，吭哧半天才小声问了句：“听说打龙钉就是压住这个地方的？” “正是。”朝珠刀似的眼神刮在了罗阿生的脸上：“岂止是打龙钉，就这五行木桥都是你们祖先的杰作，可真阴毒。” “都下到这么深的地方了，那恭家村的人有这功夫？”沐楚一步上前，站在了罗阿生身边，“他们村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头。” “哼，现在那个村长自然是不行，但过去那些个高人确实把我们部族压制狠了！小男孩你若不信就来看看这桥是什么做的？” 罗阿生往前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沐楚好奇，“阿生，你知道这桥是什么做的？” “是黑铁木，我们村后山有一片黑铁树的遗迹。祖爷爷说，他的阿爸和叔叔们曾去地下洞xue里屠龙，后来将龙骨深埋地下，并且还伐了二十四棵黑铁木，说是建了一座天路，只有他们能过去，恶龙的后代再也上不来了。” 朝珠从腰间抽出双刺指向罗阿生，“托你们这一代废物的福，要不是你们坏了龙钉，我们可怎么上得来呀。” “咳咳，那也是你们，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来你个怂吊说说我们怎么罪有应得？我们世代于此，你祖宗来了就要抢我祖宗的东西，你就是个狗屁！” “咳，你才是狗屁……” “我这就给你扔下去，祭祀我族英魂！” “过去的事暂且不提吧，这栈道破是破了些，倒也不至于凶险吧。”张振枫此时接过了话头，生怕就这话题牵扯下去，挖出些隐秘。 张振枫说罢，又捡起一颗石子朝栈道丢过去：“这栈道好高明！看似普通，实则暗合了阴阳五行之术，看来只要踩对了踏板就能安全通过，反之万劫不复。” 朝珠点头，又摇头：“如果只是踩对了相应的踏板倒也不难，地下部族百年来总有人能参透其中的奥秘，难就难在这五行之术又暗合了奇门遁甲，每一甲子一个轮回，不明其中原理，根本就找不到规律，无迹可寻。”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这回也是熊瞎子过河，纯属瞎摸？”林胖子唉声叹气，“真是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呐！就这谁能出得去？我也想好了！这次要九成是折这了，要是有命走过去，我就留地下不走了，在你们村娶一个定居得了。” “哼，禽兽。”擢戈鄙视的瞪着林胖子骂了句。 朝珠冷笑，眼中瞬间透出一股子得意：“也不见得，龙钉都倒了！这悬魂梯的气数也该散尽了！现如今只要记住了上一次的步法，就不会出错。” 越是不想提什么，朝珠越是说什么，这会龙钉长、龙钉短的说了不下二十遍，罗阿生的脸色愈发不好看，盯着朝珠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拼命，哪知朝珠又猛地回头笑了笑。 “也是啊，你们这一代连个长夜咒都破不了，上来就把龙钉给推了，屁也不是。” “我再说一遍！镇压你们这些毒虫的龙钉藏在我村的禁地里，百年不曾碰过！根本就是你们自己破的！” “那你还真不知道龙钉的厉害，你们的那个祭坛是生桩祭坛，龙脉这一地带，有多少部族的尸骨都被你的先人偷挖出来建祭坛了，那可是二十个活婴儿打下来的生桩，懂吗？上面不破，我下面根本破不了！麻烦你说话好听一点，我们是昌地龙后代，不是毒虫！！哎？莫不是你们破的？” 朝珠说这话，冷不丁转头看向张振枫一行。 “你放屁！”林胖子闻言突然炸了，他双拳紧握，恨不得要打上去。 此时沐楚手心里全是汗，有些无助的大喊：“那地方阴的要死！你以为我们敢去？吓都要吓死了！” 眼看事态要乱，张振枫忙当和事老，“朝珠是开玩笑的，龙钉我们都没见过，眼下我们是一个团体，咱们都来看看这五行桥，这才是正事。” “行，走。”朝珠伸出左手，拇指快速掐算，口中还念念有词。她当先迈出第一步，众人紧随其后，一开始还算顺利。 突然间朝珠一个躲闪不及，整个人凭空没了。 “朝珠！” 见朝珠在自己身前消失，艾天格做出最快反应，她摔在地上，直接抓住了朝珠的手腕，但这也只能稍缓朝珠的下坠之势，沉重的力道连带着艾天格一起，直直地往下急落。 艾天格一手抓着朝珠，一手掏出小型登山镐，奋力敲在石壁上，速度之快，摩出了火花。 “快！抓住！”众人身上的安全绳骤然下放，张振枫大喝一声，大家集体紧握安全绳，奋力往上拽。二人滑行了好一段，登山镐也终于卡在一处石缝里。 “朝珠你别乱动，这石缝并不紧，我们撑不了多久。”艾天格咬紧牙关，握着登山镐的指节泛起白色。 朝珠低头看了看深渊，又仰头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事出突然，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所以呢？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也搭上，值得吗。” “不值得吗？你可是人命啊！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人类世界之所以比动物世界高级，正是因为人类之间有感情，有人味儿。” “人味儿？”朝珠摇摇头，“人什么味儿？” “格格身上的安全扣撑不住他们两个。” 张振枫说着，从包里扯出登山绳快速打了个扣，瞧准艾天格的方位丢下去，登山镐终究撑不住，从石缝里迸出来的瞬间，张振枫的驰援也恰好赶到。 朝珠肯定是不能丢的，艾天格见状立马丢掉了登山镐，借着腰间安全绳的力量，双腿用力蹬，凌空一跃，单手抓住了绳索，两人就那么悬在了绝壁之间，像极了两只断了翅的蝶。 “你松手吧，这条绳子撑不住我们两个。”朝珠语气平静，似乎早就接受了死亡。 艾天格却不理会，她咬紧牙关狠一发力，愣是将朝珠单手提起！艾天格尽了最大的能力将朝珠的脖子套在了绳索上。 “你快！自己爬进去！” 艾天格说完，倏地放开手，依靠着腰间的安全绳，荡到了崖壁上，她看准了一块突石，伸手抓上去，大喊道：“我以前学过徒手攀岩，还能撑一会儿，你抓紧绳子，先上去！” 向来自私自利的朝珠却犹豫了，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不用你救我，我不想欠你情。” “谁要你欠，少墨迹，快上去！”艾天格面对着石壁大吼一声，深渊中阵阵回声泛起层层涟漪，也在朝珠的心头萦绕不绝。 张振枫、林胖子将朝珠拉上来，又急忙想要去拉身上的安全绳。 艾天旗一把按住林胖子，“安全绳刚才来回荡，这黑木头又跟刀似的，绳子磨损得太严重了，经不住了。就算绳子行，扣字也不行了。” “那也不能丢下天格姐不管呀。”林笑笑急得就要哭出来。 张振枫一声不吭，将磨损严重的登山绳在自己腰间绑好，准备下去接应，却被朝珠制止了。 “你放开，我绝不会丢下天格不管，就算是死也要一起死！” 朝珠不松，更加重了力道：“不会死，谁也不会死。” 见她异常坚定，张振枫也才冷静下来，朝珠见他恢复了心智才说：“刚才她说自己会爬悬崖，我能帮她顺利爬上来。” 说罢抢过林笑笑的手电筒，朝艾天格的方位找过去，一刻不敢耽搁。 “你听好了，你左手边有个支点，右手交叉勾住，右脚往上有一处凹陷，可以作为落脚点。” 艾天格汗如雨下，她明白，除了自己往上爬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当下调整情绪，全神贯注听从朝珠指挥。 “对！腾出左手往左上方，左脚平移，用足弓发力，千万不能将重量都落在足尖上，一旦力量太过集中腿脚抽筋，就完蛋了！”朝珠一字一句叮嘱，半点差错也不敢犯。 直到艾天格终于爬上了木梯，张振枫紧握的拳头才略松，身上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浸湿，一把抓住了艾天格伸来的手腕，将她拽进怀里。 “你怎么那么傻，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万一……” 后面的话张振枫不敢想也不敢说，艾天格也后怕，然而事出突然，不容她想太多。 朝珠长舒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轻轻道了声，“多谢。” 艾天旗冷着脸，追着朝珠劈头盖脸就问：“你不是说已经掌握这‘悬魂梯’的步法了吗？怎么还能走错？还差点给自己也搭进去？你自己送死不要紧，可不要连累了我们的人。” 朝珠蓦地回头，满脸阴鸷的看着艾天旗：“怕死就回去，没人逼着你。” 说着又要往前去，张振枫赶忙上前。 “站住！”张振枫急道：“此乃以五行为机关的木桥，虽然地下部族的禁制已破，但这悬魂梯恐怕不受那个龙钉的影响，照旧是会改变步伐，我曾深入研究过五行风水，说不定可以试一试。” 艾天格不愿张振枫再冒险，凑在他耳边问：“你什么时候学的五行风水？可千万别逞强。” 张振枫摸了摸她的肩膀：“放心吧，你忘记那个法阵的机缘了？这个日后再跟你细说，你且信我这一回。” 艾天格点头，张振枫越过朝珠，从背包里摸出了一个罗盘，那东西正是在公主墓，与银简书一同寻得的宝物！他一边看罗盘，一边左手念指诀。半响，在这杀人于无形的悬魂梯上跨出了第一步，这木梯栈道的踏板在他脚下竟生生被分成了阴阳两极，看似毫无章法，实则讳莫如深，直到所有人都平安来到了谷底，才算将悬着的心魂给收回来。 看着眼前茫茫一片的尸骨白地，林笑笑不由得怔住：“这就是藏骨沟吗？太恐怖了，这得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