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泰山大典?
强烈的白芒逐渐变得炙热guntang,张振枫开始在虚无中无限下坠……不知过了多久,当花白的双眼,逐渐能视物时,张振枫开始恢复意识。他如大梦初醒般,看着周围的一切,竟然没有察觉任何不妥,自然而然地随着一群道士,跪在陌生的广场之上。 刚回神的他,由于身体疲乏、重心不稳,身子一歪摔倒在地。旁边跪着的人见状,均是吓了一跳,连拉带拽地将他稳住跪好。 “师兄!快跪好!烈日当头务必打起精神,这可是泰山的封禅大典!盖其旷世不常行,万万不可出差错呀!” “啊?”张振枫茫然的转头看他,那厢面色惊恐:“你瞅我做什么!快低头!” 张振枫连忙低头,又听旁道:“你我乃皇家上清天师,此时若是出了差错,一会圣人就送咱们登顶三清界,上天了啊!” “什么?圣人送咱们上天?”张振枫被此言语说的云里雾里。 他微微抬身,偷瞄着眼前的场景;只看那方形的巨大地基立于远处,犹如大山,这泥筑方山十分肃穆庄严,其身宽广大约十二丈,高丈二尺。 其中还摆放着诸多祭祀之用物,只看中间立着玉策四位,每策皆有五简,联以金。 分别是;祀昊天上帝配以太祖,皇地衹配以高祖;这些玉策用金匮盛装着,而这些金匮高约六寸,宽宽大大的,制如表函,缠着金绳,封以金泥,并印以受命之玺。 再往大山之上是一圆坛,以五色土筑成,高一丈二尺,宽两丈,看上去十分高,在圆坛之上又有祭坛。 正在此时一声高唱传来,有侍者对来人跪称:“具官臣某言,请封玉册。” 不多时,一华服男子自南阶而上,张振枫见此,心中迷惑更胜,“上面那个是谁啊?” 闻此言,周围道士一片惊恐,但大家谁也不敢有动作,只是将头颅埋得更低。 “上面正是圣人啊!陈简,你怎么了?” 张振枫转动眼珠,见左前方的红衣道士,正低头瞪着自己。此刻,周围道士皆觉察出他的不对劲。但现下,对于这种未知失心疯都是束手无策。只能祈祷封禅大典快些结束,万万不能出差错。 之间,皇帝面北向立,又有一太尉进至昊天上帝神座前,跪取玉册,将宝册放置在木镶金的宝盒内,皇帝接过,又跪在玉匮之上,侍者之一奉上祭祀用品。待太尉复位后,又有太常卿前奏:“请再拜。” 待皇帝再拜,再进行繁琐仪式,礼毕后,又有侍者高唱,太监高举丝绸华盖,皇帝缓缓走下祭台。 祭台下,一路铺着艳红绒绸,而张振枫所在的列队,正位于祭台不远,红绸的左侧。当皇帝与随行人员一路而过时,张振枫略微侧头,悄悄朝上望去。 只看一位瘦高的中年男人朝近处行来;他内着土黄色礼服,脚踩金线六合靴,外搭衮冕,头戴冕冠,前后各坠了十二旒白珠。再看身上,革带、玉钩,长剑、火珠、硃裳,龙、山、火三章,一样不少。 直至近前而来,张振枫由低往上偷瞄,那帝王面上剑眉朗目,隆准高鼻,嘴旁留有八字须,龙行虎步,犹如天降之子,意气风发。 “快低头!”右侧道士发觉张振枫偷看,赶忙用气声呵斥。 待皇帝走远,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右侧道士不可以思议的问:“你怎么了?怎敢直视圣人?” “哦?哦!我懂了,不能用眼睛看……这,这到底是哪?” 张振枫问完又觉得有些可笑,面对周遭压迫的气场,他索性低下头去,繁华之中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又有些说不出来,只是隐约觉得这一切似乎如梦如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暗红色长袖上,缝着太极八卦的卦象,那银线丝拔的极细,制造精良,袖口之上一个小小的简字,藏于得罗之内。 正于此时,又有一太监高唱,“恭迎皇后登坛行亚献之礼!” 奏乐高鸣,身后有环佩铃响渐至,此时的张振枫还未完全缓过力气,他稳住虚弱的身体,努力让自己半跪好。 待台上礼仪完毕,一个女声响起,张振枫刚欲抬头,就被侧身的一只拂尘手柄,猛地一戳,只听旁边强压怒意:“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竟敢瞻仰皇后尊容,是想大家与你这臭道士陪葬吗?” 张振枫又立刻将头埋下,只听祭台之上女音婉转,声动梁尘。 “乾坤定位,刚柔之义已殊;经义载陈、中外之仪斯别。瑶坛作配,既合於方衹;玉豆荐芳,实归于内职。我今以虔拜之仪,祈愿苍天大地庇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家繁荣昌盛,他国和谐,四海升平!” 待皇后在祭坛之上行完亚献,又有后宫佳丽、位高权重的忠臣之妻再行献祭,直至越国太妃燕氏为终献。 祭坛之上,她们将祭酒洒入礼器中,与房玄龄、魏征、杨师道等等重臣前后站立,一切礼成,奏乐祭地。 远处的儒臣们纷纷瞻望,只觉男女同台的场景滑稽异常,纷纷捂嘴嘲笑,那笑声传至张振枫一行的身后。 虽然,封禅大典上出现了部分异样的舆论,但张振枫所在之处皆是肃穆,寂静无声。张振枫偷看了一眼队伍最前面的紫衣天师,只见他置若罔闻,随着大典祭祀不断做着祈福祝祷,很明显,他们这群皇家道观的道士是赞同阴阳乃男女平衡之说的。 “哎?你好,咱们这是大唐对吧?”张振枫小声朝,旁边问去。 “唉。简兄,你知我是谁吗?”左旁道士轻声一叹,张振枫当下愣住,他侧目细望,那男子凤眼丹青,薄唇挺鼻,眉眼间有一丝异域风情,可他到底是谁呢? “哎呀,你瞪我作何?低头啊!” “我是简道士?嘶……封禅大典……” 张振枫喃喃自语,鉴于这服饰花纹,这明丽的盛唐风格,他忽然惊觉;此刻应该是高宗在位的三十四年间,最隆重、最盛大的公共祭祀活动,而他现下所处,正是泰山之上! 由于当时封禅大典是不允许女人参加的,除却皇帝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其次由公卿充亚献、终献之礼。然而由于武皇后日益增长的政治权势,导致她极其渴望参加此次封禅大典,但这并不符合惯例,所以在临近祭典之前,武皇后曾向皇帝上表奏章;在奏表中,武皇后用她闪烁着智慧光辉的文字,对高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辩称:“禅”的本质为祭“地”,以及祭祀唐高祖与唐太宗的皇后,因此理应由她这个儿媳妇、当今的皇后来主持这一仪式。地毕竟象征着皇帝的母亲,天毕竟象征着皇帝的父亲。 在中国的阴阳二元说中,阴和方是与地联系在一起的,而阳与圆是与天联系在一起的。按照武皇后的逻辑,由男性大臣充亚献之礼会违反礼数。女性的加入不仅从儒家礼制上讲很有必要,而且也符合自然的和谐之理,有利于女性的“阴”与男性的“阳”达到平衡的状态。因此,尽管儒家礼教贬低武皇后的女性身份,但武皇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利用这一文化意识形态证明了自己参加封禅大典的合理性。在表文的上述最后,她以一种谦逊、机智的方式总结道:“萤烛末光,增辉日月。” 受此影响,高宗发布了一道圣旨,宣布:“禅社首以皇后为亚献”。 所以这是武皇后第一次参加封禅大典,它不单单是一场;证明上天将统治国家的权力授予统治者的封禅仪式!更是从此后,女性的地位逐步提升,宫中也出现了和朝廷中大臣同样,拥有正式职务的女性存在。 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自己本来就生活于此地,只是山高日毒,晒晕出了短暂性失忆……张振枫的沉思,忽然间被周围的举动吓了一跳,那众道士齐齐挥舞拂尘,缓缓起身,张振枫艰难的撑着地面起来,在道袍之下悄悄活动着早已麻木的腿脚。
道家队众整齐划一,排列着方阵走到祭台之下,广场的正中。随着为首紫衣天师的高声长喝,众人自动分成四个阵列,摆出了朝天祭拜的姿势。不多时,自不远处,响起了击鼓鸣钟,肃穆乐声,紫衣天师命随行道士将大量的煎甲倒入香坛之中,随着煎甲香被点燃,熊熊烟雾随着鼓乐青云直上,透过薄云向上天传递着虔诚祈愿。 彼时又有黄衣道士在四方燃起以玄参、甘松混合的降真香,待袅袅香烟轻缠四周彩旗,紫衣天师一声号令,众道士打出十指结印,舞剑吟唱; “幸遇昌隆盛世,神州尧天舜日。党政军民,休戚与共;抗灾除魔,众志成城。感太上之慈悯,天地垂恩,邪魔逞一时之暴,根基无损;国人举护邦之鼎,社稷重安,感天日昌……” 铮铮高唱回荡泰山,此之威仪,当是“皇家真元观”所有,众道士以舞声歌,祭拜地神。 而张振枫一开始还能随着众人走队形,直到舞剑时,他自内心发出绝望。但此情此景不容他放肆,只得硬着头皮对照前排道士胡乱挥舞。凌乱且危险的法剑,让周遭的师兄弟纷纷不满、惊惧,却又无法发作。 好在此次封禅大典人多势众,贵族权臣各有心思,再加之距离遥远,谁也没有细细观看。察觉不对的师兄弟,也纷纷介于前排。如此之下,有人挡着、又有烟雾缭绕,纵使张振枫再如何龙飞凤舞,可到了广场之外,也是看不真切的。 直至祭祀结束时,张振枫摸着额间轻叹,而周身众人亦是长吁一口气,险些吓死过去,不管如何,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前朝之事与道士再无关系,有内侍长者,领着大家往一条僻静山路退离现场。待到休息处,又有红衣道士在紫衣天师耳边说着什么,那紫衣天师满脸怒气,朝厅堂角落看来。 张振枫心道不好,正欲躲闪,那天师已行至面前;那厢样貌是剑眉虎眼、仪表堂堂,虽然上了年纪,可依旧是乌鬓黑发,健硕卓然。 “您…您好。”张振枫有点胆怯的打了个招呼,天师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他心生畏惧。 “大胆!见到师祖竟不欲行礼?想不到师叔竟会做出如此不公之仪?” “无妨”紫衣天师拦住了小辈的怒意,朝张振枫道,“你随我来。” “好。”张振枫再也承受不住周遭怨怼的目光,逃似的跟在紫衣天师身后,出了门。 急行不久,天师拾级而上,张振枫也顺势抬头,一块深色牌匾“老律堂”映入眼帘。 待张振枫入内,紫衣天师将门关起。 “孽徒!跪下!” 忽然一声大喝,张振枫当即下跪。 “你跪这干什么!是朝堂上跪下!” “哦哦,好好好。” 待张振枫跪好,紫衣天师自长龛之上,取下厚长法尺,一下一下打在张振枫的屁股上。 “孽徒!今日乃几世纪不遇的封禅大典!此般中那万条重要,无需我再多言,为使大典面面俱到,圣人、皇后煞费苦心!此不单是政治提升,更是二圣登于巍峨泰山,居于天地之间,位列仙班,与众神同尊啊!而你却昏昏噩噩,至若惘然,你到底为何这般?究竟是不尊敬圣人!还是藐视皇后?我们乃上清道士,自要跳脱凡尘俗世!连你也愚昧顽固,认为由皇后充亚献违反礼数吗?你我乃出家人,有什么资格反对圣人所定之事!” 法尺如棍,实打实的拍在张振枫身上,本就虚弱的他,再也支撑不住,两眼翻白,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