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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小瓢

    夏天说韩墨随着年龄成长的只有肱二头肌,真是一点都没错。用蜘蛛吓唬林夏草,无异于用蛤蟆精吓唬葫芦娃,用一只耳吓唬黑猫警长,亏韩墨想得出来。也不想想林夏草自小在乡下长大,什么样恶心恐怖的虫子没见过啊,见一只拍一只,见两只拍一双。只有一种虫子能幸免于难,那还是托了左思睿的福,林夏草爱屋及乌。

    知了在树叶下聒噪,蜜蜂在花朵上舞蹈,狗狗在阴凉下吐着舌头,那是个载满了美好回忆的初夏。

    距离中考还有不到一个月,怕给学生造成压力,老师的管教都松懈了,连看课外书听随身听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光明正大。教室里的学生有的只为混个毕业证所以混时间等放学,有的争分夺秒的复习做最后的冲刺。何绍城趴在作业本上睡着了,口水浸透了整个作业本而不自知。洛雪支着腮全神贯注的看一本破旧的小说,书名《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林夏草奋笔疾书默写着考试容易考的古诗词,防止考试时提笔忘字。左思睿忙忙碌碌的也不知在干什么,反正不是在学习。

    左思睿忽然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林夏草。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像一块橡皮擦,把她的大脑擦成了一张白纸,平时倒背如流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提笔却想不起“傅说举于版筑之间”的下一句是什么。

    “林夏草,把手伸出来,我送你一个礼物。”左思睿说得神秘兮兮。

    “你是想用什么东西吓唬我吧?我才不上当呢!”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再说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你林夏草啊?”

    “那倒也是。”林夏草伸出她粗糙的手掌,一只透明的塑料笔管放在了她的掌心。笔管中一根细长的青草叶,一只小瓢虫倒腾着小短腿,在草叶上爬来爬去。瓢虫分很多种,七星瓢虫吃蚜虫,是益虫,农村更常见的瓢虫后背有二十八星,吃植物叶子,是害虫。左思睿抓住的这只,就是二十八星瓢虫。

    “害虫吃草,专吃林夏草,哈哈哈!”左思睿笑得要多jian佞有多jian佞。

    “看出来了,你就是只害虫,整天就会欺负我!”

    洛雪被林夏草疑似撒娇的语气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抬起头来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低头继续扮演冰山。

    “说话要凭良心的啊,到底谁欺负谁了?何绍城你来说句公道话”左思睿又把何绍城拉出来做垫背的。何绍城一人扫了一眼,觉着这是两个无耻的人在比谁更无耻,想学洛雪神来之笔,想了半天挤出一句:“灭绝师太大战****大师”。

    在林夏草和左思睿前后夹击中,何绍城泪眼婆娑的大喊我错了。画龙点睛之笔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学的。洛雪身体向后倾,以免被殃及,何绍城你个笨蛋,活该被收拾!

    林夏草抓起笔管一顿摇晃,嘴里念念有词的“死害虫,摇晕你,摇晕你!晕了吧,吐了吧,赶紧说主人饶命,是小的罪该万死。”

    停下来一看,那只瓢虫死死抓着草一动不动,一副要顶不住了的样子。

    这次换林夏草得意洋洋的挑衅着左思睿了,“小样儿,跟我斗,你得瑟一个我看看呀,你不是要吃草吗,来,让大爷我看看你牙长齐了没?”

    左思睿痛心疾首状望着那只瓢虫,学着《唐伯虎点秋香》里周星驰的语气哀嚎:“小瓢!你怎么了小瓢!小瓢,你不能死啊!我跟你相依为命,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亲生骨rou一样教你养你,想不到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

    “左思睿,以后你害虫就是你的终身代号!我要数着这虫子后背上的斑点,一天收拾你家小瓢二十八遍!”林夏草宣布。

    “小瓢你自尽吧,虫可杀不可辱。”

    从此以后左思睿又多了个绰号“害虫”。林夏草自己设计了一个logo,一只瓢虫爬在草叶上,她高中用过的所有书和笔记本上都有这个logo。那时的林夏草已经被左思睿带坏了,脑袋里很不纯洁的YY着,她愿意做一棵被害虫吃掉的狗尾巴草。

    左思睿的logo则是他姓的首字母Z,林夏草还曾嘲笑过他,你以为你是佐罗啊!嘲笑鬼嘲笑,林夏草还是偷偷将与左思睿有关的东西都标记了“Z”。

    气走了左思睿,林夏草用拳头垫着下巴,上半身前倾伏在书桌上,静静的凝视着小害虫。小害虫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被困起来了,要找出去的路,可惜笔管一头是一个小孔,另一头也被塞住,它爬到草的一端之后就转个圈原地返回,朝另一头爬去,如此反复。林夏草笑得眉眼弯弯,轻声呢喃:“真笨,跟某人一样笨。”

    林夏草对这个小礼物甚是喜爱,插在笔筒里,时不时的拿出来把玩几下,学习累的时候看着小害虫爬来爬去,疲惫马上消失的去影无踪,林夏草专注于那只小害虫,完全察觉窗外那个站了很久的身影。

    “林夏草你出来一下。”班主任郑老师眼中有着隐隐的担忧,虽然知道中考在即,现在不应该纠结这些琐事,但林夏草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他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要劝导几句。

    高大的合欢树伸展着枝杈,花时未到,满树繁茂的绿叶像一只只小手掌随风招摇。

    树荫下,林夏草嬉皮笑脸的站好,等着训话。郑老师四十来岁,绷着个脸装威严,也没能掩饰住其温柔的性格,连女生都不怕他,何况是女汉子的林夏草。大家平时都叫他老郑,还有人叫他郑mama,因为他有时候会像女人一样婆婆mama。

    老郑一看林夏草这个调调就头疼,一个女孩子脸皮比城墙还厚,一边敷衍着好好好,您说的都对,一边把你的话当耳边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拒不悔改。对付林夏草,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这是林夏草初一初二班主任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后总结出来的实战经验,友情赞助给了老郑。

    老郑开门见山:“早恋影响学习这样古板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知道你能有一千个理由来反驳我。”

    老郑你也看出来我恋爱了?哎呀,我有点害羞。

    林夏草龇着牙狗腿的笑着谄媚,“老师您真是我知己!”

    老郑佯装愠怒,“少拍马匹,说事儿呢!严肃点!”

    “是!”林夏草马上立正站好,“恭请先生训诫!

    “你呀你呀!”老郑手指头在空中帕金森了半天,无奈的长叹了口气,“人家挥霍得起,你挥霍不起。农村穷孩子想走出去不容易,别辜负了你父母的期望。中考在即,你好自为子。我只说这么多,免得你们又说我婆婆mama。回去吧。”

    林夏草一跺脚,学着警匪片一个敬礼,“yes,sir!”

    老郑扶着树干无比沮丧,他这个班主任当得太失败了!为什么学生都不怕他啊?明年!明年他一定要让新一届学生知道什么叫魔鬼班主任!老郑心中第N次发誓。

    “老郑找你说什么了?”左思睿回过头来,拿起笔管漫不经心的摇两下,眼睛盯着草叶上甩着小短腿蹭蹭蹭往上爬的小瓢,唇边的笑意却不见了。

    “没什么啊,督促我做最后的冲刺。”林夏草从左思睿手中抢回笔管,“调戏我家小瓢,经过我同意了么?”

    “林夏草你能不能不这么白眼狼?!”

    “不能!怎么着吧?”

    “下次去你家,我要告诉干妈,你脚扭伤是因为打群架。”

    “好啊,那下次我见到你妈,我就告诉她你回家晚不是因为我给你补课,而是去游戏厅打游戏!”

    “………小怪兽,你看生活是如此的美好,我们何苦自相残杀。”

    “Youshut,Ishut,OK?”

    “OK!”

    事实证明,林夏草果然又将老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左思睿望着绿荫下老郑自怨自艾的身影,耳边响起前几天老郑说过的话:“林夏草跟你不一样,你要是真为她好,就别束缚她。”老郑当时不是以老师的身份在训诫学生,而是以朋友的立场在劝说他。

    束缚?林夏草,我束缚你了吗?

    窗外花红柳绿燕子呢喃,窗下少年咬着食指指节,眉间新添一缕轻愁。

    几天后,小瓢懒在草叶的一端不愿意动。茄子叶,黄瓜叶,芸豆叶……林夏草从自家菜园中搜罗了各式各样的叶子,学校内出现的每一种植物的叶子都惨遭毒手,也算是凑齐了虫子界的满汉全席,可小瓢一副你只能得到我的rou体,休想得到我的灵魂的架势,绝食抗议。

    “害虫,小瓢是不是要挂了?”

    “你对小瓢做了什么?是不是逼着它说你温柔体贴?小瓢,干爹对不起你啊!”左思睿作痛心疾首状。

    “说正经事儿呢,严肃点”林夏草一脸担忧的盯着小虫子。

    左思睿拿起笔管,换了好几个角度观察了一圈,“是不太精神,那能怎么办,找个兽医看看?”

    “它是不是想媳妇了?”林夏草大胆猜测。

    “你确定小瓢是公的?”

    “那就是想夫君了。她夫君说不定跟你一样是个花心大萝卜,她担心消失的这几天,她夫君又在外面劈腿。”

    “不带人身攻击的啊!我一直都很专一的。”

    “就你还专一?”左思睿你还敢更厚颜一点吗?你要是专一西门庆都能当情圣了。

    “对啊,我的恋爱电路图都是串联的,从未并联过,从不脚踏两船,这不是专一是什么?”

    “…………”原来专一还可以这样解释。

    “我决定放她回家,看看她老公是不是在串联电路图。”

    林夏草小心翼翼的将小瓢虫取出来,用草叶挑着放在了窗台上,暖暖的阳光照耀着,不一会,小瓢虫缓缓地爬了一会儿,振振翅膀,真的飞走了。

    “小黑,今天的英语作业是什么来着?”陈妍妍的声音将林夏草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林夏草掏出一张英语卷子给她看,“把这张卷子做完。”

    “哦”,陈妍妍环顾一下四周,确定辉哥的脑袋没有出现在后门的窗上,忽然凑近她,贼贼的笑起来,“小黑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左思睿?”

    “你怎么知道?”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连陈妍妍这个小白痴都看出来了?

    “龙九说的啊,你要是笑得****,一定是在想左思睿。”

    “你才****!那叫幸福的微笑,懂不懂啊!”

    陈妍妍摇摇头,“龙九说你那是含笑九泉。”

    “……”

    难得把林夏草说得哑口无言,陈妍妍心情甚好,马力十足的做起了卷子。

    林夏草抬头望向窗户上面的墙角,那里从秋天开始就住着几只小瓢虫,每天爬来爬去,不用背古文不用做题不用考试,整个教室里最幸福的就属它们了。它们会不会是她放生的那只小瓢的后代呢?或者是小瓢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