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为君求药,苦痛甘当.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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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下,天渐渐黑了,薛仁独自坐在房里一动不动,他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从第一次见到东方羽一见钟情,到为了获得美人芳心极尽手段;从好不容易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准备婚事,到再次回来时佳人已嫁作他人妇。他后来为了夺回她的芳心做了很多,他故意接受一直对他爱慕不已的林媚儿希望挑起东方羽的嫉妒心,他在得知她满门抄斩时放心不下她偷偷去看她,最后舍不得她就此死去出手救了她。 救他们之前他告诉她他不介意她嫁了人、不介意她有孩子,只要她愿意和他走,他会让她把孩子带在身边,把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爱护、照顾。那是他在救她们母子之前说的,不乏交易的意味,她赶他出去,说死了也不要他救,那时他看到她眼里满满的恨意。 是的,恨意,和他时隔三年回来后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眼神一样,但那时她随即就隐去了,眼里只剩下疲惫和释怀。她当时就说他们回不去了,说各活各的。第一次见到这种神色时,薛仁骗自己眼花了,可那一次他骗不了自己了,她眼里的恨意那般清晰,清晰到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最后他还是救了他们母子,他本想弄没孩子保住大人,但想到若是孩子都没了她会活不下去,最后他两个都救了。事后她说两清。呵,怎么可能两清,她欠了他两条命,包括后来他怎么也不肯带走永唯,就是要用这样的方法和她紧紧联系。 她不是想撇开关系吗?他就是不让,就是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女儿就想到他曾经救了她们母女,就是要让她看到永唯时想到他为了他们的未来花费了三年的时间给他们制药的情分就那样被她抛弃了,他就是要让她记着她是怎么辜负了他,移情别恋于其他男子。 可是如今她的女儿却来到他面前告诉他,她母亲在感情上没有欠他分毫。怎么可能没有,抛开他救他们母女的情分,就说他对她的感情,为她付出的一切,她怎么能说抛掉就抛掉,怎么可以。蓦地,薛仁脑海里冒出一段对话,他不记得是谁说的,也不记得是在哪听到的,就那么想了起来。 “唉,听说了吗,东方家谋害皇子、谋朝篡位,被判满门抄斩了!” “怎么会没听说,都闹得沸沸扬扬了,你说东方家世代书香世家这么就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说起东方家倒是不得不说那个东方羽,家世、人品、样貌、才华,样样出挑,不止在我们安庆,这安庆第一才女之名可是享誉大陆各国的,就这样一个天之骄女,三、四年前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个卖药的家的小子,这还不算什么,没想到竟然在大婚时不见了新郎,那家是姓薛吧,你说那个薛家真是会糟蹋人,这好好的一个世家女子这不被毁了啊。还好云将军重情义,没嫌弃人家,最后娶了她,可没想到,这安稳日子没过多久,怎么就又摊上这事了。” “就是说啊,听说当年求娶东方家小姐的世家公子从长安街街头排到街尾都不止呢,偏偏这东方家的小姐谁都没看上,就看上了那么个没权没势还不懂怜香惜玉的主,听说大婚被弃后还有之前求娶不成故意上门羞辱的呢。也亏了有云大将军护着,不然这世家小姐重名声,这么被羞辱,还活不活得下去还难说。如今家里出了这事,虽说命保住了,但至亲惨死,这个坎也难过了。” “哎,说句实在的,也幸好最后娶她的是得圣宠的云将军,若是那个薛家小子,不但云家保不住,连薛家都要赔上,最后说薛家外嫁的姑娘不受牵连,家里的奴仆也保住了命,三服以外的只要查实没有牵连进去就放了,这也都是看在云将军的面子上才有的,靠着夫家保了命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 另一个声音在耳里响起,那时他刚刚制药回来,那时东方羽红着眼如泣如诉般质问他的话如今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你要走便走,要来便来,你当我什么了。薛仁,你当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我回到你身边。大婚时等不到新婚丈夫被人指指点点时你在哪,全安城、全天下都把我当谈资肆意嘲笑时你在哪,我爹娘脸上无光,爹爹被同僚耻笑回来朝我发火时你在哪,有人上门来侮辱我要娶我为妾时你在哪,我差点、差点被人……侮辱时你又在哪,我不需要你的破药,谁要你的破药了,你在我需要你的每一时每一刻都不在我身边,最后你捧着这枚破药说是为了我,还想让我回到你身边?薛仁,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那时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恨,可是在云震天上前揽住她时她平静了下来,眼里没了恨,他当时被那一幕刺痛了眼,他没能细细去想东方羽质问自己的话。好多年过去了,他更是固执地认定是东方羽负了他,偏执的、自以为是的。 薛仁抱住头,羽儿、羽儿,原来在我一不注意下竟然伤你至此,这么多年我那么努力地恨着你,到头来原来只是笑话一场吗,原来真正恨的人是你。 当年年少轻狂,总以为不管什么总能握在手中,直到失去挚爱、后悔不及时最后固执地认定是你的错,如今竟是被一个并不多了解我们过去的人点醒,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还是仅仅是因为除了恨你,我实在无法自处,那时的我,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是自己的错毁了自己的姻缘呢,怎么可能接受的了呢。 好冷,好难受…… 林媚儿给云依灌下药,守着她不时给她换额上的巾帕,眼里满是担忧。自从认识这孩子起就没见这孩子病那么重过,顶多患上伤寒,但她都无需喝药,少则一天半天,多则两三天,三天必好,就那样一个孩子如今病成这样,虽然薛晨不止一次地发誓她没事,隔天必好,可她看了还是忍不住担忧,都病倒了,以前从没见过的。 云依昏睡着,这样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全身上下不着力,如同泡在带着冰的热水中,很烫,却冷的发抖。这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除去在母亲肚子里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这是她经历过的第三次这样的感觉。 第一次是被苏衍救的时候的事。她前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成为孤儿了,有记忆起她就在孤儿院里,辗转被几户人家收养过。七八岁的样子被一家生不了孩子的夫妇收养,那家也是个有钱人家,男主人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女主人出事离开了人世,那家人家的公司那时也陷入危机,男主人越来越暴躁,认定她是扫把星,总是打她。 一次那家的男主人喝多了酒在家里砸东西,她吓得躲在柜子里,最后还是被他拎了出来一顿暴打。事后那个男人倒下呼呼大睡,她则是缩在墙角绝望地想着自己是不是会死。上天还是怜悯她的,第二天要收购公司的人上门来了,那个人就是苏衍。
当时苏衍还没有成年就已经开始接手家族部分生意了,行事果决毒辣,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动了恻隐之心,他亲自抱起她把她送进医院,那时她就因为受伤、惊吓及冻了一夜发了高烧,那时的感觉就是这样的难受。后来她好得差不多了刚好迎来了苏衍的成年生日,他拉着她对自己的长辈说他成人的生日礼物就要她了,他要收养她作自己的孩子。那时的她沉默寡言,却不知道为什么入了苏衍这个难以讨好的人的眼,想来那时的她和他有些地方或许是极像的,比如说沉默寡言。 第二次是在这个世界,那年九岁,她在上官家搬走后父亲担心她没人照料,也有把她培养成一代大将的意愿,便把她带到军营照顾了,那时她基本就在军营里学习、练功,她看的基本是兵书。她那么点点大的年纪能看懂兵书,还特喜欢看兵书,可把父亲乐坏了,只是父亲不知道的是除了练字、习武她在军营里也只能看书了,而书基本就只有兵书,她懒得练功、练字也只能抱本兵书看了。 她练武招式练得极好,基本一教就会,所以父亲更乐了,认为她天生就是当将领的料,虽然生而为女,但无愧于为世代出将领的云家女儿,父亲一心把自己培养成一代名将。 可惜天不遂人愿,九岁那年,父亲觉得她在军营待的够久了,也时常把她丢在军医那里适应血腥,觉得时候到了就把她带上了战场。云依在军医那里呆着没事,可一把她带上战场就不行了,虽然在现代时也看过打仗的场面,甚至是更重口味的场面,但那终究和亲眼所见、亲自体会是不一样的。 那时的她坐在父亲的马前,胃里翻江倒海,父亲甚至带着她冲进战场,血腥的味道、残破的四肢、痛苦的**、溅到脸上的鲜血……战后父亲很开心地想赞扬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直到父亲的副将过来和父亲说了她的不对劲后,她那个偶尔有些神经大条的父亲才发现不对,她整个人神色都是呆滞的,身子也在轻微颤抖。 之后是大病一场,也是这样,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一沾油腻的东西就会吐,之后父亲也放弃了让她当名将的愿望,一个看不得过于血腥场面的将领,别开玩笑了,会死人的。想想自己也挺怂的,那时两世加起来都二十多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可能这也和生在和平年代有关,看到有人被砍都觉得替那人rou疼,别说看到战场上那样无差别的厮杀场景了。在军医那里,可能一心救人顾不得那么多,但到战场是为了杀人,心里总是过不求那个坎。她无法杀人,哪怕那些人是敌人,她也做不到。 云依想,难怪新兵都被强调要上战场磨砺,不说生死,就这血腥的场面,没有足够的准备都够呛了。唉,若是生在战争年代,若是不得不被拖上战场,那她就完蛋了。现在嘛,她还是不敢说自己做好能上战场的准备了,如今想到那些场面,心里还是直发憷。 第三次嘛,不用说了,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