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自打知道她这段时间口中一直以来说的那位邻居原来就是傅玄钦后,卓青越发感慨,人的命运就是那么奇妙,当缘分来了就是挡也挡不住。 只可惜殷错全程不为所动,甚至她说得越欢,也只能让人越发反感傅玄钦而已。 甚至这人还祭出自己还从没对任何一个男人有过好脸色和耐性的理由。 “要不是你对他也有那么几分意思干嘛对一个陌生人三番两次地施以援手?” 殷错只道:“我帮他只是出于我善良仁爱,我乐善好施,我忠肝义胆,我古道热肠,今天换作其他人我一样会帮。” 卓青一听她这夸起自个来连基本的诚实守信都给抛诸脑后,不由嗤之以鼻。 最后听了这么多总感觉听了个寂寞,殷错面无表情地打断。 “停停,说了这么多你口应该干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你且在此处等我。” 话音一落,人麻溜地起身就跑,生怕再被卓青给拖回去科普她所谓的不结婚不生小孩以后死了连给你捧骨灰的都没有。 不过这确实也是殷错的烦恼。 她虽说决定百年后捐赠遗体,但遗体用完总得烧吧,烧完后这灰会被工作人员怎么处理? 她没有家人,这些肯定还得工作人员来做。 撒入海中被鱼吃掉或者做成烟花炸到天上去都要好过被关在小罐子中埋入暗无天日的土里。 刚逃脱卓青的魔爪,回到值班室的她又陷入另一番的激烈讨论。 依旧是关于这段日子院好多骨干都被人投了橄榄枝,如今已经有五六个专家级别的月底都没到就已经转到那边入职去,而这件事已经惊动到了刚刚上任不久的新院长。 虽说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医生跳槽到工资更高的私人医院去,作为旁观者的他们确实不能多说什么。 可这样的做法显然不合适,医院再大,能够诊疗的病人终归有限,虹吸式发展损人不利己。 一旦有一天,医疗,教育和养老三座大山私有化,受苦的也就只有底层老百姓。 殷错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纸杯里的凉白开,说:“大家应该还没有收到什么橄榄枝吧,听说挖的都是主任级别的人物,你们说会是谁这样明目张胆地挖我们医院的墙角?” 一同事打着哈哈笑道:“这可说不得,没有证据,对方还没走,别到时候反过来告我一句诬陷。” 殷错亦是展颜。 不曾想该知道的原来都知道了,大家都不是睁眼瞎,不过碍于各种各样的利益纠葛不敢言明,如今就看院里那位走马上任的新院长怎么处理了。 临近年尾,医院似乎也越来越忙了你,殷错总恨不得自己不能分化出一两个分身出来,帮她解决工作上和生活上的私事。 生活中无疑还是因为傅玄钦那个问题。 最近这些天她她忙不过来,家都不怎么回了,傅玄钦倒是隔三差五地打电话给她。 一开始只当他这是遇上什么难事来找她答疑解惑,又或者幡然悔悟决定离开林冲那个黑心肝的骗子,可实际上却是那人被擅长画大饼的骗子给领上了音乐综艺选秀之路,如今已经过了海选。 殷错已经对此无言以对,只能祝他一声前程似锦,工作顺利。 而工作上无疑是因为方阙挖人去私立医院的事以及他女儿王蕊学术造假的事终于被上了举报名单。 只可惜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能知到的消息其实就跟外头的普通人差不离,碍于方阙身后还有大靠山,真正的处理结果还需等到卫健委出通报批评。 不过这么一个消息已经能够让殷错稍稍展颜。 没错,她是挺喜欢看人倒霉的,没有落井下石那还是因为没能亲眼看到对方。 这要是放在古代犯人砍头前巡街,她肯定上去砸臭鸡蛋扔烂菜叶子。 欢乐的时间总是短暂,今天医院收治了一个手指被烟花爆竹炸伤的小孩。 临近年尾,这类事故总难以避免。 每年这个时候总少不了几个熊孩子,今年这位尤甚,在小区电梯里放,直接导致整个电梯停运维修。 这下是真不知道该心疼高层住户还是小区物业了。 救护车将小孩送到医院时,身边跟着他的父母。 母亲显然更为着急孩子会否伤到手脚或是眼睛,还在治疗阶段就一个劲地追问医生,会不会留后遗症。 父亲则是张嘴闭嘴都在咒骂母亲没看好小孩,这次维修电梯的费用物业让他们自己承担。 被责骂的母亲调转枪口对准丈夫的喷火,说自己要忙着做家务活根本无暇顾忌小孩去哪玩,而且要不是丈夫买了烟花在家里,也不会被小孩偷偷拿出去。 小孩因难忍疼痛嗷嗷痛哭,似乎都没让阻止父母的互相推诿。 小孩的伤势让她不由想起了从业生涯中遇到的一个往下水道扔爆竹被井盖炸飞的小朋友,躺在病床上半年之久,最后也没能救回。 介于小孩父母争吵,一个推卸责任,一个只知道哭,殷错忙活许久才拿到手术签字。 临进手术室,孩子母亲跪在她面前,求主刀医生一定要将小孩的手保住。 可医生到底不是神仙,全力以赴,不负医德,是他们唯一能够保证的。
两个半小时后,下手术台,整台手术都很顺利,手指是保住了,但会否影响手指活动功能还得再看后续的恢复情况。 因为去的晚,食堂已经没饭菜了,殷错摸着空腹,寻思着这样饱一顿饥一顿的,身体搞垮后,她能不能仗着工伤早点拿退休工资。 幸好值班室里还放了方便面,殷错刚烧好了热水,卓青就拎着一保温桶过来了。 声音未到香味先至,殷错嗅得出来这味道是莲藕排骨汤。 “就知道你没好好吃饭。”卓青抿着唇看她面前正拆开的泡面,二话不说地便挪走了,换上自己带来的保温桶。 殷错头皮发麻地看着她将保温桶往她面前一怵,担心她这是改变了套路,但最终目的还是来做媒的,背脊缓缓往椅子上一靠,决定她真要再说那些没有边际的话自己便绝不吃她的东西。 “你怎么没回家?” 卓青自顾自地将骨汤给她倒出来,声音沙哑:“这不是玉堂mama情况恶化,我在家待不住,这里就玉堂一个人,担心他处理不过来。” “快喝。” 卓青看她纹丝不动,皱眉道:“我煲了好久,骨头都酥烂了,你吃完后保温桶就放一边,不用洗。” 殷错神色发紧,手里被她塞了勺子,进退不得。 想要拒绝吧,对方眼神虎视眈眈,令人无端脊背发凉,寻了个理由说起:“他母亲......” “是今晚了......”卓青欲言又止。 大抵是话题过于沉重,殷错陷入沉默。 记得前些天老太太还拿着李子塞她怀里,喊她干闺女,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怎会这么突然…… 卓青忽地又重重呵斥了殷错一句:“所以你更要好好吃饭,看你这吃的都是什么,这要是我不过来,晚饭你就打算这样过去?你这饱一顿饥一顿的,以后老了胃难受,又不找男朋友不结婚,日后看谁伺候你。” 就知道她张口闭口不离男朋友。 殷错练就了铜墙铁壁早已不以为然,慢悠悠地拾起勺子。 “就算结婚,对方肯定也老了,到时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你肯定要说还有子女了,可子女不也得工作啊,照顾我不得矿工,矿工了还怎么给我缴住院费?” 卓青脸色沉沉地看着她那一张小嘴巴拉巴拉不断地诡辩着。 殷错话还没完,理直气壮道:“你也工作了大半辈子,应该知道得什么病都不可怕,但穷病最可怕,除非我先成富一代,要不然以后孩子跟着我也是给人打工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