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继那天和方阙见了面后,他家那位宝贝闺女倒是不怎么到医院来了。 不过殷错还没得意多久,方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呈指数上升。 但凡有刘一刀出现的场合都有他的存在,后来隐约听说他这是因为新院长竞选输了面子挂不住,刚好本市一家私人医院又朝他抛出了橄榄枝,这位正密谋着带着刘一刀跳槽。 这些隐秘的内幕还是卓青打听来的,据说她这个位置的护士长,好几位也都收到了入职邀请。 殷错整个人就跟炸了毛的猫,哪哪都不舒服。 刘一刀是她的带教老师除外,还是她的研究生导师,导师中途跑路了,那她学业怎么办? 这天看着方阙拍了拍刘一刀的背后离开,站在这两位身后的殷错面上不显,可眉心拧得死紧了。 她甚至自觉地对着那令人恶心的身影谩骂出声:“他不是好人。” 刘一刀闻言脚步一顿,皱着眉头过来看她:“你说啥?” 既然已经不小心说开了,殷错也不打算装聋作哑。 “您别以为私立医院开的工资高,但老板定了很多经济指标,一旦完不成任务是要扣钱的,而且医院出现经营问题或个人出现医疗事故,随时就要卷铺盖走人,私人医院的钱不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 刘一刀鬼鬼祟祟地压着声:“可是他那边开的是我这边的两倍,两倍哦。” 殷错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毅然决然站岗急诊,多年都不愿转岗的三代医学世家传人会是这样一种态度。 像他们既然都决定在高考志愿上选报了这一专业,不就该想好了今后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我知道这些年在急诊室是挺熬人的,每天累死累活的,有时候还落不着患者的一句好。我是没资格说您什么,可您当初对我说过,急诊科医生是驻守边疆的前线突击队,只不过我们不像军人手里持枪,我们拿的是手术刀。” 刘一刀微愕,双手交叠握在身前,老神在在道:“我不过就是随便忽悠忽悠你,想当初我也是这样被忽悠进来的。” 殷错扯了扯嘴:“我是福利院长大了,从小到大受到不好好心人帮助,干这一行就只是为了报恩,所以您放心,您当初那些话忽悠不到我。” 刘一刀是听说过她的身世的,急诊的护士长卓青在她很小时候就认识她了,只不过这一点私事他从来不会过问。 这一次倒是亲耳听到她说起自己过往,反动让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这要换作是个男学生,自己或许还能拍拍他的肩背,说一声加油努力干吧,幸福就在不远处。 可这是女孩子,还是个性子敏感,寡言少语的女孩子,所以他向来在她面前都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 只不过自己的慈母形象又好像经常将她给吓得,看着她平日里进退有据的模样,他也索性不多说什么。 想到他即将和那个恶心家伙狼狈为jian,殷错索性自暴自弃道:“我每天都想润,可是沉重的心理压力和道德枷锁捆绑着我,使我要走又不敢走,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话音方落,掉头便走。 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他要真想走便走吧。 只不过方阙这个时候想要另谋高就,他怎么总能顺心如意地过上自己的好日子? 那天下班回家前,殷错提着举报信往市卫生局和医药监督管理局各走了一趟。 回去路上因为不熟悉这边的路,倒了两趟车,才回到小区楼下。 本就有些精疲力尽,恨不得回去后倒床就睡,却还倒霉透顶地遇上电梯抢修。 殷错靠墙立着,死也不愿爬楼梯。 她就不信了十分钟时间还不够电梯维修工抢修完。 再不济她今晚就这样在这里耗定了。 十分钟过去,十五分钟过去……殷错跌坐在墙角,抱着膝盖呼呼大睡。 她睡眠浅,周边有什么动静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期间隐约记得有物业的人劝她爬楼梯回家,她也敷衍过去。 真要爬二十一层,怕是这条小命就得当场交待。 反正殷错干不出来这种事,在没看到方阙倒台前,她可得好好活着,惜命地活着。 只是,这睡梦中为何会有隐约的颠簸感,还有这身下宽阔温暖的肩背,好像是有人带着她负重爬梯。 她微微睁开了惺忪睡眼,隐约听到有低低浅浅的喘息,纳闷地瞧了瞧,透过乌黑的发缝,依稀看到楼道口十九层的贴牌。 怎么可能? 殷错就是上了天堂估计也不爬不了这么多层。 她可能是在做爬梯这种梦。 太恐怖了,睡觉都不得安生。 ······ “殷错。” 耳畔边传来一声清冽低沉的男声。 殷错微微抬眸,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男人的身影,对方俯下身来看她,轻声唤她。 又做噩梦了。 殷错烦躁地抱着脑袋,侧过身子将自己缩了起来。 “好可怕,怎么又是你?傅玄钦,你能不能从我的世界里圆润地滚出去?” 声音虽低,却也原封不动地透到对方耳朵里。
傅玄钦猝不及防一愣。 林冲抱着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坐在楼梯口,闻言忍不住一个大喘气,又气又笑道:“她这是醒着还是没醒?” 傅玄钦微微低头,看着还在睡梦中的人。 林冲爬出楼道口,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坐,将垫在屁股下的东西拿过来,翻找起手头上属于殷错的那个帆布包。 “她包里怎么没钥匙之类的,怎么都是书,难怪这么重。” 又一道陌生的抱怨。 睡梦中的殷错眉心紧蹙。 傅玄钦:“她家是指纹锁。” 殷错隐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譬如身下的地板温度不太一样了。 而且耳边的声音似远似近,不太像是在梦里。 林冲这时候双腿已经提不上什么劲了,挪了两下屁股爬了过去。 “送她到门口叫醒就行了,你还管她做什么。” 随即将手头上的帆布包往殷错脚边扔,费劲巴拉地站了起来就要走,可没走两步,整个人虚弱无力地往前一趴,又倒下了。 傅玄钦接过他扔过来的包,眉心微皱:“你就不能轻点?” 嗷嗷的尖叫声将殷错彻底惊醒,她睁开了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陡然转变的画面和从梦境走向现实的男人,整个人呼吸骤然,后脊也不禁发凉。 傅玄钦紧蹙的眉头微微抚平:“你醒了?” 殷错缓慢地挪着脑袋去看他。 见她似乎还懵圈,他解释:“电梯估计要修到明天,见你睡着,又怕着凉了,这才背你上来的。” 林冲见着她醒,顺带补充一句:“二十一层,如果你有点良心的话就免费给我看下腿,我估计要瘸了。” 殷错还没能消耗进去她不费吹灰之力爬梯爬了二十一层这个事实,就被趴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抱怨声惊醒。 只见对方冲她招招手:“邻居好,我们那天见过的,刚才是我背着你的包爬了二十一层,真的得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书?” 殷错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那天看房子的有钱人,回过神来看向傅玄钦。 傅玄钦:“我也是。” 殷错拾起地上的帆布包后护在身前:“什么叫你也是?” 语气生硬且冷漠。 傅玄钦不说话,还是那样沉默那样安静。 那一双干净澄澈,让人记忆深刻的眸子,闪着点点,碎碎的流光,却是在替代着他说了什么。 “我们合租,怎么了?”声音是从地上躺着的那位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