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弹指莫倾城(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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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护静静听着,听得很认真。 “TOP之神,十五岁创建TOP,十七岁与其他六位Mr建立组织基地,十八岁把TOP壮大到整个欧洲带,十九岁提拔十四位洲主,二十岁把TOP势力发展至全亚洲。他作为有史以来最具神话的杀手,一个人一次性做掉一百一十八名金牌杀手,至今都没人能超越!只不过,他在二十三岁结婚后就隐居了,后来辞去了TOP的Mr.1一位。所以TOP,至此再没有Mr.1,因为在整个TOP中,再没有任何一位老大能和他相提并论,哪怕是黎伯伯、爸妈他们,也不能。” 方茗说得很认真,TOP之神,对她而言同样是一个近乎传奇般的存在,不过,她终究只能和首护说一些她认为可以说的事,重要的那些,她一件都没有提。 首护没看她,而是顺着她的话忽然接口,“其实,他并不是隐居了。” 方茗一愣。 首护微微垂着长长的眼睫毛,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二十三岁生日,他和他最爱的男人结了婚,可是结婚后不到一个月,他的蜜月还没过完,就阴差阳错、被自己的父亲一枪打中了心脏。” TOP之神、会被…… 方茗忽然间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她惊异地看着眼前生了一张妖孽般脸孔的绝色少年,仿佛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 “为了活命,他被带到国外,与他的家人杳无音讯地分开了五年!他男人的mama,为了让他最爱的男人活下去,为他们找了代孕,生下两个男孩儿。……他在这五年里,接受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手术,后来,他的主治医师实在没办法,就带走了他的代孕儿子,在他的儿子身上、作试验,为他提供药物。” 方茗更加震惊地瞪大双眼,小小的唇有些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他的儿子做试验?他们、怎么忍心?!” 首护笑了,“只是试验而已,并不会死。……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他知道真相后几乎要和他的主治医师还有他的父亲决裂,大闹了不止一次,甚至抱着他的儿子非要离开,可是他的父亲、……跪在面前求他,他的儿子也哭着一起跪在面前求他!” 方茗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艰难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首护一直漫不经心轻笑的脸,“他的儿子,那时候、多大?” “四岁多一点。” 方茗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了。 首护仰起头,似乎有些轻叹,“活下去,真的好难!后来他终于相信这种治疗方式绝对不会牺牲到他的儿子,所以才接受。……那真是一段让人不敢想的经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他曾无数次在他的儿子面前吐血、倒下去,他连一个最普通人都抵抗不了!不过还好,他终于坚持下来了。当然,事情是不可能完美的,他的儿子身体还是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一定伤害,像个——”首护想了想,“像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所以他才不允许他的儿子走近他以前的世界,并且和他的男人一起把他的儿子惯成了一个二世祖。” 说到这儿,首护调皮地眨眨眼,“怎么样,是不是很幻灭?一个典型的老子英雄儿狗熊的故事!” 方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有些颤抖地看着眼前这个语气有点自嘲、神情故作轻松的大男孩儿,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作为试验体,你——不怕么?”她已经知道,首护说的“儿子”,就是他自己。 首护想了想,摇摇头,“那时候太小了,对死是没有任何概念的,也意识不到害怕。而且,小爸爸那时候吐着血昏倒在爸爸怀里的场景,对我的触动实在太大了,所以当知道我能救小爸爸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那、你现在——后悔么?” “为什么后悔?”首护有些奇怪。 “你、现在……”方茗不知道该怎么问,觉得怎么问都不合适。 首护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笑笑,“倒不是后悔,而是感觉蛮遗憾的,可是我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也不能觉得难过,因为就我现在的状态而言,最难过的不是我,而是小爸爸和文叔叔他们——我现在这副模样,是文叔叔预料到的最坏结果!” 方茗没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首护、居然是TOP之神的儿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弱,居然是为了救他们心目中的TOP之神! 首护看着坐在病床旁边小脸儿有些发白的小女孩儿,“茗茗meimei,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有很多叔叔伯伯还有姑姑,我也知道,小爸爸当初回来第一件事并不是回家,而是去参加华叔叔和小花姑姑的婚礼。” 方茗坐着没说话,也不敢看首护。 这是首护第一次叫她——茗茗meimei,可是她并没有觉得突兀,反倒觉得他叫得那么自然。 而且,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保护首护这个任务,究竟有多重要! “不能进入你们的世界,是小爸爸对我的保护;来这里,却是我的要求,因为、我不想自己一直都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首护认真地看着方茗的双眼,“我很抱歉,我的到来给你们的训练带来了很多不公平的影响,也让你受到很多委屈,这些不能怪东阳叔叔,他们、只是因为小爸爸,因为我的身体原因。” 方茗精巧的嘴唇有些泛白,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不是也‘欺负’过你很多次么?我们扯平了。”想了想,方茗故做轻松地笑起来,“我记得我爷爷家也在A市,以后说不定我还会去看你们的!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就行,否则会很没面子的。” 首护却并没有配合她的转移话题,而是认真地看着方茗,“茗茗,别退学,别离开。” 果然,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 首护能对自己摊开身份、能忽然间对她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吧! 方茗笑了,坦然地对上首护的双眼,“首护——不,不对,mama说,我该叫你二哥哥。……二哥哥,我已经被劝退了,明天下午就会离开营地,这里已经不是我可以继续待的地方。之前我误会了陈叔叔,所以、我上午的话可能有些过分了,我会向他道歉的,但是——我不可能不离开。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我的考核,以及我的任务,全都没有完成,这本身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耻辱!而且,就在刚刚你让我知道了我的任务对于我、对于整个TOP而言有多重要!这应该是陈叔叔对我进入TOP的一场考验吧,很可惜,我却没能把握好,所以对于劝退这个结果,我没有任何不甘心了。我现在最庆幸的是,幸好你没事,否则我真成TOP的罪人了。” 然后站起身,方茗很平静地看着首护,笑着伸出手,“二哥哥,很开心能认识你。还有,你对射击真的很有天赋,这一点,连我都不能不服的!” 首护并没有握她的手,而是掀开被子坐起来,“我去找东阳叔叔,收回对你的处分。” 方茗收回手,有些无语地笑笑,“二哥哥你别说笑了,这件事不关陈伯伯,是我自己的错。而且劝退书我已经接了,爸妈那边也已经通知到了,我来,正好跟你道个别吧!”然后退后一步,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再见。”转身就走。 “方茗?!你站住!”首护慌忙穿拖鞋,似乎有些慌不择语,“……我受伤、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你保护不力、对不对?” 方茗脚下一停,没回头,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是,是我没保护好你。” 首护觉得说出这话真是在狠狠打自己一个“大男人”的脸,可是他实在是急了,这小丫头不是一般的倔!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还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首护上前一把拉住方茗的手腕,“所以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听我的!如果我能说服东阳叔叔撤销处分,你就必须留下!” “我……”方茗是彻底无语了,这会儿的首护简直有点耍赖,一个大男生哪有这么威胁人的?更何况,劝退书都已经下达了,板上钉钉的事儿,首护不明白,难道她也不明白? 首护却根本不给方茗说话的机会,拉着她就往陈东阳的宿舍跑。 “这是、宿舍区……”方茗觉得被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家伙大剌剌牵着手腕儿小跑在路上的感觉真是无限丢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脸给捂起来。 可是某个病号服的家伙却丝毫不觉得,“他现在是绝对不会在办公室的,肯定在家弹琴呢!” 果然,刚走到宿舍区后面的别墅前,就听到陈东阳熟悉的琴声。 别墅外观看上去很一般,内部装修却很舒适,平时这栋别墅只有陈东阳和首护两个人。 “东阳叔叔!你这是诚心让我心里难受是不是?” 首护也不敲门,拉着方茗大踏步冲进陈东阳的琴房。 可怜方茗一个小个子被首护这个粗心的大长腿拽着走,一路只能小跑! 白色钢琴后的陈东阳也不抬头,“这么风风火火,身体已经好了?” 首护根本不听他这话,“东阳叔叔,为什么要劝退茗茗?” “陈伯伯。”方茗终于得以从首护的“魔爪”中逃脱,很无语地理了理身上的裙子,大大方方打招呼。 陈东阳这才停下手,抬头看了一眼,“裙子不错,好几年没见过茗茗穿女装了。” 方茗听了这话更无语,“我还一直扎着小辫儿呢,又不是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什么叫好几年没穿女装啊?” 首护那边要气冒烟,“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东阳叔叔,你是诚心让我丢人丢到全世界是吧?你让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小丫头保护我一个大男人也就算了,还因为我不小心让蛇给亲了一口而开除她?你这、我……我还有脸吗?!” 看着简直要撒泼的首护,方茗顿时满眼纠结,亏她刚才还觉得首护是一个非常懂事非常有孝心的好儿子,可是看看现在,还真是对得起他刚才对自己“二世祖”的称谓。 陈东阳不着痕迹扫了一眼方茗似乎一秒钟变嫌弃的纠结小脸儿,语气很平淡,“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可是小护,这是营里的决定,茗茗虽然是我们最优秀的学员,但是并不代表她就一定合适走这条路。任务失败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茗茗最大的失误是不能很好地捕捉重点,这一点、非常重要。” “我不明白什么失误不失误、重点不重点,我只知道,茗茗任务完成了,只有比赛的成绩而已,至于劝退?这个结果也太草率了吧!” 方茗有些瞠目结舌,刚才首护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他能说服陈东阳撤销处分她就必须留下,难道他说的说服、就是这么——撒娇卖乖胡搅蛮缠? 方茗觉得,她还是离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远一点比较好。 “草率?怎么个草率法?”陈东阳也不生气,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耍赖。 首护振振有词,“我不过是被蛇亲了一口,茗茗已经给我喝过解毒剂,而且第一时间就包扎救治过了,她对我的保护做得很到位。我放弃比赛考试是因为我发烧了,这是我自己的原因,就算要深究也该是文叔叔的原因,谁让他没把我治好来着?!从哪儿都算不到茗茗头上吧!而且茗茗还因为给我索要解毒剂得罪了队友、下着大雨还背着我走这么远,这么尽心尽责,怎么就非要得出个没保护好我的结论?!” 陈东阳好笑,“你这小家伙儿昏迷了几天把脑袋睡糊涂了是不是?我刚才就说了,茗茗的错误是在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上。” “什么轻重缓急?我看你们就是一伙儿的!”首护不干了,耍赖似的往地上一坐,“星期天小爸爸还在打电话嘲笑我说我连茗茗的一根小手指都打不过,今天你就要劝退茗茗,我看你们就是商量好的,故意让我丢人现眼的!” 陈东阳还没再说什么,旁边的方茗先听不下去了,“陈伯伯,二哥哥,你们俩聊吧,我回宿舍了。” “等等,茗茗别走!”首护慌忙拦他,“他还没答应呢,你不能走!” 方茗无语极了,“二哥哥,我刚才就说了,劝退书我已经接了,爸妈那边也通知过了,你现在过来撒泼逼着陈伯伯撤销处分,我真觉得……”方茗叹了口气,“二哥哥,地上凉,你还是赶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这么多的小女孩儿这么“语重心长”地说教,首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坐在地上的屁股像扎了钉、让他坐都坐不下去了。 陈东阳很不厚道地笑出来,“连茗茗都看不下去了,小护,你这招儿,好像不管用。”
首护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方茗一起坐在沙发上,就是不许方茗走。 方茗已经无语到极点了,还好她现在不用去上课了,索性拿出手机玩儿了起来。 陈东阳也不说话,似乎在等首护新的说辞。 可是首护哪有什么说辞?就觉得陈东阳这处分根本是小题大做而已。 想了好久之后,首护才再次开了口,“东阳叔叔,你说的,劝退茗茗最主要是因为她没能分清轻重缓急,这一点,原因就是你们还是觉得她没保护好我,对不对?” 陈东阳想了一下,“可以这么说。” “茗茗没能像你们预想的那样保护好我,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你们也包括我在内都没有告诉茗茗我是谁,所以关于茗茗没能分清轻重缓急这一点并不成立,那么,她被劝退最主要的原因只是没保护好我——也就是我小爸爸的儿子,对不对?” 陈东阳似乎来了兴趣,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认为吧。” 首护继续盯紧了陈东阳,一步步把他带进自己的想法圈。 不止陈东阳轻笑地看着他,就连方茗都有些惊诧地看着他——这人是、一下子变聪明、不胡搅蛮缠了? “你们觉得茗茗没保护好我的原因,更多是给予我小爸爸是你们TOP的老大的基础,而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学员的前提,对不对?”首护继续略显紧张地循循渐进。 陈东阳缓缓点了下头,“只能说、不算错。” “所以,这个结果的根本原因就是我小爸爸!是不是可以这么说?” 陈东阳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东阳叔叔你就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对了。”首护有些着急。 陈东阳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一下头,“勉强——也可以这么说。” “这不就结了?”首护似乎终于舒了一口气,“只要我小爸爸不在意,茗茗就不算没完成任务!这个处分就得撤回!” “你这小家伙儿,这都是哪门子的歪理?”陈东阳觉得首护这小子的脑回路绝对是相互不搭线的,说得看似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其实还是胡搅蛮缠。 “别管哪门子歪理,反正归结到底都是我小爸爸的事儿!我只要让他同意就行了!”首护大言不惭。 陈东阳好笑,“你好像忘了,你小爸爸早就不管这些了。” “没关系,他一定会管的,也一定会同意,我保证!”首护信誓旦旦。 “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自信?” 别说陈东阳,就是方茗也有些奇怪。 首护一握拳,“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天天缠着他们俩,不让他们过二人世界!反正他们也不能一巴掌拍死我,最多一星期,就算小爸爸不同意,爸爸也能想办法让他同意——爸爸可嫌弃我和思思了!”这么丢人的话,难得首护居然说得这么骄傲! 方茗大大的眼睛里已经不是简单的纠结了,她现在只想知道首护的小爸爸、他们的TOP之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圣,居然能教出首护这样的奇葩货! 陈东阳似乎对首护这个自信很认可,不再说话,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在钢琴上,轻轻的,很有节奏的,好像叩在人心上! 首护被他敲得心发慌。 “劝退书,已经下达到茗茗手里了,而且,这次考核的结果也已经公布了。”陈东阳终于开了口,奈何还是这么一句。 首护是真无奈了,继而苦笑,“东阳叔叔,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整个营地只有你有权决定一切,至于什么考核,这次考核究竟是为了惩罚我还是考核他们,我们两个还有茗茗都非常清楚。” 陈东阳再次沉默了。 首护也不说话,站起身,走到陈东阳身边,像个可怜的孩子,等待着“生气的家长”能“赏”个笑脸。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日头已经偏西了,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后的白色欧根纱窗帘挥洒进来,淡淡的光线那么好看。 方茗有些失神,她都已经忘了已经多久没好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了。 心想,其实,就这么离开,也不错。她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去上学,能像其他小女孩儿一样早恋、花枝招展,能过最普通的生活! 方茗垂下眸子,心想,或许,这样、真的挺好。 只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呢?好像最重要的什么即将被抽离、让她不受控制得茫然、恐慌一般。 方茗的小脸儿有些白,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看钢琴边一大一小两个很好看的男子,看看窗外透进来的暖暖日光,漂亮的大眼睛眸光微微迷离。 好久之后,陈东阳终于再次动了动唇。 只是这次开口之前,首护却先一步打断了他,“东阳叔叔,其实,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我练琴没有练好,所以这次考核,不管什么结果,都是个0,都是没有意义、没有结果的,不对吗?” 深吸一口气,首护看着眼前最纵容他的中年男子,“东阳叔叔,我来交我的‘考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