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去往何方
布兰迪右手的那把史密斯威森3号左轮手枪枪口依旧朝上,而不知何时已经藏在腰后的左手此时握着那把来自传奇神枪手弗拉科的左轮手枪,枪口还冒着些许烟雾。 那个领头者的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此时也碎成了血沫,子弹从他的眼睛射入,自后脑射出,贯穿头颅的一枪当场带走了他的性命。 而另一人则是被一枪打中了胸口,子弹并没有穿胸而过,而是留在了胸腔之中,那人立刻倒在地上,虽然没有立刻死亡,但是他的嘴里正不断地涌出鲜血,显然也离死不远了。 “哼,只有三个人,还想威胁一名西部枪手?”布兰迪吹去枪口袅袅的硝烟,冷冷一笑。 众所周知,想要对一位神枪手产生威胁,只有当这位枪手打光了枪膛里的所有子弹,他的对手才有机会制服他,这条铁律,哪怕再过个一百年,也颠扑不破。 至于为什么明明对面有三个人,布兰迪却只开了两枪,理由也很简单,当他将枪口对准第三人时,却发现那人早就跌倒在地,缩在原地,埋着头,浑身颤抖,却又控制着颤抖的幅度,仿佛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什么情况?这是在这显得我枪法准吗?” 心中怀抱着疑惑,布兰迪将左手的枪收回腰后,扣下右手左轮的击锤,一边试探性地走向那个在地上埋头颤抖的老兵。 “嘿,老家伙?”布兰迪试探地。 “不,不,别过来……”那老兵立刻窜得更远了些,那动作的灵敏程度和他的年龄完全不匹配,手里的左轮手枪也再次被他举了起来,只是就算是双手握枪,他颤抖得宛如帕金森晚期的手也没法拿稳它,没抖几下,枪就被他抖掉了。 “一个在南北战争中存活下来的老兵,怎么心理素质就这个水平?”布兰迪想,“难不成是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似乎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只要你不要再拿枪对着我,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布兰迪开口道,试图让老兵恢复理智。 但很可惜,似乎是布兰迪给的刺激太强了些,那老兵突然面露惊恐,颤抖的身体也突然僵住,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嗯?” 布兰迪疑惑地看着那已经无声无息的老兵,凑近了些,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可手指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的流动,他随即探手抓住了老兵的手腕,也没有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死了?” 布兰迪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知道,在面对枪与死亡的威胁时,人会难以想象地失态,但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直接被吓死的。 “难不成是心梗或者脑梗?” 布兰迪搞不懂老兵死亡的原因,但是想一想这些家伙烟酒不忌的生活方式,加上这老兵本身的战后应激反应综合征,一下子梗死过去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 思索片刻后,布兰迪站起身,左轮瞄准了老兵的头颅。 枪声响起,算是彻底宣告了这个南军老兵的死亡。 “你们其实早就该死在几十年前的战场上了,”布兰迪收回手枪,叹了口气,喃喃道,“你们所谓的反抗,在你们所反抗的对象看来,连星星之火都算不上。” 以违法犯罪的方式反抗政府,其实是很低级的,这些原来的南军士兵、现在的莱莫恩掠夺者如是,达奇范德林德亦如是。 拉住了快要脱缰的思维,布兰迪蹲下身,开始搜刮这三个老兵的尸体。 当布兰迪再次回到这片营地,翻开怀表翻盖时,指针此时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 不过布兰迪此时没有丝毫睡意,反而神清气爽,就好比自己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有些困倦,闭上眼想打个盹,结果一觉醒来已经晚上十点,这样的一觉睡过之后,一旦没有接着残留的睡意接着睡去,那么再想睡着往往很难,更何况布兰迪刚才经历了一场短暂但也颇有些惊心动魄的战斗,现在的他,就算熬一个通宵也问题不大。 火焰的温暖驱散了些许深夜的微寒,布兰迪坐在营火旁的简单床铺上,铺面上还残留着些许已经被火焰炙烤得干涸的血渍。 “方才左手拔枪,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是比起卡洛威,还是慢了不少,”布兰迪一边审视自己的左手,一边思考,“不过,今的经历告诉我,我之前的选择是正确的,我脑海中模拟的战斗方式也是正确的,我运用左手速射的方式一样也是正确的,现在只需要找机会,在实战中熟练运用,不定日后也会像今一样出奇制胜。” 虽然布兰迪曾经跟着“鬼”卡洛威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左手速射技术,卡洛威也没有藏私,将相应要点一一教授,但是事实上,他基本没有真正实际运用这项技术,更多地是在脑海中模拟着使用左手速射技术的场景。 至于原因,主要有两方面。 一方面,布兰迪过往遇到的战斗较为激烈,不太支持他使用自己并不惯用的左手,一旦托大,自己的命不定就没了。 而另一方面,则是他想把自己懂得左手速射这件事尽可能隐瞒下来,自己的本事,就和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样,越少人知道越好。 今日,算是习练左手速射以来,这项技术首次建功,布兰迪终于可以确信,自己对于这项技术的定位是正确的。 布兰迪虽然算是习得了“鬼”卡洛威的些许真传,但是实际上,卡洛威在教授他时,并没有碰过枪哪怕一下,所以,布兰迪能够作为模拟参照的,只有自己和卡洛威对决时的观察,以及上一世在游戏中cao作亚瑟摩根与卡洛威对决时的回忆。 布兰迪自认自己和卡洛威的对决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自己的本事本就远逊于卡洛威,再加上当时色已晚,卡洛威还是酩酊大醉的状态,且不自己看清了多少,卡洛威收拾自己也明显没有用全力,自然是不好当作范本的。 所以,前世在游戏中的经验就成了他唯一的参照。 有关前世的事情,他也许每都会忘记千百件,但是总有些事情会在他的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亚瑟摩根和吉姆“鬼”卡洛威的对决就是其中之一。 亚瑟摩根,作为这个时代西部神枪手的代表人物,尽管cao作他的玩家不一定能发挥出他真实水平的十之二三,但饶是如此,在游戏中,亚瑟摩根也几乎战无不胜。 在玩家的cao作下,亚瑟摩根可能被美洲狮、山狮、短吻鳄或大灰熊咬死,也可能死在乱枪之中,或者死在各种意外或者作死之中,但是在西部传统的一对一枪手对决中,cao作亚瑟摩根的玩家只要全身心投入进去,基本都是未尝败绩。 唯有一人,在游戏中实实在在地让玩家们在枪手对决中吃过瘪,他就是号称世上左手拔枪最快的男人,“鬼”卡洛威。 布兰迪当初就是在卡洛威手下连续死了两次才击败了他,而且自认是存在一些运气成分的,所以他对于那场对决的印象极其深刻。 诚然,卡洛威的拔枪速度极快,哪怕他已然垂垂老矣,且因为酗酒影响了自己手腕的稳定性,但他展现出来的水平依旧无愧于他的传奇之名。 但是比起年轻力壮且赋异禀的亚瑟,他在拔枪速度上是不占优势的。 所以,老家伙在那场对决中,很是不讲武德地先用他腰间银色皮带扣的反光晃亚瑟的眼睛,如果当时玩家切换邻一人称视角,就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种被晃到眼睛的感觉。 尽管那场对决的最终结果依旧是亚瑟摩根获得了胜利,不过从亚瑟根本没有余力留他一命,以及击杀卡洛威后,镜头给到亚瑟的脸部特写里,亚瑟心有余悸的神态这两点来看,卡洛威的战术头脑和高绝实力是足以让像布兰迪这样的后来者引为榜样。 而布兰迪从这场战斗中提炼出来的要诀,正是“转移注意,不讲武德”八个字。 布兰迪无论怎么穿衣服,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他会把放在右边腰间的那把枪明明白白地露出来,这种穿法,一开始是为了不影响右手拔枪,而当他学了左手速射后,这种方式又多了一层意思,那就是隐藏自己左手的那把枪。
而这个习惯,在刚才的短暂冲突中确实起到了奇效。 营火舔舐着柴薪,噼啪作响,布兰迪一边借着烧得温热的水,缓慢咀嚼着随身携带着的、硬度堪比法棍的rou干,一边借着营火的光,仔细查看着半摊开在手中的地图。 “如果我的记忆和猜想没错的话,我现在应该就在斯嘉丽草甸,”布兰迪用手指在地图上的一块区域画了个圈,喃喃道,“而且我猜应该是在罗兹镇的北部地区,这一块区域的铁路似乎就是游戏中幽灵列车会出现的地方,而且,南边的开阔地带基本上全是格雷和布雷斯韦特两大家族的种植园,但再详细的就……” 即便这份何西阿赠给布兰迪的地图已经足够详尽准确,但以布兰迪目前的能力,也就只能将自己的位置确定到目前这个程度了。 毕竟,游戏里那种和GpS一样准确的定位和导航再强大,也是假的,而再识途的人和马,也很难在茫茫荒野中精确定位。 不过,这并非布兰迪现在需要头疼的事情,现在他纠结的,是去往何方。 “是想办法去黑水镇,还是就在这一带找个落脚处呢?”布兰迪嘴里的rou干都快被他嚼成木屑了,“不过,目前最快到达黑水镇的方式不是坐火车,而是去罗兹镇乘船走水路,而若是找落脚点,最合适的地方也莫过于罗兹镇,无论怎么选,似乎罗兹镇都是我必须得去的。” 想到这里,布兰迪略微品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兜兜转转,怎么还是到罗兹镇了?明明有机会走出点不一样的路子的,怎么最后还是往这火坑里撞?”布兰迪借着热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折好地图,陷入沉思。 蓦然间,往事点点浮现脑海,有些之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在布兰迪重新复盘后,那不对劲的感觉也逐渐放大。 “起来,之前有些事情就很很不对劲,”布兰迪喃喃自语,“不别的,只抓连环杀人犯的那次,明明有所防备,我还是被他偷袭得手,最后制服他的方式,和游戏里亚瑟制服他的方式如出一辙。” “还有酒馆的那次斗殴,那次和蓝尼、亚瑟的醉酒,等等等等,虽然很多地方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无非就是多了个我,或者主角从亚瑟变成了我……” “想要改变已知的命运,就要坚定不移地走未知的路……” 那怪异的冥界使者最后留下的话语仿佛仍在布兰迪耳边回荡。 思索良久,布兰迪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自嘲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被命阅力量裹挟了这么久才有所察觉的我,真的能做到吗?” 或许是因为身为穿越者这一点而产生的某种自信,布兰迪始终觉得自己绝对有能力改变亚瑟和约翰的命运,甚至改变整个范德林德帮的发展方向,改变所有饶命运。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目前能做到的,只是在已经陷入命阅泥沼中时,才惊觉自己早已深陷其中,实难自拔。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这件事上对自己产生自我怀疑。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上一世对待工作和生活的一些态度总归还是在他的灵魂中深深扎根,毕竟,在节奏极快的现代社会,来自工作和生活的、接踵而至的桩桩件件是不会给应对它们的人深陷类似自我怀疑的负面情感的机会的,所以,快速进入某种状态是布兰迪早已经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技能。 “既然已经确定好了目标,那么中间就算有九九八十一难拦着,也得硬着头皮闯过去,”布兰迪下定了决心后,随手理了理身下压着的简单床铺,歪下身躺了下去,“啊,就像现在这样,即便不怎么困,但既然有现成的床铺,躺下来养养神也好,也算不辜负那三个老家伙把这里让给我的情分了。” 空仍旧昏暗,但东方已然泛起微末的白光,早起的鸟儿已经开始切切杂杂地喧闹,而卧在林中的人,不知不觉间,也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