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答六谷河大捷

    自辰时的朝阳初升，两军便开始整军造饭，出营厮杀。

    如今，天上的朝阳已经过了天幕的正中，正渐渐西沉，变作了夕阳。而地上的两只军队却是依旧不知疲惫的厮杀在一起，就如同两头被逼到了绝境的凶兽，互相的撕咬，搏杀在一起。

    他们气喘吁吁，伤痕累累，却是丝毫不敢停下喘息。两边已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除非搏杀中的一方落败，不然，这场厮杀将永远划不上一个句号。

    丁奘的帅帐下，各部族兵马轮番上阵，能用的生力军已经全部派了上去，除了最先接阵，留下戍卫帅帐的硕颜部，身边已经无兵可用了。

    传令的斥候不停的向他汇报着战局的变化，但回报的消息确实越来越坏：“大汗，火秃部的赤别已经从右翼迂回，朝着中军去了！”

    “报大汗，后卫兀察儿的查尔木部已接替了窀穸部的位置！”

    “右翼察哈尔部的鲁哈儿希望大汗能派兵支援！他说右翼的东庭府军太过凶悍，族人们顶不住了！”

    “报大汗！答答尔部的边郎可汗负伤落马了，答答尔部正在后撤！”

    “窀穸部的巴顾可汗说族人伤亡了太多，已经无法再战！请求大汗将其留作大军后卫”

    丁奘微闭着双眼，如老僧入定般，静静的听着战报。但眉宇间不时的微微颤动，却是暴露出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激战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了，即便是草原上最凶猛的野兽也该觉得疲惫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养尊处优的中原人能会有如此强大的韧性。

    自己部族的骑兵们在行军当中会利用空隙抓上一把口粮应付一下，但这些东庭府兵却是实实在在的饿着肚子，而这些已经饿了半天的东庭府兵在面对自己轮番出战的勇士时，却是丝毫没有退让半步。

    本想利用自己人多的优势，延长对攻的时间，以此来拖垮东庭府军的战力，不想反倒是自己的部落勇士们先显出了疲态。

    丁奘睁眼起身，看着眼前厮杀惨烈的战场，淡然的从武器架上取下了自己的佩刀

    “索朗！卓嘎！整军上阵！”

    “大汗！要是您亲自上阵了，谁还能够统御全局！”卓嘎见丁奘要亲临战阵，连忙劝道。

    “战局还需要人指挥吗？”丁奘反问卓嘎道。

    “我也去！”达瓦说着去牵一旁的战马。

    “你留下！”丁奘坚定的说着“我不会再让你挡在我的前面，女人就做好女人该做的事。”

    达瓦似乎还想争辩几句，倩丽的面庞涨的通红，却是没再说话。

    而索朗没有多话，只是干净利落的将马刀别在了腰间，翻身上马

    “可汗，硕颜部的人都在这了！”

    丁奘点点头，打量着自己的这支亲卫队，这支从自己发起部落的王权争夺时便陪着自己一路厮杀走来，经历了无数生死血战，最终助自己夺得大可汗之位，战功卓著的虎狼之军。

    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鏖战，死伤大半，但却个个眼里闪烁着对自己的崇拜。

    丁奘毫不怀疑这支骑兵对自己的绝对忠诚，即便现在下令要他们去死，那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刀向自己捅去。

    丁奘看到了队列中不少勇士正小心翼翼的咀嚼着什么，他此前已是严厉过军纪，列阵时是不被允许这么做的。

    但此时他却没有一丝责备的想法，有的只是百般的不舍和怜惜，他知道硕颜部的传统，老人们传说如果在临死前吃下金桑花，那自己死后就能被指引到真理天的所在之地，那里是流着蜜和奶的大美之地。

    扫视了一圈的丁奘却没有下令，他又打量了一圈，一向擅断的丁奘此时竟是犹豫了，迟迟下不了最后的命令。

    卓嘎和索朗也是疑惑了起来，这位杀伐果断，在草原上战无不胜的大可汗。

    这位被各部族们奉作神明，代表着硕颜部所有荣耀的草原新王，此时为何会出现此等扭捏之态。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查尔木部的兀察儿加入了战局后，已经一改了之前的颓势，甚至渐渐有了取胜的迹象。

    兀察儿是草原上最能征善战的可汗，原本在丁奘之前，他是呼声最高的大可汗之位竞争者，查尔木部也是草原最强大的部族，完全胜过了丁奘的硕颜部。

    可不知为何，他却是一兵未出，一箭未发便臣服于丁奘了。

    没有人怀疑过他依旧对王帐有所觊觎，但每一次他都坚定的站到丁奘身边，他的忠诚也让人难以怀疑，查尔木部究竟在做着什么打算，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此时，兀察儿通过的穿插和佯攻，不断的改变着部族的主攻方向，最终被他拉扯出了一个缺口，部族的勇士们推到了营帐的木制栅栏营墙，一拥而入，杀进了靖王的帅帐！

    “儿郎们，大可汗说了，杀了靖王，赏千金！牛羊千匹！杀呀！”部族的头领们兴奋的朝着族人们喊道，他们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大胜后无数美好的画面。

    但下一秒，眼前的一幕却是令他们都傻了眼，只见帅帐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了护卫帅旗的一员将领，他看着杀入营帐的部族勇士们，眼中没有半分畏惧。

    只见他舞动着一把长槊杀来，只一槊便将冲在最前面两位部族勇士挑飞，前驱的部族勇士们竟被他一个人打得七零八落。

    “退回漠南，留尔全尸！”

    那将领把槊一横，朝着眼前的部族勇士们喊道。

    部族勇士们看着他的样子刚想发笑，但似乎为了应和他，部族勇士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三声震耳欲聋战号声！

    此时的勇士们，恐怕是笑不出来了。

    在草原部族们阵线的侧后方，一万二千大捷龙骧军伏鞍上马，他们平端着骑枪缓缓从戈壁鸿沟后走出，迅速的排列开去，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楔形阵！

    渐渐西沉的夕阳照耀着他们的枪尖，也映照出了这些锐器即将带来的血色。

    靖王从阵列间走出，他平静地望着眼前如泼墨山河般豪情挥洒的波澜画卷，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随后紧握起来，锤在胸前。

    “大捷军威武！”

    靖王声音洪亮，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气。

    “靖王殿下威武！”大捷龙骧军呼喊着回复靖王。

    “大捷军威武！”

    靖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靖王殿下威武！”大捷龙骧军比起上一阵，声音变得更加的响亮。

    “大捷军威武！”

    “靖王殿下威武！”大捷龙骧军的战号声响彻天地，似乎是要直入那九霄云巅之上！

    三声号毕，靖王已是来到军列正中。

    “有我无敌！随我上！”靖王呼喊着，飞马而出！（注释：在这里无敌指的是“闻战则喜，有我无敌”指代有我的地方就不会有敌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英勇无畏的意思。）

    “无敌！无敌！”大捷龙骧军的喊声如山呼海啸般爆发，震的人心头发颤。

    大捷龙骧军犹如一头洪荒巨兽，奔腾着朝战场的中央杀去！

    又像是一道无尽江水滚滚来，不息奔流东到海的激荡洪流。

    生生不息。壮阔不已。

    真是有如天上降魔主，竟是人间太岁神！

    甲光向日，枪阵如林。马蹄声轰隆如天雷炸响，直上青云！

    脚下的大地，也在他们的阵阵铁蹄下颤栗着。

    将要率先面对这支大捷龙骧军的是察哈尔部，虽然两军还相距一段距离，但鲁哈儿已经可以感受到这支迎面而来的东庭府骑兵所带来的可怕威慑力。

    “杀！”

    大捷龙骧军的震天吼声淹没了察哈尔部人仰马翻的惨叫声和哀嚎声。

    兵器碰撞的铿锵间，双方已是分出了胜负，部族的勇士们被靖王的大捷龙骧军掀飞，挑落，撞倒。然后重重地跌落在铁骑们的马蹄之下。

    部族骑兵们的防线犹如一道道横在江中的巨木，面对这飞流而下的浩荡江水，一根根的被冲断冲垮！

    在靖王惊人的攻势下，面前的部落勇士们全都变成了没牙的老虎，连稍作抵抗也办不到，只一交手，就淹没在了这股铁甲洪流之中。

    回过神来的火秃部意识到了若不尽早阻止，那这支部队将击穿整个东郸的防线。

    赤别呐喊着带领自己的亲卫们迎了上去，他幻想着以自己决死的决心来遏止住这股东庭府骑兵的势头，数千骑部落骑兵们勇猛地扑了上前，很快，双方的骑手们都正面地冲撞在了一起。

    火秃部骑兵的悍不畏死展现出了草原汉子的勇敢！但却是无济于事，他们也没能阻挡住靖王哪怕片刻的时间。

    左翼的乞烈部和中军的也速部也是纷纷调转马头，前来迎击靖王。

    双方骑兵再次冲杀在了一起，但大捷龙骧军的甲胄更厚，兵器更锐！

    部族勇士们手上的兵器砍在大捷龙骧军的重甲上根本破不了甲，只是徒留下了道道刀痕。

    而部族骑兵这边，大捷龙骧军的每次出刀，都会带走一位草原汉子的性命，每次往前，都会有上百位草原的勇士落马倒地。

    部族的勇士们大片大片的被挑下了马去，但在云丹和贡布的鼓舞下，为了草原的未来百年，即便前队已是如风吹麦浪般的倒下，后列的部族勇士们还是奋不顾身的往上扑去。

    但同样的，依旧被那道坚甲利刃所铸成的铁骑阵列打退打散！被大捷龙骧军沉重的铁蹄踩到了脚下，碾成了稀泥！

    终于，部落的可汗都明白了，死战的勇气是战胜不了锐利的刀锋的。

    而对于族人们来说，这些围绕在靖王身边，全身披甲执锐的死士，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战胜的。他们是真理天传说里的邪祟！是根本打不落马的怪物。

    “快逃命啊！”随着一声尖利的哀嚎传出，各部族的兵马当即溃不成军，开始四散逃窜。

    他们丢下了骑矛马刀，开始朝着本阵逃去，不求能跑过东庭府兵，只求能跑过自己的同伴，不用再面对后面正如狼似虎般杀来的大捷龙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