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在路上
两个月后。 日历翻动，已经过了93年的元旦。 山峦银装素裹，湖泊寂静无声。村庄里飘起缕缕炊烟。忙碌了一整年以后，大部分村民都在家里猫冬，只有依稀响起几声狗吠声…… 然而在李缘的院子外，今天却变得相当热闹。 一辆老嘎斯越野车停在外面，上面已经塞满了行李。 车头的方向，陈大兴默默的拍了拍儿子陈刚的肩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准备说些什么，可最后依然没憋出什么话…… 车子外，宝柱领着一群熊孩子扒着车窗在看。他嘴里依然在念叨，表达心中的遗憾和不满：“缘子哥都不带我去。我已经长大咧！” 隔壁的院子里，武永安正落荒而逃：“妈！我知道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去的是京城，又不是土匪窝！” 齐秀梅气的破口大骂：“老二，你翅膀长硬了是吧？都嫌你妈我烦了？记住：在外面多忍让，吃点亏没什么。多听你哥和缘子的话！” “妈，烦不烦？我哥还不如我呢。” “他是大学生！” “我要赚大钱！哈哈！” “……” 回到李缘家中，虎子正领着几只小奶狗正在撒欢。老牛依然在慢条斯理的吃草。 儿子奇奇被顾雨芹抱在手中，他半闭着眼睛，正向自己的狠心老爸吐着奶泡。 计划没有变化快。 由于孩子实在太小，又是冬天天冷，生怕到京城后水土不服。再加上还有李兰兰、李云云的读书问题，今年又是李兰兰读高二，李云云小学毕业。所以家里最终决定，还是等到暑假的时间，全家再一起上京。 而李缘就需要打前站，利用这半年时间，为全家搬迁做好所有的准备。 老妈张珍表情有些恋恋不舍：“缘缘，不能过完年再走吗？又不差这几天时间。你和你爸一样心野，家里怎么就留不住你咧？” 李缘笑了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本书需要的资料这里根本没有，只有去京城的大图书馆。出版社都已经约好了，如果不赶紧去，真的要拖稿了。” 其实李缘的事还有许多。毕竟这次等于“全家移民”，除了户口不搬，几乎全部东西都会搬走。再加上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大半年时间也不一定够。 至于以后鱼头坳村的老家，就变成了家里度假散心的地方。可能一年回家一、两趟，但肯定不会再长久留下了。 还有，包括四丫头李云云同样要到京城读初中。也一定要找到一个借读的学校。虽然对她的成绩不抱什么希望，但初中还是需要毕业的。 三丫头李兰兰就算了。明年她已经是高三，也别搬来搬去影响成绩了。反正她几乎都是住宿，基本上不在家里，而且还有大姐李素素和姥姥一家的照顾。 反正儿子和女儿摆在一起，老妈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儿子。连李兰兰成为大学生都没用。更不用说，现在还多了一个乖孙孙呢。 不过这些事，也没必要多解释。就找个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吧！ 果然，老妈点点头，她和这年代的人一样，对文化这件事还是比较尊敬的：“拖稿这不行，还是写书重要。那……再多带点东西哩？” “不用不用。”李缘乐道，“如果你们想，以后可以用卡车送，几卡车都没什么问题。” 一旁的姥姥劝说道：“珍珍，缘缘去的是京城，那是好事。你们又不是再也不见面，很快你们也要去京城。” “就是就是。”老三李兰兰早就等的心急火燎，“哥，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暑假去了京城后，你再拍电影。我要当女主角！嘻嘻。” “还女主角呢？别影响你哥做事。”张珍笑骂了一句。 听说李缘准备要拍电影，家里所有的人都不以为然，他们根本不认为真的拍电影，以为还是用那个家庭摄像机随便拍呢。 就李兰兰……其实她也同样没有当真。但万一呢？哪个小孤凉没有明星梦呢？ “去去。”李缘早已经烦不胜烦，“你有啥资格当女主角？” “我模样身段不行吗？还有，你是我亲哥呀！”李兰兰急眼了。 “现在知道我是你亲哥？早干嘛去了？”李缘冷笑，“就你这形象？妥妥一个村姑！” “那配角也行，你一定要给我留个角色。”在拍电影的诱惑下，李兰兰就准备忍辱负重，她连顶嘴都忍住了。 “我让老小上，也不让你上。还有招娣、来娣。就是要气死你！呵呵。” “哇！我们要去拍电影啦——！”三个小萝莉嘻嘻哈哈的抱在一起起哄。 “哥！我不理你了呀！哼！” …… 吵吵闹闹声中，奇奇吐了一会儿奶泡，他一趴眼一闭，又睡觉觉去了。 见李缘捏了捏奇奇的小脸蛋，顾雨芹一翻白眼：“别吵我儿子。你自己在外面也小心点。” 自从有了儿子后，顾雨芹的腰板也挺了起来，对于李缘去京城，顾雨芹与家里的其他人一样，无非就是打工挣钱，并且成功的让全家成为了城里人。 男人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当然，顾雨芹她们还没有意识到，李缘究竟搞出了一个多大的场面？那些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的想象极限。 “没事，我到京城又不是打打杀杀。无非安个家而已。”李缘开玩笑道。 “家里你也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奇奇和妈。”犹豫了几秒，“春节你回家吗？” “再说吧！” 由于拥有几十年后的灵魂，李缘对逢年过节就比较澹漠。生活条件的改善，仿佛像是天天都在过节。而且经常会被老妈催婚，差不多都要的恐节症了。 可是在这个年代，只要是过节，尤其是春节，那绝对属于全家人最最重要的日子。 顾雨芹很不满的撇了撇嘴：“什么再说！一定要回家！儿子会想你咧。” “行行。我一定会回来几天。” 一旁站着顾雨芹的二哥顾国辉。这次去京城，李缘就带上了这位二舅哥。农村这里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人找到门路，什么沾亲带故的你都要带上。 见小两口似乎在拌嘴，顾国辉显得稍稍有点局促：“芹芹，别担心缘子，我会照顾好他的咧。” 顾雨芹斜了斜眼。她现在也明白了自己男人的德行，就是一个大闹天宫的主。还需要自己这个傻二哥照顾吗？不反过来照顾已经很不错了。 边上的舅舅舅妈抱着他们的小丫头寻娣，同样乐呵呵的说道：“缘子，家里还有我们呢。姐、芹芹，你们这是瞎cao心，现在缘子能挣那么多，还会有啥事吗？” 这一年以来，鱼头坳村，包括附近的鹿角坳村等几个村子，大伙儿都挣得不少，可以说过了个肥年 热闹中，李缘吩咐一旁的孙浩：“耗子，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现在联系起来也挺方便，有事可以直接电话找我。” “你就安心的去吧！”孙浩怪腔怪调惹来了一阵大笑。 “那我们出发！都上车！” 立刻就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cao！出发出发！” “京城，我们来啦！” “京城的孤凉们！我们来啦！” “武老二，你找死啊！” “哈哈哈——！” “……” …… 出发没多久，陈刚就开始手痒了。他刚学完驾驶，于是李缘就把方向盘让给了他。 然而接过方向盘后，陈刚就开始了龟速前进。 “卧靠！刚子哥，你准备爬多久？咱们年底之前能不能到京城？”武永安不满道。 “呵呵，二郎，别去影响他。”李缘帮忙说了一句，“刚子，反正我们不赶时间，安心慢慢开吧！” 虽然给予陈刚大力支持，但开的确实像个蜗牛爬。再说这年代还没有高速，只能通过各种公路，有时候连路标都不怎么齐全。因此到中午的时候，他们这辆车都还没有出山区，只能找了一家路旁的小饭店。 “卧槽！”、“卧槽！”、“卧槽！”…… 在一连窜的“卧槽”声中，饭店里端上了饭菜。都是用脸盆装的——一盆大葱炒鸡蛋。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鸡蛋？就是里面放了一大把干辣椒，显得有点怪怪的；一大盆的红烧杂鱼。反正都是附近的河里捞上来的，什么鱼品种都有？就看你的运气如何。 还有四海碗的重油汤面。连菜带面一起，总共才需要20块钱？ 说实话，光看到那么大的量，还有重油重盐，李缘差不多都已经看饱了。 山里人实在是太实诚了！ 上午时间拖得太久，下午就换成了李缘开车。然而紧赶慢赶，直到晚上八点多，他们才到达了第一站——白沙市。 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没啥说的，快找家饭店填饱肚子吧。 然而在街头找了一大圈，根本就没有？ 在几十年后，八点多也许才是夜生活的刚刚开始。各种饭店、大排档和小吃摊可谓是琳琅满目。甚至连座十八线的小县城都不会缺少这些东西。 可是在九十年代初，八点钟基本上已经没有生意，饭店也已经全部关门。连路上的行人都相当稀少。根本看不到什么霓虹灯，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 要知道，这还是白沙市。怎么说也是一座省会城市！ 幸好路上还有巡逻的……联防队员。在他们好心的指路下，李缘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家正准备关门的涉外宾馆。 让人吐血的是，这家涉外宾馆之所以“这么晚”关门，就是因为接待了一个外宾旅行团。而那个旅行团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光了？吃光了？光了？了？ 饭店的厨师一脸歉意，厨房里现在只剩下了一卷多点的挂面？ 也不用多说了，那就吃挂面吧！每人再加两个荷包蛋。就这么小小的一碗，每人都只对付了一个半饱。最后一结账，价格还贼贵？ 谢天谢地！饭店总算没有饿死人啊！ …… 到了此时，李缘总算悟了。为什么这年代的人们出远门，他们会带着大包小包的干粮。一方面确实为了节省钱，另一方面就是找吃饭的地方确实困难。连小学僧外出春游，他们都会带上一书包的食品。 这是后来的人们难以想象的，有钞票粮票都没用。 吃一亏长一智，李缘他们就在白沙市采购了大量吃的东西。让他意外的是，最受欢迎的居然是麦淇淋蛋糕？就是不用天然奶油，用的是人造奶油的，再加许多食品防腐剂、食品添加剂的那种？ 说实话，放几十年后，这玩意连狗都会摇头。没想到却受到了陈刚、武永安的一致好评？二舅哥顾国辉更是吃的最多？ 不仅仅是吃的东西，连住的地方都不怎么行。住宿只有招待所，还一定要有介绍信？唯一可以例外的就是驾驶证，算是方便走南闯北的司机吧！有趣的是，这时期的驾驶证完全可以当身份证用，连搭乘飞机都可以。 要一直到连续出了几次劫机桉，这才对身份证进行严格查验。 另外就是招待所的热水供应。反正晚上是绝对没有的。上厕所都在外面，想洗澡？那就厕所里自己冲凉吧！只要你不怕感冒。 上等级的全部都是涉外宾馆，而且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的。根本就不接待内宾。给再多的钱都没用。 由此可见，这年代出趟远门，确实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也发生了几件很有趣的事。比如沿途的军警向他们敬礼？现在的内地，轿车根本就没有普及，能坐这种老嘎斯的，许多都是有身份的领导干部。 终于等到第三天的晚上，李缘他们在道路旁，看到一大块广告牌——京城人民欢迎您！ 所有人都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总算特么的熬过来了。 李缘更是激动万分。上辈子去京城，只要油门一轰，家里就能上高速，晚饭前就能到京城。没想到在这个年代，居然足足跑了三整天？ 此时此刻，车里再次响起了鬼哭狼嚎：“京城！我们到了！我们特么的总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