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磨砂玻璃的茶几
九点十分,远处绵延东山里早迸裂出洪水般的大光,活吞着九龙湾。 余耳翻身起来,左脚落地,穿衣到客厅——早经没了小白和拾余的身影——小白送十一去幼儿园了吧!“啊,九点十分了!今早要去项目部处理郑发家工队的事情”余耳猛然回想,赶忙冲进卫生间冲澡洗漱。 十点半,手机猛响,余耳拿起一看是韩冰的: “到哪里了?老余” “二环,刚过石虎关立交,一刻钟到。” “我跟你说,我先要去水务局开燃气迁改的会。老陈的那些人来围项目部,勇哥在项目部处理着,听老潘说刚和他们拍桌子大吵一通!你过去一定要他们把真实的农民工花名册报过来,然后跟小万对下这些人在不在先备案名单里。妈的!真的干活的人不跳,就是这些吃空饷的人带头跳!” “OK,我会处理” 十一点半,隔着磨砂玻璃,项目部会议室塞满了八九个人。正中靠里的是项目经理勇哥,左手拿手机凑在左耳打着电话,右手捂着下腹——传闻他只因三年前因公酗酒在高铁上被120抬走,从此便落下食道疾病,不能吃酸辣和刺激,稍有不慎就得用手掐肝胆处,一眼望去顿觉是捂着下腹了。勇哥右边沙发上坐着三个中年汉子,一个cao着川话、一个cao着丽江话、一个cao着禄劝话;左边也坐着三个中年汉子,分别坐在办公滑椅上,都cao一口昭通话。余耳推开玻璃门,坐在似乎之前准备好的凳子上,对面就是勇哥,左右分别就是哪三个中年汉子,顿时成了一种相当对称的格局了! “你们不签字,银行的三方协议签不了,就开不了农民工专用账户!那还有另外的230万可以打到我们公司的基本账户的嘛!马上就是中秋,这么多工队都在等着!你们不能变通么!”勇哥狠狠地挂了电话丢在茶几上说,“你们听着的,我们项目部也想付给你们工钱,但业主要走正规流程,节前钱肯定是到不了了!” “杨总,我们做点民工活路,四个月了钱也拿不到,搞啥子哟”四川那个低头侧目狠大声地念叨。 “老屈!这我就不高兴了。上次你们没通过我们就去劳动监察大队上访,不是付了15万了么!”勇哥捂着肚子,提高嗓门压制住了四川。 “杨总,那些么是工人工资嘛,那我们的还差14万的!”禄劝帮着四川。 “老曾!你们是来承包活路,农民工工资已经付了,你们的利润只有等业主付款了才能支付给你,你们当老板的一点担当都没有,没花一分钱转包给其他人干,还唆使农民工来闹,分明就是恶意讨薪!上次老余给你们结算27万,工人工资才10多万,你们这个利润可以啊,怕是我也辞职来当包工头得了!”勇哥直接开火。 “干了四个月,我是一个干币都没拿着!老陈答应的是三个月就结账!光买装载机和工具都花了七八万块钱,这个工地亏大了!”最瘦的那个昭通人憋不住,打断了勇哥的话。 “李师!老陈答应你的你去找老陈!还有哪个叫你买装载机?你来承包活计,买点工具也要算在我头上啊,哪有这种道理!还有我是叫陈总来干活的,我都不认得你们从哪里蹦出来的!”余耳抢过话来,望着会议桌旁的老陈义愤填膺。 “搞什么飞机!本来是一家人,还来搞事!干活么不行,要账到是逼命,包来包去的,全是些甩手掌柜!”余耳环视一周,直接开喷。 “当~当~当当当~当,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茶几上勇哥的电话铃声夹着震动响起,会议室顿时凝住了空气。 “喂,郑发家!”勇哥提起电话凑在耳边,只见话筒里叽叽喳喳胡乱一通,有点距离也听不清讲些什么。
“碰!”勇哥一把拍到茶几,变红变大吼起来: “郑发家!我们还是老乡!现在是报农民工工资,你整些挖机和七大姑八大姨要干嘛!一个农民工一个月两三万?!” “甲方的款,节前拨不出来。今年中秋是九月十五号,我们项目部现在是先解决农民工有上大学和高中的,其他只能等节后款到了再来支付!” “是了!你就去告!”勇哥一把把手机扔到旁边会议桌上,“老余,你看看你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如果郑发家去上访,我找你算账!今天把老陈这些工队里有上大学和高中的工人花名册报到项目部来,我们逐一核实情况后对着每个工人再付!” “好,勇哥”余耳低下了头,顺手摆了下茶几上的手机。“咚”手机屏幕蹦出一条大鸟的微信消息: “余哥,刚才在公司,他说下个月给的话,我可以再等,你也帮忙催着点吧,我能理解都很难,但是我这边因为款的事已经把什么也耽误了” 锁屏,重新摆横手机,余耳坐正继续。 “你们都看到了,不是项目部不给钱,是政府一下款拨不下来,先把要上大学和高中的工人报给余总……”角落里的老陈终于发出一丝声音。 饭点已过,隔着磨砂玻璃的会议室里,八九个中年汉子忙出忙进——有忙打电话的、有来打印机旁拿纸和笔的……总之慌乱了一通。太阳偏西时分终于散了——大约是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