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后台

    顾明从黑暗的甬道里走出，天上挂着一轮明晃晃的月亮。身下是一个染房院子，竹竿上挂着白色待染的布料，风幽幽吹来，白布在月光笼罩下微摆，仿佛是女人身上的白纱，透着略带寒意的阴柔。布料之旁，是巨大的染缸，银盘落在缸底，仍是不落铅华。

    顾明迈步向前，掸开白布，染缸很多，从他身侧一只延伸到台阶尽头。台阶尽头是一个亮着微光的宅子，门扉透着人影，似手持书卷在彻夜攻读的书生。就在他出神之际，水缸中突然蹿出一只青面獠牙的鬼来，呲牙咧嘴，面目可憎。顾明上前就是一个巴掌：“妈的批的，吓老子一跳。”

    “师哥，你这叫被吓到吗？”那只水鬼捂着脸，嘀咕道，“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个巴掌了。”

    顾明不和他废话，问道：“老祖在哪？”

    水鬼指了指亮灯的屋子，“里面。”又道，“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就和你刚刚一样，我开个玩笑，老祖就给了我一个巴掌。”

    宅子中传来雄厚苍劲地声音：“是顾明吧，快些进来。”

    顾明小跑向前，推开了门扉。石豪生手持书卷，在油灯下闲读，见着门开，抬起了眼。

    “弟子参见老祖。”顾明向石豪生行礼。

    石豪生笑道：“来来，坐过来。”待顾明坐定，他问：“近来人世走动感觉如何？”

    顾明挠挠头：“好的很，就是世道变得太快，我稍微有点不适应。”

    “不适应是暂时的嘛，我看你倒是适应的挺快。”石豪生放下手中的书籍，书面上写着《美国陷阱》，是法国阿耳斯通前总裁皮耶鲁齐所著，他读书涉猎甚广，古今中外无所不包。他向顾明凑近了些，问道：“我叫曹秘书给你安排的四样东西，你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顾明一一说来，“一处江景别墅，一辆奔驰小跑，一张百万金卡和一个高校学生的身份。这四样东西，我最钟意的就是最后一样。”

    石豪生的胡子一抖，说道：“你还是不明白，这四样东西你是缺一不可！作为拉了替身上岸的新生水鬼来说，你魂体融合不稳，鬼气依存，若是没有人世物质的庇护，你出不了三天就会被修行的人给拿喽，岂会让你活得像现在这么痛快！”

    “可是我不是……”

    石豪生摆摆手，打断道：“替身虽是寻死之人，但是那些自负正道的修行家，可不知这一间的事，他们会坚定地认为，收你乃是替天行道，你拉了替身，行人鬼情未了之事，便是天理难容。想当年……”

    顾明一听到“想当年”就开始犯困，因为这段想当年的事情他听了不下百十遍。说得是当年白娘娘金山寺救夫不得，召唤水族水漫金山，那一战水鬼、水妖力战天兵，死伤难支之下，江河失控，淹死了数万无辜百姓，因此白素贞囚禁雷峰塔下，水族被禁足出水，除非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再要么就是拉得替身。但是拉替身是为邪道，故而正道人世必见而诛之。

    顾明不耐烦地打断道：“老祖，这个我清楚了，我想去看看监控，以免招来的鬼魂对那几个姑娘乱了方寸。”

    “也是。”石豪生指向一排书架，“监控在书架后面。”

    书架实木打造，摆满了各类书籍。顾明瞅了瞅，问道：“怎么打开。”

    石豪生沉吟了声，“抽出书就可以。让我想想，嗯，你听着啊，”他言道，“《奈何天》、《比目鱼》、《蜃中楼》、《莲香伴》、《风筝误》、《慎鸾交》、《凤求凰》、《巧团圆》、《玉搔头》、《意中缘》。”

    “没啊，一本都找不到。”顾明扫了一眼，确实是一本都没有对上。

    石豪生说道：“没就对了，我刚刚念的是目录。”

    顾明听后一脸无语。

    “这是《笠翁十种曲》中的篇目，说的是……”

    顾明找到书籍，拉开，侧身走近监控室，他才懒得听老祖絮絮叨叨地讲一大堆文学评论，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金露的境况，生怕孤魂野鬼不懂轻重，闹出乱子。

    监控分有两处，一处是金露与张楚楚所在的薛家公馆，另一处是程晓婕和胡菲冉所在的末路校园。顾明眼睛只盯金露那面屏幕，画面中她们已经推开了封条上的木门。

    木门后烛火点了许多，看得清里面周遭一切。这是一个两层的宅子，一楼摆着灵牌香案，香案下首搁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翠绿的麻将。站在一楼可见二楼的厢房，金张二人迈入宅门，二楼厢房怦然顿开，从里首走出了两个鬼来，皆是民国打扮，与楼下二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