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霉毒:就是倒霉的毒
汉厨正文卷第三百六十五章霉毒:就是倒霉的毒……砸坏了马车,将精铁打制的车厢砸出一个赫然在目的大坑,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便要走人? 杨川半眯着眼,淡淡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李广利,你得加钱。” 李广利闻言,从马背上转过头来,嘿然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这不是你长宁侯的风格啊。” 杨川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审时度势耳。” 李广利勒住马头,兜了一个大圈子,蹄声得得的走过来,脸上露出一抹颇为喜悦之色,手中长枪却须臾不离手,慢吞吞的来到杨川面前七八步。 看来,杨川在长安城的名声不太好,李广利也知道这家伙最喜欢干的就是偷袭,故而,他也不下马,就这般居高临下的瞅着杨川:“说吧,加多少钱就可以答应?” 杨川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李广利:“五百斤金子?” 杨川摇头。 李广利:“五千金?” 杨川依旧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也不开口说话。 李广利皱眉问道:“莫非是五万金?” 杨川摇头:“不是的,贰师将军。” 李广利愕然:“难道是五十万?长宁侯,你怎么不去拦路打劫?对了,你喊我什么……师将军?” 杨川笑道:“贰师将军啊。” “在你死后,本侯一定恳求皇帝给你一个十分敞亮的谥号,贰师将军听上去就不错,你觉得呢?” 李广利哪里知道,这会是他在几年后的封号,只是一脸不悦的叱骂一句:“果然是伶牙俐齿,你这是消遣我来着?” 杨川抬头看一眼天空深处的两只沙雕,以及从远处飞来的另外两只沙雕,笑道:“李广利,你印堂发暗,眉心带煞,一脸的颓丧晦气,若不赶紧回去恐怕要有性命之忧。” 李广利大怒,便要开口说话。 突然间,一人一马狂奔而来,马背上一名面容惨白的中年汉子口中大呼小叫:“快让开,这马发疯了!” 说话间,那一人一马疾冲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在李广利的身上。 李广利脸色微变,目中怒火一闪而过,掌中长枪便如毒龙出水般,向着那中年汉子的胸腹处猛扎过去。 还行,不愧是刘彻宠爱的男人,李广利这狗日的虽然倡门出身,一身武艺却也极好。 眼看着那汉子就要被李广利一枪挑翻,跟从在李广利身后的那些部曲、杂役齐喝一声彩:“好枪法!” “好一招毒龙吐信!” 看着眼前一幕,杨川的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唯一的表情,便是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奇怪笑意,口中喊一句:“好枪法!” 李广利这一枪果然极好,不仅又猛又刁,力道也捏拿得很好,若是一枪刺中那中年汉子,必将其顺势挑起,毫不费力的甩在三四丈开外。 这是大汉北军的枪法。 杨川心下多少有些了然,看样子,刘彻其实早就开始了他的某些暗手和布局,譬如,将李广利培养成一名大将军…… 就在这一瞬间,迎面冲撞过来的那一人一马疾驰而过,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不仅避开了李广利的那致命一枪,且还随口往地上吐一口口水:“呸,狗日哈的,下手挺黑啊!” 旋即,就在众人愕然的目光注视下,那一人一马狂奔远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呼!” 这一刹那间的惊险刺激就这般过去,在场的人,纷纷长吐一口气,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李广利则脸色古怪,手提长枪,有些怅然若失的望着那远去不见踪迹的一人一马:“他使的什么身法,竟能避开我这一枪?” 杨川则好整以暇的走回到歪斜倒地的马车旁,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李广利,你公然刺杀大汉公主,大汉列侯,朝廷命官大农令,好大的胆子啊。” 李广利犹自在发愣,听了杨川的话也不理会。 他低头看一眼手中长枪,忍不住伸手,想在自己的脖颈处抓挠几下,却因为甲胄在身实在不太方便,所以,看上去就很是烦躁不安。 “长宁侯,你休要血口喷人!” “我们走!” 李广利领着一众人马,一阵风似的一哄而散。 冷冷清清的长安城西门大街上,就剩下杨川、刘满和一架被大铁锤砸得歪倒在地的马车。 对了,还有四匹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驽马。 杨川却也不着急,打开车厢,将刘满横抱出来,在其身上裹了一条貂皮大氅,便向大街旁边一间包子店走去。 “嫂子,有没有羊rou馅包子,先来两笼,”低头走进冷清异常的包子铺,杨川随口问一句,接着笑问:“对了,你家的炕头热乎不?借来让内子睡一觉。” 包子铺的里间门帘被掀开,探出一张白白净净的、约莫三十几岁妇人的脸庞,看上去收拾的极干净,眼角蕴着一丝温暖笑意:“贵人想要包子呢,还是是想要一个热炕头?” 杨川笑眯眯的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本公子自然全要了。” 那妇人噗嗤一笑:“早就听说你说话好听,如今看来,不但好听,还挺有意思的,怪不得我家妹子死活都要跟你。” 杨川哈哈一笑,自顾自的走上阁楼,先将刘满安顿着睡下,这才折返回来,就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张汤是个榆木疙瘩,听说你开了一家饭铺,都好多天不曾来过?” 那妇人在后厨忙碌着,隔着门帘笑道:“他来过两次,第一次想拆我家这铺子,被我打了一顿,便回你庄子上去了。 后来,他又来过一次,带着几名小厨娘,说是要给我帮忙。 你说说,就我家这一间小小的包子铺,小本生意,一天能挣几个钱?他给我整来几名厨娘帮灶,可不就赔本了?” 杨川听得只是发笑。 张汤那个滚刀rou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听说自己老娘开了一间豆腐作坊,紧接着,婆姨又开了一家包子铺,他自然觉得脸上无光,却偏生被老娘和婆姨镇压的死死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眼前这名妇人,自然便是张汤的婆姨。 张安世的母亲,织娘的jiejie。 “杨川公子,你最喜欢吃的羊rou馅儿包子,听织娘说过,你喜欢芫荽、小葱,就给你多搁了两把,尝尝嫂子的手艺。” 妇人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看上去白白净净,面容与织娘有七八分相似,略带一抹清丽之色,不过,在张汤家这些年过苦日子,手上肌肤自然甚为粗糙,眼角也带着不少细密的鱼尾纹。 她快手快脚的端来四笼羊rou馅儿包子,又端过来一个松木盘子,里面摆放着几样小菜,却无非是蒜泥、腌菜、酸菜和干煸豆角,看着挺讲究。 杨川伸手,直接抓了一只白花花的包子,咬开一个小口,露出里面的羊rou大葱馅儿,登时便被一阵异香吸引:“你这馅儿里搁了我家的秘制蘸料?” 妇人笑道:“安世传来密信,说你喜欢吃那种搁了秘制蘸料的包子馅儿、饺子馅儿,故而,随时给你准备了一份。” “嫂子有心了。”杨川慢慢吃着包子,问一句:“射了没?” 妇人点头:“射了。” 杨川点头,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道:“今后一段日子里,这长安城恐怕要变得不安静,你们各自小心在意。 此外,我庄子上还有一些人手,你们怎的还要自己动手? 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准了。” 妇人笑道:“没事,昔日跟随我父郅都,什么样的罪没受过、什么样的烂事没有经历过?不瞒你说,早年间,我第一次杀人,杀的便是王太后的异父同母哥哥田蚡。” “当时我还小,混在一群丐儿中间,在通往丞相府的必经之路上等待机会;那一次,田蚡吃酒烂醉,看上去得意极了。” “我便射了他一针……” 杨川猛的一个激灵:“好了,别说了。” 历史书上,‘大汉苍鹰郅都’何等的光明磊落,何等的荡气回肠,实际上,杨川亲身经历过这几年后才发现,在这般狗屁世道下能活下来的人,哪一个人不是在摸爬滚打中煎熬过来的…… …… 李广利病了。 听说,当夜回到未央宫,他便觉得脖颈处有些发痒,忍不住用手抓挠;不料,越是抓挠,就越是麻痒难耐,最后连脖颈后面的肌肤都被自己给抓烂了。
如此苦苦煎熬了一晚上,次日一大早,听闻此事的刘彻打发两名最好的御医赶来,却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诊治。 脉象、气色什么的都很正常,但就是痒。 刚开始,只是脖颈一处痒痒,渐渐的,到了第二天,李广利的全身开始瘙痒难耐,就算整个人泡在药水里也无济于事;而且,最为离奇的,是被他自己抓挠损伤的肌肤表面,开始慢慢的往外渗出淡黄色的汁液,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恶臭。 刘彻大怒,听说打死了好几名不长眼的宫人,打折好几名御医的腿,还传令让大长门崔九亲自查案,想要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从长门园做客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衣衫的杨川,就被崔九堵在院子里。 “李广利完蛋了,说说看,用的什么手法?” 崔九直截了当的问道。 杨川盯着崔九老贼,上下打量好几个来回:“崔九大叔,你脑子进水了?李广利要完蛋,跟我有个屁关系!” 崔九双手拢在袖中,仰面向天,淡然道:“我亲自检视过,他身上虽然没有伤口,但显然是中了一种十分霸道的毒,那一日,你二人在西门大街外曾经有过一次争执,不是你下的手还能有谁?” 杨川被气笑了:“我昨晚拉屎的时候,看见天上有一颗流星落下来,直直掉在东面的山沟沟里了;与此同时,你家隔壁那个姓王的,趁着你崔九大叔去查案,帮你家通了一次下水道……” 崔九一脸阴沉的瞅着杨川满嘴胡说八道,只是冷淡的问一句:“到底是什么毒物?” 杨川叹一口气,坦然道:“霉毒。” “霉毒?”崔九老贼愕然侧头,“霉毒为何物之毒?” 杨川随口说道:“所谓霉毒,便是发霉了的毒,这有些人呢,好胜之心、嫉妒之心或争强斗胜之心太过炽热,便会内火攻心,进而伤及五脏六腑形成霉气,久而久之,自然成了霉毒。” 崔九瞅着杨川,阴森可怖的老脸上身上困惑:“老夫从未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种毒。” 杨川轻笑一声:“崔九大叔,你没听说过的东西还多得很呢,何止一样霉毒。” 崔九沉思良久,终究没有什么所得,便问杨川:“这毒你会治疗?” 杨川摇头。 这毒就算他能治也不能治,好不容易设套将李广利那狗日的骗出来,趁其全神贯注防备自己的时候,让张汤老婆在背后射了一针…… “对了崔九大叔,我在羌人部落当奴隶时,听一名羌人大祭司说过,这霉毒在楚地甚为常见,好像与巫蛊有关。” 杨川想了想,干脆来了一招狠的,将在这件烂事直接推给了‘巫蛊之祸’。 前几次,因为巫蛊之祸,刘彻杀了很多人。 但杨川知道,眼下的刘彻其实对所谓的巫蛊之术半信半疑,或者说,他心里其实相信巫蛊的力量,但为了自己的皇帝威严,不得不用铁血手段对巫蛊之术进行弹压,否则,其后的几十年里,长安城的巫蛊之祸也绝对不会愈演愈烈,最后终于无法收拾,让刘彻终究成为一个残暴无常的暴君…… 既然如此。 那就干脆提前让巫蛊之祸开始酝酿、爆发,也不知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不料,听了杨川的一番胡说八道,崔九老贼却反而陷入了沉思,仰面向天,良久良久之后突然说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当年,丞相田蚡在疯病发作前,也是这般浑身瘙痒七八日,自己将自己身上的肌肤抓了个稀巴烂,最后,疯掉了。” “然后,死了。” 杨川听得目瞪口呆,心头狂跳几下:‘大汉苍鹰郅都的两个女儿,到底什么样的妖孽?另外,张汤老婆的毒针究竟什么玩意儿,竟能如此霸道?’ “崔九大叔,中午吃酸烂rou还是涮羊rou?”杨川搓几下脸颊,响亮打着哈欠,“眼看着再过十几日便是春天,该抓紧时间养点膘了。” 崔九:“今天不蹭饭。” 老贼转身便走,两个招呼都不打;只是在临出门时,他随意摆摆手,道:“杨川,还有三天,皇帝便要见到你说的那一笔钱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