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谈一笔生意,谋三家狗大户
“你是说,匈奴人的大单于伊稚斜,派遣使者来到鹿鼎城,封我为北海王了?” 听到阿石、阿土、阿铁几个少年讲说,这大半年来鹿鼎城的一些事情,杨川都觉得脑浆子不太够用了。 匈奴人的统治方式粗暴简单,存在很大的漏洞,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可是,这事情都没搞清楚,随随便便就封赏一个万户王的做法,咋就听着很不靠谱呢? 看来,匈奴人内部出现内讧,弄不好会发生大事。 “伊稚斜,左贤王,右贤王,汉帝国,卫青……龙城之战,河南地之战,朔方大战……” 杨川在地上画着圈圈,心里头暗暗推演、盘算,差不多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去岁一场大战,卫青不仅打掉了伊稚斜最精锐的骑兵五万人,还顺手奔袭高阙,将右贤王给打趴下,远遁西域,让本来就处于衰弱期的匈奴人雪上加霜。 与此同时,伊稚斜大单于处心积虑的,并非收拾局面,休养生息,积攒足够的人口、牛羊和马匹,而是调集更多的人马,准备再与汉军大干一场。 匈奴左贤王是他的儿子,自然听从调遣。 可是,右贤王是前任大单于的兄弟,也是他伊稚斜的弟弟,对于伊稚斜当上大单于心下不服气;如今,高阙一战,更是被卫青打出了心理阴影,就更加不愿意帮助伊稚斜的疯狂之举。 整日想着与卫青‘决一死战’的伊稚斜,自然就没有精力和兴趣去整顿其他部落的事情,在听说丁零王被人打死,帐下的几十个大小部落尽数散去,其中,有好几万人去了北海。 于是,便干脆派几名使者,随手封了一个‘北海王’,并让北海王派兵过来攻打汉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让鹿鼎城迅速崛起的机会。 然而,一想到伊稚斜那个疯子,可能会在三四个月内,发动一场又一场针对汉地的大战,朔方郡说不定会是首当其冲,成为‘第三次河南地之战’的主战场…… 杨川的心情登时便不好了。 一百多万亩新开垦的良田,在一场大战后,还能剩下什么? 屁都剩不下。 杨川陪着几个半大小子吃完饭,便让他们回去了;让鹿鼎城的在混乱中猥琐发育起来,这是他下的很重要的一步棋,可以说是他最大的底牌之一。 阿石、阿土走了,阿铁却留下来了。 “公子,瓷器烧制的手艺,我们基本掌握了,”当晚,杨川与阿铁在一间密室里见面,阿铁将一卷羊皮递过来,“只要有合适的黏土和矿石,一个月后,便能烧制出第一批瓷器。” 杨川接过那一卷羊皮,却没有立即去看,而是沉吟着说道:“烧制瓷器的事情,回头我给你派几百个人去做就是了。” “阿铁,现在有一个紧急任务要交给你。” 阿铁眼前一亮,咧嘴笑道:“真的?公子,要杀谁?” 杨川笑骂一句,道:“别整天想着切菜、剁rou、颠勺,咱们现在还有几件更重要的事情。” 阿铁的脸色登时便拉胯下来,嘟囔着说道:“为什么阿木、阿刀、阿酒他们天天有rou吃,我们几个只能挖矿吃土……” 杨川伸手揉一揉这少年乱蓬蓬的头发,温言道:“放心,以后吃rou喝酒的事情还很多,眼下,伱要想办法给咱们去挖矿。” 阿铁:“挖矿?” 杨川点头:“对,我知道有一个煤矿,还有一个铁矿,另外还有两处铜矿,最近咱们都要想办法采挖、冶炼,而且,那一处煤矿与铁矿的距离很近,咱们想办法用煤炭炼铁……” 朔方郡的地下矿藏丰富,杨川一到朔方,就曾想过要组织人手秘密采挖、冶炼,可是,手头又没有可靠人手,便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阿铁来了,有些事情就可以开工了。 “这是那几处煤矿、铁矿、铜矿和硫磺矿的分布图,你带一队人,先去勘探一番,先周边环境、道路情况和开采方式等弄明白,咱们也好提前有所准备。” 杨川将几卷羊皮地图塞给阿铁,笑道:“不过,既然你回来了,烧制瓷器的生意也不能耽搁……” …… 二十几日后,杨川召见了郭解。 这位关中游侠儿一身布衣,脚穿一双破损严重的草鞋,上面沾满了泥巴、草屑等,就跟那些屯田的农夫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便是郭解的眼睛很亮,很清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宁静。 “郭解见过长宁侯。”郭解躬身施礼。 杨川瞅着农夫模样的郭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郭大侠看上去精气神不错,给你的那块田地,都种植了一些什么庄稼?” 郭解道:“种了一千多亩麦子,三百多亩大豆,一百多亩瓜果菜蔬,剩下的,都种上了棉花。” 杨川微微点头。 汉帝国对农夫种植什么,有十分严格的规定,尤其是关中和六郡之地,谷子、糜子、麦子、豆子和桑麻等,都有详细比例,这两年,在杨川的‘搅局’下,刘彻终于让大农令修改了相关法令,不过,相对来说还是很严苛的,要是种植比例超过朝廷规定太多,农夫说不定还要被抓起来坐牢。 但是,在朔方郡,杨川却顶着大农令桑弘羊的压力,只是大致划分了一下比例,对屯田的军户、农夫并不会太过限制。 “屯田过程中,若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开口,”杨川想了想,突然问道:“你手下那些人,如今留在朔方种田的还有多少人?” 郭解微微一愣,脸色略显黯然,道:“很多人受不了屯田的罪,认为累死累活的种田,收获实在太低,还不如去当游侠儿,如今,差不多走掉了一半; 剩下的七八百人,估计还会走掉二三百,终究能留下来的,估计不过五百人。” 他苦笑一声,问道:“长宁侯问及此事,可有事?” 杨川点点头,道:“春耕一茬,开荒一百二十万亩,虽然组建了百十个屯田队伍,却终究还是人手严重不足,郭解,今日召你前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买卖。” 郭解脸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道:“长宁侯想要再收购一批人牲口?” 杨川点头,目光炯炯的瞅着郭解。 郭解沉吟几声,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贩卖人牲口的生意,我已经放弃不做了,而且……长宁侯,如今人牲口的生意,主要有三位贵人在做,要不,我帮你贩卖一些过来?” 杨川叹一口气,道:“我知道,眼下人牲口生意做的最大的,无非就是丞相公孙弘,堂邑侯陈须和其弟隆虑侯陈蟜,还有一个便是刘陵,他们靠着一门生意,挣下不计其数的钱粮,如今可都是财大气粗,不好谈生意呢。” 郭解苦笑道:“昔日,我郭解与这三家都曾做过买卖,也曾是他们三家的座上宾,自从我萌生退意后,他们三家很快便与我断了关系,另外扶植了几位关中游侠。” 杨川笑道:“可曾后悔?” 郭解摇头:“不悔,最近在自家的农庄上干一些农活儿,与老弟兄们吃rou饮酒,偶尔出去打打猎什么的,郭解觉得很惬意呢。” 杨川伸出一根大拇指,给这位曾经的‘猎奴团团长’点了一个纯手工的赞,笑道:“这就对了,男儿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什么地方挣不到钱粮,非要去做那伤天害理的猎奴生意? 郭解,本侯今日找你,便是要给你一个天大的生意,就看你能不能做起来,本侯保证,一年的收入,绝对超过十万亩良田。” 郭解愕然问道:“长宁侯、要做猎奴团生意?” 旋即,他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抱拳笑道:“郭某失言,还望长宁侯莫怪。” 杨川哈哈大笑,朝着门外喊一声:“那个谁,刘满,上茶。” 很快的,刘满端着一个松木盘子走进来,身后,娜仁托娅提着两只黄铜水壶,给杨川、郭解二人分别倒了一碗茶水。 不等杨川开口,郭解的目光,直接盯在案几之上的那一只茶碗上,满脸的震惊之色:“长宁侯,这是玉器?不对,是琉璃器……也不对,比琉璃器品质好多了。”
这是一套白瓷茶具,难得阿铁用心,在杨川的指点下,在上釉的时候,顺手镶了一道‘黄金纹饰’,温润如玉,白洁无暇,比起天下的良才美玉也不遑多让,难怪能让郭解看直了眼。 “不是玉器,是瓷器,但比玉器更好。” 杨川笑眯眯的往茶碗里放了一点野菊花茶,又往里面放了两枚焦枣、两枚桂圆、七八粒枸杞和四块冰糖,用一只十分精美考究的茶碗盖子,在蒸汽腾腾的茶碗里刮了三五下,这才端起来,浅饮一小口。 啊,就是那种后世三炮台的滋味儿,令人难忘。 杨川又喝了一小口,随手将茶碗搁在案几之上,笑道:“郭解,怎么不喝?这是我的三个学生独创,名叫三炮台……” 话说出口,杨川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到底哪里不对。 对了,三名小妇人,三炮台。 啧,一不小心,车速就上去了。 杨川突然把自己惹笑了,转头看向刘满:“你们再去端几件咱们家的瓷器过来,让郭大侠看看,这玩意儿能不能换成钱粮。” 很快的,又有几样瓷器被小心翼翼的端上来,却无外乎碗、碟、茶壶、酒杯等物,简简单单,朴朴实实,就十分的养眼。 郭解早就看呆了。 出身长安城一带‘黑涩会老大’的郭解,经常出入豪门大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像什么玉器、琉璃器、黄金酒器,就是他自己手上,也有很多,无论是眼界还是见识,自然就很是不凡。 眼前的这些‘瓷器’,让他看的眼皮直跳。 要知道,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一旦出现长安城里,可不就能卖个堪比羊脂玉的价格? “长宁侯,这瓷器……有多少?”郭解问道。 杨川不答郭解的问题,却反问一句:“如果让你贩卖这些瓷器,你估计利润能有多大?” 开玩笑,放眼天下,杨氏瓷器横空出世,任何信息可能都是机密,能告诉你这玩意儿一个月能烧制几千件、上万件? 郭解沉吟片刻,正色道:“此等宝物,只能卖给长安城、各诸侯王、天下的富豪之家,至少能有玉器的一半左右的价格。” 杨川点头,这个价格,比他心里预期的价格,高了……才不到五倍。 看来,对汉帝国狗大户们的豪奢,他还是有些低估了。 “郭解,一件瓷器,按照羊脂玉三成的价格卖给你,你加上半成利润卖出去就行了,”杨川笑眯眯的说道,“这做生意呢,最讲究的便是细水长流啊。” 郭解大喜,赶紧站起来,躬身施礼:“谢过长宁侯抬举!” 杨川却摆摆手,道:“不过,你加价以后,不能卖给旁人,而是必须要卖给公孙弘、陈蟜或者刘陵三家; 也就是说,你在我杨川这里交钱拿货,你再想办法卖给那三家,让他们成为你手底下最大的分销商人,至于他们想要卖多少钱、获多少利润,则与你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必须要做到。 否则,咱们之间的生意也就没得谈,我会直接与他们三家去谈,郭解,听清楚了?” 这一番话,听得郭解一愣一愣的,看上去甚为疑惑。 这也难怪他想不通了。 杨川此举,不仅想要通过瓷器生意,狠狠的赚上一大笔钱财,同时,更想通过这一次生意,让那三家汉帝国最大的人牲口贩子付出惨重的代价! 狗日哈的,不下几次黑手,还真以为本厨子是吃素的? 不过,他的俊俏小脸上,自然是没有什么变化,一脸的人畜无害,两只眼睛都笑成了小月牙,嘴角还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 郭解瞅着杨川的样子,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心下都有些犯嘀咕:‘眼前这少年,咋就感觉挺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