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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初见量变

    师父教给秦子追的是入门的量术:意念量化。

    意念量化,称之为道藏。

    秦子追称之为木头作业。

    坐了半个小时,秦子追走进自己的内心。

    自己的内心里也在下雪,雪下得很真实。

    两支古装军队在冰天雪地里厮杀(息影故事)。

    血洒进雪地,斑斑点点,斑斑点点连成片,人不断倒下。

    一个叫望弟的女孩中箭倒在雪窝里,看见沛丰马场一同来的三个女孩怀怀、梗梗、悔来提弓搭箭跑过去了,想站起来,然而站不起,她握着箭杆,试探着往外拔。

    箭头透了心,她不知道,心口不仅痛,还慌,她想跟上去。

    秦子追看到望弟拔了三次箭,口里开始吐血沫,她用手摸了一下嘴,看着手里的血,血倒流进气管,开始呛血。

    这是秦子追几年前看过的一场息影:大秦岭马场。

    讲的是秦岭马场的军户很多女孩替父出征的故事,当时息影院里是哭得稀里哗啦。

    秦子追满脸泪水过去,跪下,替她抹嘴边的血,说:

    “望弟,你在我心里躺了这么多年。”

    望弟感觉不到他,眼睛向上看,然后慢慢闭合成微微睁开状,粗糙的、冻得开裂的手一手握住箭杆,一手落在腰侧,手掌向上,手指半扣。

    紫云真人看着秦子追在坐台上哭,坐台,其实是在秦子追的床上加一个坐垫。

    道藏初量,静神窥心,是让徒儿能静下心,让心空灵。

    紫云真人一动意念,秦子追便醒了。

    “道藏,藏于心。硅戾,你不会藏,心里挤得满满的。”紫云真人说。

    秦子追平端的手被泪水打湿了。

    “心能容万物、生万变,善藏者,百草一株,万壑一尘。”

    秦子追把这句话理解成,即便再高深,表面看上去也很普通,就像师父,真人不露相,常常流鼻涕。

    秦子追觉得有些事,藏不住,就像师父的鼻涕。

    秦子追闭上眼,心静下来。秦子追入了心,进秦岭的路,雪斑驳。

    沛丰马场兜在雪里,几匹马在雪里拱草吃,一个老人在铲扫马厩,秦子追跑过去,喊“赵叔”(息影里的人物,赵榆花的爹)。

    老人感应不到他,把马粪铲到一个竹筐里,从背影看,个子比赵叔矮小,头发扎在头顶,黑白参半。

    老人转过身,秦子追猛然心惊,是榆花,她独自打理着马场,在等一同出征失散的的恋人回去,等了下半辈子。

    秦子追怔立在马厩前,然后往山凹口跑。

    紫云真人听见秦子追喉头嘶嘶叫着,平端的手散开了,在床上扒挠。

    秦子追是自己挣醒过来的,眼泪伴着鼻涕挂在胡子上,嘴、眼哀怜地睁着。

    只是一部息影,秦子追走进了这个息影,把自己代进去了。

    秦子追从小学的是虚拟产业,玩过几年的《外星战场》,十四岁成为天龙、星海战队的队长,没想内心里还藏着这么一部息影。

    他看过的息影很多,凌乱的片段留在记忆里,只《大秦岭马场》这部息影的记忆比较深刻、完整。

    紫云真人不明白,道藏初量,静神窥心,一般学量术的人能轻易过去,硅戾总过不了。

    紫云真人去看徒儿硅戾(秦子追),秦子追双手摊开坐在坐台上,眼微睁,泪水粘住上下睫毛,胡子上尽是鼻清。

    秦子追动了一下,拉开蒙皮窗,看窗外,雪快盖到窗口了。

    没事时,秦子追去推门前雪,故作轻松地抻懒腰,站到山坡看山下、远处的雪景。

    不练静神窥心,紫云真人也不教秦子追别的量术,秦子追每天在山上瞎转。

    到点,秦子追会回去搞吃食。

    吃吃食的时候,紫云真人说:

    “硅戾,你去把那块石头藏进山里。”

    吃过吃食,秦子追真拿着那块石头出去。

    秦子追在山上转了一圈,把石头藏进一个树缝。

    回到石屋,秦子追说:

    “师父,石头藏好了。”

    第二天,紫云真人让秦子追把石头取出来,再藏一次,不要藏在同一个地方。

    秦子追藏了数十天,竟记不起藏在哪了,雪上到处是他踩出来的脚印。

    秦子追回到石屋,说:

    “师父,我忘了。”

    “你没忘。”紫云真人说。

    秦子追猜度着师父的话意。

    “你没忘那块石头,只是忘记藏在哪了。石在屋里,你的心只有石屋这么大;你把石藏在屋外,心就宽大了。一颗宽大的心,能容万物。”

    这一下秦子追真的懂了,巴掌大的心,要撑得天地宽。

    量道时代没有过年一说。

    石屋里,有两个打坐的人,邋遢得不得了。

    一个是鼻涕佬,一个是胡子佬,两人基本不洗澡,不睡觉,倦了,拿雪擦把脸;饿了,煮一锅稀糊糊,拿陶罐喝得吧吧响。

    尿急了、屎急了,跑屋外拉野尿、野屎。

    岐姬(小师姐)送吃食上来,遇上秦子追在搞吃食,总要问:

    “师弟,长进了么?”

    “小师姐,师弟长进了。”秦子追说。

    “师弟,真长进了,有点像师兄们了,有一样别学师父,师父太脏。”

    若是以往,秦子追会说:

    “脏好啊,从身上搓个垢团出来这么大,这是功,越用功身上的垢团越大。”

    现在秦子追不能说,他把什么都藏了,就身上的污渍、垢团、怪味儿藏不了。

    “我都说师父好多回了,擦个澡,换身衣服,师父总不听,把你教坏了吧?快赶上师父了。有柴火,有水有雪,烧罐热水用不了多少时间。师弟,师姐说话你听不听?”

    “听。”秦子追应着。

    “烧几罐水,先给师父洗了,你再洗。这么大个人,整天就是藏、藏、藏,这么脏藏得住的么?”

    岐姬拿了两个陶罐,装了两罐雪搁火塘边,看样子今天两人不洗澡,她不打算下山。

    紫云真人下坐台吃吃食也知道了这点,他能把什么都藏住,可徒儿岐姬这嘴敢把什么都说出来,她听师兄师姐们的话,洗澡这主意是她师兄师姐们出的。

    紫云真人带了九个徒弟,没想最后带的这个徒弟就是个泥捏的,天生不爱干净。本指望他能烧罐水,他比自己还邋遢,被雷劈成那样了,洗跟没洗一个样,到这这么久了,用雪擦脸只擦两下,第三下都懒得擦。

    水烧开后,紫云真人洗了澡,然后秦子追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

    岐姬守着秦子追把衣服洗了,让秦子追洗衣服,也是师兄、师姐们的主意,这么大个人,以后能撑住山头了,独自生活,现在不练练,以后脏成什么样还不知道。

    家家有点闹心事,以前紫云真人很洁净,就这个徒弟来了,紫云真人才变邋遢的。

    岐姬守着教秦子追洗衣服,这里多搓搓,那里多搓搓,脸板着,很认真的样子。

    衣服洗好后得挂在火塘边,要不一会就结冰。

    接下来得说说胡子的事,量术还没学成,胡子留得那么长,这胡子是乱长的,不朝一个方向。道家的胡子,飘逸,不会像个草窝。

    剪胡子时秦子追吓了一跳,小师姐两根手指变成两把刀,咔哧咔哧在秦子追嘴边剪。

    “小师姐,你这是什么量术?”秦子追抽空把嘴撇开,问。

    “量变。大师兄的量变才厉害呢?能变成鸟、兽、能变不少。”

    “师父,我要学量变。”秦子追这下藏不住了。

    紫云真人有点失望,这个徒弟,练道藏练了这么久,还藏不住。

    岐姬没剪过胡子,剪来剪去,越剪越难看,幸好师弟看不到,她赶紧走了。

    秦子追的胡子被剪得长长短短,有的地方见了rou。

    不过洗了澡,比没洗澡舒服。

    小师姐走后,秦子追摸胡子,感觉怪怪的,有些地方缺了,能摸到rou。怪不得小师姐一声不吭地走,原来是怕自己责怪她。不过,这事秦子追能藏住。

    他在想,得赖着师父学量变。

    赖的诀窍在于,粘人粘得不让人厌烦。

    所以,吃吃食的时候,秦子追往师父陶罐里夹rou,不经意的样子,说:

    “师父,流鼻涕,身子虚,得多吃rou。”

    秦子追把rou夹到师父陶罐里,转身对着门,这样师父不好把rou还给他。

    紫云真人老脸看不出表情,心里高兴。这黑徒弟知道疼师父了,虽然他知道徒弟是想学量变,在讨好他,心里还是高兴。

    带出个好徒弟不容易,紫云真人先前带的几个徒弟藏得很好,师徒间不会轻易说话。

    这个黑徒弟话多,想到什么说什么,好像他还小,才几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