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老妈敹的新布鞋(时光回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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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尘世中沉沉浮浮,于人海中独自迁徙,于日夜中来回往返,于城邦中蓦然驻足,于热闹喧哗中加紧脚步,于冷清萧瑟中畏葸不前,于风光季节中颓然变换,于星月皎洁中蹀躞漫游,唯一陪伴我共进退的,除了爸妈外,还有我脚底下那一双双与时光为伴,和苦难为侣的“鞋子”吧。 而在这材质参差、式样迥异,颜色不同的各类鞋子当中,最使我念念不忘以及无比回味的,却还是十来年前,在我童年、少年时期,老妈亲手为我敹(liáo,方言词,释义“缝补”)制的一双双传统压花泡沫鞋底布鞋。 现在回想起从前来,虽然当初的条件并不好,并不像如今这样有诸多花花绿绿的衣裳可穿,也不像现在有着各种板式新奇结实耐穿的鞋子,但胜在分外温情,尤其是那时,每当我的布鞋穿久了,沤烂了,磨损了,鞋帮“翘嘴”(指鞋面炸线或开烂)了,抑或是我的衣裳被树枝一类尖物挑破了刮衩了,老妈看到后,便会急忙唤我,让我暂时脱下,交付给她,然后她急急忙忙开工,在缝纫机上驰骋,或在针线笸箩前“张牙舞爪”,似是想在顷刻之间为我缝缝补补好。为的,只是能让我更加无虞的奔跑玩耍,快乐开心的茁壮成长。 而当时,在老妈那一针一线一挑钩一顶针里,饱含着她对我的无限疼爱与希冀。可那时的我并不懂这些,只知道当时最令我欢欣雀跃的是,我的衣服鞋子又可以继续穿了,我又能继续跟随着伙伴,一起踏上冒险疯玩的旅途,当时的确很快乐。可现在仔细想想,其实多年来,母亲的爱,一直都在细节琐碎事中酝酿着,勃发着,沉淀着,透露着生命的宏光。 尤其记得那时,每当我长高了,布鞋变窄了,衣服小码了,为了能让此时的我穿上适脚的布鞋、合身的衣物,我妈开始抓紧进行工程浩大的针线活项目。当时,对于我的衣物问题,老妈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就是让我暂时先穿我姐不合身的或不怎么想要的旧衣旧裤,因为她大我四五岁,所以在我姐的衣柜中,包揽着适合我身量尺码的所需型号衣物。 而当时,一个90后的男孩还是可以穿带有女性风格气息的衣物的,只要不是裙子一类,并不会受到大人们的取笑,反而学堂老师也会赞赏孩子懂事,因为他们都懂为什么,毕竟那时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富余的钱,一条裤子几个孩子轮流穿,都不是很稀罕的事情。但对于那些不谙世事的同龄孩子来说,又多了一项能挖苦讥讽我的把柄了,所以那时,我没少被同辈们揶揄攻讦。但因为我不懂其中的门道,所以我不仅不烦恼,反而还为我这身“女装”打扮而有点沾沾自喜,现在想想,那时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子了。 而对于我的鞋子问题,并不能简单的从我姐那里索取了,虽然那时,我姐也穿布鞋,但是带“襻子(pàn,此处指女式布鞋上,可自由调节松紧舒适度的鞋帮连接物件,常为铝制)”的花红色,不适合莽撞有劲、喜爱跑来跑去的男生,因为很容易弄坏,所以这种款式的布鞋只适合温柔娇弱性格安静的女孩子试穿。同时,也因为我俩的鞋码差得太大,所以最终,老妈决定亲自敹制一两三双,适合男孩子穿的新布鞋,而这也是她所进行的浩大针线活工程中的实际内容了。但事实上,我妈制作的布鞋,只是传统压花泡沫鞋底,并不像老一辈人制作的“千层底”布鞋那般步骤繁琐,无须“打袼褙、切底、包边、粘合”,只需要“按图索骥”般的缝缝补补就行。 现在我恍惚还记得,记得那时老妈从家中缝纫机旁的杂物柜里,掏出一堆用化肥内膜袋收拾起来的布条布块,颜色有红有白有灰有花纹有格子,厚薄不一,形状大小不一,基本全是棉布。此时,若认真瞵一眼的话,会发现在这些零散布料当中,有一些还残留着按照某种尺寸规格铰过的痕迹,当然,也有一些保存的十分完好,并没被修剪,而这就是她为我敹制的布鞋的鞋帮面料来源,也是布鞋的鞋垫面料来源,还是那些年她与我和jiejie爱的见证之一。 当然了,虽说这是“鞋面”的来源,但实际上准确来说,只是“鞋面”的素胚,因为我妈还需要用缝纫机反复把它们砸起来,用以形成较厚较硬的片状模样,方便裁剪与缝敹。对于用纯白色棉布的砸合体,则作为鞋垫面料使用,而灰褐色(男士鞋)或带红花样(女士鞋)的,则当成鞋帮的来源,如此,才组成了名副其实的布鞋鞋面。 而制作布鞋所需的鞋底,大多都是老妈从镇上集会批发而来,大小码各有,硬邦邦的,乳白色,散发着一股子泡沫气温的崭新发亮的压花泡沫鞋底。这种鞋底的好处就是方便人穿针引线,也防磨耐穿,较不容易损坏,而最大的缺点嘛,就是不防滑,只要一到冬天,地面上结了冰,人就很容易撂倒了。 所以当老妈从这些鞋底里,找到符合我脚大小,或让我亲自用脚比对,找个适当大一码的,就会用先前砸好的面料,来为我裁剪合脚的布鞋鞋垫或鞋帮。而鞋垫的裁剪,步骤则比较简单,只需要把之前挑选的鞋底依次按压着,照着左右脚的形状裁剪即行。而鞋帮的裁剪,因为需要制成较为时髦的式样,所以并不能像裁剪鞋垫一样“照葫芦画瓢”,相对繁琐一些,需要先根据左右脚的形状大小,依次画好某种特定风格的式样图,然后再把这些样式图放置在砸好的鞋帮布上,仔细沿着式样图的图案分别裁剪,如此才算完成。而女士布鞋,因为带有一个襻子,所以稍微要比男士布鞋麻烦一点。
而当鞋帮、鞋垫,全都被老妈裁剪完毕后,老妈进行了最后的一个步骤“缝合”。而在“缝合”之前,老妈则需要将针线笸箩里的纺线,捻成一段韧性较大且不容易开裂或拉断的粗线,然后再戴个像戒指一般的锈铁样顶针,以及找个一端捆扎好,两杆体略微扁窄外斜,略成“V”字形状,估摸着只有六七厘米长度的木条“引针”,用以拶拔尖锐的针线。如此,才算是完完全全的准备好了。 可纵然一切具备,有顶针的防护,也有引针的方便,但并不怎么擅长女红的老妈,在缝制布鞋的期间,还是多次刺伤了自己的手指,也勒紫了自己的手指,更磨破了自己的手指。虽然在那些旧时光中,老妈恍若单调重复的进行布鞋的缝敹,但其间的溺爱,用心,仔细,在如今的我看来,却绝没有重复,也不会完结,它一直都在陪伴着我成长。我想,哪怕终有一天,老妈容颜衰老,鬓角华发,颜面上堆满了晒斑,也会无偿的疼爱我呵护我。而原因嘛,只因在这一世,我是她的孩子罢了... 时光荏苒消逝,转瞬之间,科技也日新月异,而当初的老式布鞋,也早已被更为便利的各类“工厂鞋”所取替,所以人们不用再费心手工制作鞋履,只需要动动手,淘宝浏览,在线付款,等候个两三天时间,就能收获价廉物美的自身心仪的鞋履。当然了,如果着急换鞋,也可以走走路,前去周边的实体鞋店,只稍微几下,就能寻觅到“一见钟情”的那款鞋子,所以老布鞋,终究成为了90后生命里最美好的一件物品。 虽然有时会分外想起它,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但想到老妈不用再为我cao劳,也不用继续忍受穿针引线的苦痛,也就释然了,毕竟没什么,能比得上家人。但纵然如此,在我记忆深处,老妈敹的一双双布鞋,却依然崭亮如新,就如同拂晓前的启明星,我想,这就是来自流年岁月的情怀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