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琢磨
下雨了。 尤相逢和关弼仪刚把刚才在外面死机了的黄铜废械人搬进了破碎的生产车间里面，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宛如龙吟的雷鸣声，而后风雨随着爆豆一般的雨滴撞击地面的声音，愈来愈强，指导彻底模糊了尤相逢和关弼仪的视线。 “这里的雨怎么是白色的？” 关弼仪看见那滂沱着似乎就要压垮大地的狂风骤雨，居然有一点惊喜，像是发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新事物一般。 “嗯？”正在拆解黄铜废械人的尤相逢一愣，但最后还是沉默了，没问下去，自顾自地拿着一把斧头一样的工具，拆解这黄铜废械人。 但是关弼仪却是自言自语地回应了尤相逢的没有问出来的疑惑：“城寨那里，只有绿色的雨。” “绿色的雨？” 尤相逢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不对劲，城寨那里有什么高污染的工业集群之类的吗？真要说起来，这里才更应该下绿色的雨吧？ “对，城寨的雨是绿色的......很多地方的雨都是绿色的！” 关弼仪走到尤相逢身旁，弯下腰坐下，长腿一伸：“嗯？你不画图了吗？” 对于尤相逢来说，关弼仪这个问题堪称无厘头：“画图？为什么要画图？” “画个图的话，不是更直观一点吗？对于这个里面的结构。” “额，你这么想也不能说你有错。”尤相逢把手往黄铜废械人，已经被破开的胸膛位置一捅，一拉，抓出了一个黄色的光球：“但是我并不是想救它。” “你不是想让它恢复过来交流吗？” “不是。” 尤相逢皱眉看着手里面黄色的光球——很奇怪，刚才生产车间里面挂着的腊肠全都是黄铜废械人，它们在被银白废械人摧毁的时候，从胸膛里面炸出来的光球都是湛蓝色的。 现在尤相逢手上的，则是一个出自黄铜废械人的，黄色的光球。 “要让它们说话，也许不用把它们救活过来！” 尤相逢说完，唤出步武仪，把手里的光球一把塞进了龙口里面合上！ 步武仪的龙眸闪烁了好几下，最后黯淡了下来。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尤相逢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了。 就在他视网膜上的界面里，他通过备战区进入了一个专门管理卡牌和“武灵”的次级界面之中，然后又在备战区里面找到了一个名为“图鉴”的选项。 话说，到底是谁创造了步武仪这种东西？是全世界步武客的步武仪都这样的吗？还是单单就是我的步武仪是这样的？ 由于最近有太多击碎尤相逢三观的问题，所以他并不打算深究下去了，随缘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图鉴里面唯一有记载的记录——[磨械之民：图图族] 一开始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尤相逢还差点就忍不住喷了出来，然而，当他仔细地查看过描述这个图图族的磨械之民的相关介绍之后，他楞住了。 其实也没几句话：[文朝时，妖书《琢磨百械图札》成书，当其时......] 那些省略号是可以点开的，尤相逢自然不会单纯地看到这么一段话就算了。 然而，当尤相逢真的点开之后，他却没能看到文字。 他看到的是一幅诡异至极的场景，一个身着古装，头戴纶巾的长须男人，一边吐着白沫，一边发狂了一样弹奏着一尾古琴。 在他的身边，有着无数身体残缺的人类尸体，但是离远看的话，他们其实又是“完整”的，因为他们的身体上都被粗暴地切开了一部分，然后野蛮地插入了一些带有齿轮轴承的机械躯体。 尤相逢只能看到这幅景象，但是没办法听见声音，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弹奏着什么。 只不过，看着他时不时就突然伸出手去狂蘸地上的鲜血的举动，尤相逢不寒而栗。 视角转移到外面，那是一望无际的百万大山，那是一座接着一座没有任何树木，只有裸露的矿藏的，光秃秃的高山。 就在那些山上，无数的黑影携带着吱呀吱呀的轴承转动声，成群结队地在山上跳跃移动，肆无忌惮地在山上欢呼飞舞。 等会，我能听见声音了？ 在发现自己的听觉好像重新发挥了作用之后，尤相逢立刻就后悔了——他听见了什么？一种大音希音的乐曲，一曲由齿轮咬合和杠杆活塞共同组成的，听起来仿佛无影无形，无法描绘出任何一份情景的，令人抓狂得濒临崩溃的乐曲！ “尤相逢！” 关弼仪一巴掌把尤伦打醒了过来：“你没事吧？刚才你发了疯一样！” 尤相逢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眼睛一片温热，刚想伸手抹去，却被关弼仪“代劳”了。 “虽然我很清楚你们步武客都是一些疯子，但是我还真没见过你们真正发疯的样子。” 关弼仪展示了一下自己从尤相逢的脸上抹下来的鲜血：“我不知道你们步武客有什么古古怪怪的技艺，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秘密，但是......” “放心，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作死了！” 尤相逢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再一次把注意力投注在图鉴上。 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在“当其时”后面连着一串省略号，还是可以点开。 不过，在下面又多出了一个可选项：[盛朝时，文王周开步入机关大家濯之墓......] 尤相逢可不敢再去点开这一个省略号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现在的脑子里还在重播着刚才那摧人心魄的音乐呢...... “等会！关弼仪，你听到了吗？” “什么？” “嘘——” 尤相逢竖起耳朵，发现那乐曲根本就是现实里存在着的，就是在那滂沱暴雨之中隐藏着的，吱吱呀呀的机括声的合奏！ “关弼仪！”尤相逢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僵了一般：“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它们来了！” “什么来......啊！快走！” 关弼仪也发现问题了，就在那蒙蔽了他俩视觉的暴雨之中，那稠凋不散的雨雾之中，浮动着一个接着一个的，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人类，但又不怎么像是人类的身影在其中。 也许是身为一个侠士的直觉，关弼仪在看到那些身影的一瞬间就抓着尤相逢跑了起来，一直跑进了生产车间的深处。 如今，天也已经黑不溜秋了，而生产车间经过刚才大战的破坏，能够维持照明的地方也变得越来越少，越是往里走，就越是不见前路！ 最终，关弼仪和尤相逢来到了一座应该是用来锤炼钢铁的大锤的旁边，紧紧地缩在一起。 “那些是什么东西？” 刚刚安定下来，关弼仪就凭借着超绝的视觉，观察着连大门都几乎变成一个像素点的方向，同时对尤相逢问道：“你刚才又看到了什么？” 尤相逢深吸一口气，把他看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盛朝和文朝的事情？”关弼仪暗暗吃了一惊，在看见大门处没有动静之后，压低声音对尤相逢说：“你没有看错吧，整个大械镇的历史只有三百多年，而文朝已经是距今近千年的岁月了！盛朝就更加，比文朝还要早个几百年呢！” “我没看错，就是文朝。”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关弼仪皱起眉：“我没听过什么《琢磨百械图札》这本书，但是如果按照你的判断，银白废械人是琢械之民，黄铜废械人是磨械之民，那么，外面那些是什么？” 尤相逢看了看已经变成了他的剩余时间——上面写着七十九这个数字。 “哎，我有一个很恐怖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