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退学
日出时分,天色刚蒙蒙亮,李洗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完衣物就直奔厨房而去。 李洗砚熟练的从米缸里舀了两碗米,开始淘米煮粥。 厨房的灶台并不算高,以李洗砚的身高还是得在脚下垫个木桩才能把手完全伸开。 他自己一个人的忙活着早饭,烧火煮粥,围着锅台转来转去,丝毫不乱,井井有条。 粥煮好后,李洗砚全部盛到了盆里,又用锅盖盖上,接着把锅洗刷干净接着开始烧起了热水。 烧完热水后天色已经逐渐亮堂起来,李白这时也恰好起床,师徒二人洗漱完毕后一起吃起了早饭。 每人只有简简单单的一碗粥和一小碟咸菜。 李洗砚的碗里只是稀稀拉拉的飘着几粒米,李白的那碗则是稠了许多。 李白看了看差距颇多的两碗粥,终于还是一如既往的忍不住开口说道:“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家里再穷也不会差你这点饭食,你这又是何苦呢?” 李洗砚则是憨憨的笑了笑,“没事的,我年纪还小,吃这些就饱了,先生您每天还要忙着为众多学子授业,很累的,还是要多吃点。” 李白听着这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两人吃完早饭后,李白捧着书走进了学堂,李洗砚收拾完了碗筷,趁着还未到上课的这段时间里又提着水桶去打水去了。 水井离得不远,就在李洗砚家东侧十几丈的距离。 一路上碰到不少下地干农活的大人,李洗砚嘴上不停的“叔叔”“婶婶”的打着招呼,他们也都笑容和善的一一回应着,末了还免不了夸上李洗砚几句。 李洗砚身材瘦削,力气也不大,只能打上大半桶水,吃力的用双手提着朝着家里一点点的挪去,累了就放下来歇一会儿。 就那么一路走走停停,李洗砚回到了厨房。 这时已经有三五成群的学子们来往学堂上课了,刚刚还和大人们热情的打招呼的李洗砚这时却一言不发的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同窗还不停的朝着李洗砚指指点点,眼中满是不屑。 原本李洗砚也是他们小团体的一员,只是和他们打了几架之后,就不再来往了。 原因是李白教学严苛,总会有学子因此在私底下说李白的坏话,而李洗砚最听不得别人说李白的不是,况且在教学严苛这件事上李白本身就没错。 这也就导致了李洗砚被众多同窗排挤在外,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 李洗砚回到房子拿起书本朝着学堂走去,突然“笃笃”的马蹄声传来,李洗砚朝着院门口看去,只见那辆颇为气派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了门口。 马车停好以后,马夫刚刚将马凳放好,一个少年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紧接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少女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正是昨日送给李洗砚药酒的那对姐弟。 两人长得十分相似,是一对孪生姐弟,也是李洗砚在这座小镇为数不多的朋友。 姐弟两人生于镇子里的大户人家,姓雨,jiejie叫雨红豆,弟弟叫雨新筠。 像雨家这种大户人家是肯定请的起家塾的,只是不知为何偏偏要将姐弟两送到这李白开设的小小私塾来读书。 姐弟两上学都有马车接送,穿着也华贵无比,在私塾里与其他学子们显的格格不入,雨红豆不爱与陌生人说话,雨新筠说话又总是凶巴巴的,再加上学子们对大户人家的子女多少有点敬而远之的态度,慢慢的二人也被众人排挤在外,除了李洗砚外也没有称的上是朋友的同窗了。 “红豆,新筠,早上好啊!”李洗砚亲热的打着招呼。 雨红豆也亲切的回应道:“早上好啊,洗砚哥哥。”随即脸色一正,鼓起腮帮子强行装着一副严肃的样子问道:“洗砚哥哥,你昨天有没有用功背书啊?若是今天还背不下来可是又要受先生责罚的。” 李洗砚看着雨红豆这幅表情,只觉得无比可爱,忍不住又想捏一捏小妮子的脸蛋。 可是刚抬起手就看到一旁的雨新筠正神色不善的盯着自己,只得悻悻然的把手放下,说道:“放心好了,我已经背下了,对了,你昨天送我的药酒果然很好用,擦在手上一会儿就不疼了。” 雨红豆闻言开心的笑着,刚想开口继续说话,这时一旁的雨新筠一把拉着她往学堂走去,嘴上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该去上课了,再去晚一点该被先生打板子了。” 随着三人走进了学堂,朝李白行礼请安以后,早课也开始了,李白依旧端坐于台上,台下的学子们也整整齐齐的盘膝坐下。 “李洗砚!” “在!” “今日再把教你们的《冠义》背一遍!” 接着李洗砚就开口背诵起来,李白教的这些李洗砚八岁时就已烂熟于心,昨日只不过是配合着李白演一出戏而已。 他五岁时就在李白的教导下学会了读书识字,李洗砚本身性格并不孤僻,而且有很大的求知欲,自从学会了读书认字之后就对书中的东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整日呆在书房里不肯出来,碰到不懂的就捧着书去找李白解惑。 慢慢的,李洗砚在书中学会了很多的道理,再加上李白也从未隐瞒他的身世, 他就变的像个小大人一般,主动帮着cao劳起了家务,学会了洗衣做饭,整日里就是在家里忙活来忙活去,李白一直劝解无果,也就慢慢的随他去了。 因此,李洗砚在其他同龄人眼中是个怪人,再加上其他孩子的排挤,李洗砚才养就了如今的性格。 李洗砚背完书后,和往常一样,李白又开始了一天的授课,学堂里不时传来阵阵的读书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临近正午,私塾也开始散学,学子们一哄而散,学堂门口那辆马车也已在等候。 李洗砚和雨家姐弟告别之后就去厨房准备起了午饭,依旧是两碗粥,一碟咸菜。 只是不同的是两碗粥都稠了很多,这也是李洗砚每天吃的最多的一顿饭,师徒二人依旧是默默无言的吃完了饭,李白回到了房间小憩去了,每天的这段时间是李洗砚为时不久的闲暇时间。 李洗砚收拾完了碗筷出了门朝着东边走去,向着在他除了下雨下雪每天都会去一个杂货铺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铺子门口,李洗砚向铺子里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正趴在柜台上无聊的打着哈欠。 “王大哥!”李洗砚叫了一声男子。 男子抬头看见来人是李洗砚顿时笑容满面的招了招手:“快过来坐下,我这昨个儿又从县里弄了几本新书,你过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说完男子站起了身,二十岁左右,身材矮小,面容普通。 男子名叫王成义,幼年时便父母双亡,如同无根浮萍一样整日在村子里飘荡,靠着街坊邻居们的救济才勉强活了下来。 直到李白十年前来到这里,开设了私塾,王成义因为缴不起学费就只能蹲在窗户外面偷听,李白也没有赶他,反而让他在家中住了下来,供他吃喝,教他识字,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照顾好年幼的李洗砚,可以说李洗砚就是在王成义怀中长大的。 后来李洗砚慢慢长大了,王成义不好意思再这么混吃混喝,于是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王成义向李白借了一笔银钱做起了挑担子卖东西的货郎。 王成义勤劳肯干,脑子也机灵,慢慢的也赚了点钱,还清欠下的银钱后就在镇子里开了间杂货铺,时不时的就会提着好酒好菜去孝敬李白。 之后李洗砚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来铺子里,王成义知道李洗砚喜欢看书,就经常从外面带回来一些李洗砚没看过的坊间小说,偶尔还会和李洗砚说一说前些年做货郎时的所见所闻。
两人关系极好,如同亲兄弟一般,李洗砚也不跟王成义客气,走进去就直接坐下。 王成义从柜台底子捧出了一摞书放在了李洗砚面前,说道:“都是县里书斋才到的几本书,你自个儿看看,喜欢哪本就拿去。” 李洗砚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翻看了几页就放了下去,接着又拿起一本翻看着,书中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些志异怪谈之类的小说,这让早已看惯这种类型的李洗砚有些提不起兴趣。 王成义见李洗砚有些兴趣平平,无奈的从柜台的抽屉里又拿出一本书,说道:“原本这本书还想等我看完了再给你呢,现在看来不拿出来是不行了,这本是现在坊间刚兴起的,你先拿去看吧。” 李洗砚拿起书,映入眼帘的是《浪子剑心》四个大字,翻开看了几页,李洗砚就被里面的故事吸引住了,他从未看过这种江湖游侠小说,一时间有些入迷。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王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洗砚被吓得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王成义开口提醒道:“别看了,该上学了,去晚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李洗砚闻言猛然站起身,把书往怀里一塞急忙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声的叫嚷:“王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下我可完蛋了!” 王成义只是静静的看着李洗砚匆忙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 李洗砚气喘吁吁的回到学堂后,学子们已经落座的差不多了,李白也坐在讲台准备开始讲课了,看到李洗砚那副匆忙的样子,李白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洗砚如蒙大赦,赶忙回到座位坐下,习惯的朝着雨家姐弟的位置瞟了一眼,发现座位上没有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可是来不及让李洗砚多想,李白就用那柄像木头板一般的戒尺敲了敲桌面,开始下午的授课。 一下午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日落时分,学堂也散学了,雨家姐弟一下午都没有过来。 李洗砚心中有些猜测,但是并未深思,照常提着酒壶去买酒去了,买酒过程中免不了的又听到张之桃埋怨着怎么不是李白不亲自过来,李洗砚自然是不敢接这个话茬的,提着酒一溜烟的就跑了。 刚刚走到院门口,李洗砚就看到今日院中里多坐了一个人,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个时间除了王成义没有来过其他人,可是看背影又分明不是。 这时面对院门的李白看到了李洗砚,朝他招了招手,李洗砚连忙走到近前,只见李白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衣着华美,面如冠玉,气态儒雅,此时正笑容和善的看着李洗砚,让李洗砚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李洗砚认识男子,正是雨家姐弟的父亲,叫做雨承平,当初送姐弟俩入学的时候李洗砚见过一面。 这时李白开口说道:“洗砚,这位是雨老爷,这次过来是专门来找你的,还不快过来见礼。” 李洗砚连忙作揖行礼,道:“见过雨老爷。” 雨承平见状摆了摆手,“不必多礼,称呼我一声雨叔叔就好。”随即又满脸苦笑的对着李白说道:“李先生何必如此?您这叫我一声雨老爷不是羞辱我吗?” 李白默不作声的并没有回应,雨承平又转过头来对李洗砚说道:“是这样的,我这趟过来是专门为红豆和新筠和退学的,以后他们都不会过来了,所以我特地来跟你和李先生只会一声。” 李洗砚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是闻言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