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被人接纳的人和不被妖接纳的妖
命运无常，如果是一无所知的凡人起码还能后知后觉随波逐流。 但是修行者呢？可怜。 可怜在他们能坐井观天。但是无能为力。 就连天机老人也只能听凭天命，偶尔能远远窥视百年却也模模糊糊。 像是法相境界的金雕族长，纵使再多的威能，只能为身边事窥视一天两天之远。 更可悲的是命运戏弄。 金云凌一生也算豪杰。 为了自己活命，为了一族全体，他卜卦得知将有血灾降临。于是让门下弟子顶缸。 这就有了唤金三拿玉蟒。 而妖族能让金云凌畏惧的寥寥无几。只能是人族。 所以为了万全之策，他想到假意让林山宗来讨金雕。 不管是谁，什么势力，总应该不至于直接插手它宗战事吧。 妖族的政治谋略而言，他已经做的很了不起了。 可惜，命运戏弄。 害死他的正是那块传递消息验明正身的供奉令牌。这令牌引了一个完全无视这种小把戏的飞升境界的地上仙人来。 害死他的正是他派三只无辜，因为无辜而动了的那一点点怜悯。 金云凌没有立刻去死。 它在想，自己千年岁月。 千年来留下了什么呢？从凋落的万禽属类中携一族崛起，它小心翼翼又披荆斩棘。 但是最早又为什么要踏上修行路呢？是血脉里的蠢蠢欲动？还是自己的野心？ 他回头看去，那真人做事很没有分寸的，他的剑看起来很有分寸，一整个山头，只有自己一人一分为二神魂法相破开。 其他的子弟，全羽全爪。尤其是带着一丝丝恨意看着自己的那三个小辈。 金云凌，小的时候被父母百般保护。明明羽毛已经坚硬，但是从来不许飞行。因为金色是亮眼的颜色，是“出头鸟”，是会被天空中的危险找上门的颜色。、 于是它在父母老去的时候啄死了他们。 它继而高飞，打得过的就分出生死，打不过的日后分出生死。 后来的披羽山，就是他觉得终于每一片华贵的金色羽毛都能在此披开，苍天厚土再无忌惮。 现在，九成妖类见金羽而胆寒，龙蛇尚不能免。 他看着怀着的恨意不再遮拦的金大金四金五。他含笑而去，就像那年被他啄的鲜血淋淋的母亲一样欣慰而死。 “妖族无家无国，我们残酷而觅活。” ...... “妖族无家无国。” 风月瑶冷静的说到。 “所以呢？”李安逸还是不敢相信。 风月瑶的母亲赶走了她和他，而他们两个甚至没有见到她的父母。 “我已经金丹，按照规矩，我应该自己开洞生活了。”风月瑶少有的低沉。 一路上，他们从冬天离开走到了夏天。 这个夏天不是时间意义上的。 在妖域，有一片陷地方圆有大半个天山那么大，其中有一火山名狱。 而火山常年小规模的喷发，漫天都是黑云。 而陷地中还有一沼泽，倒是避得开那乌云。沼泽之中，就是蛇窟。 因为地热的缘故，这里的温度常年只有春夏可言。 蛇窟拒绝了风月瑶。就像拒绝冬日里的雪花一样。 ..... “风亭，你看那门前，月妮子还不死心呢。她一遍遍的把血涂在地上。” “风绿，你以前不是老想缠那丫头吗，你去接回来呗。”蛇窟之中，一水蛇腰的女子用蛇信舔着手背对身边的摇椅气质的男子说到。 这男子就是风绿，玉蟒中有二公子的美称。修为在化形中流。此刻冷冷的通过阵法看着外面的风月瑶。 有血脉的血魂同修的妖怪往往晋升缓慢，修为大多只能慢慢熬。 大妖一途，是很古老的修炼道路了。 感应，化形，凝丹，神通，法相就涵盖了整个妖域的修为层次。 大致对应十年，三十年，百年，三百年，千年。 至于一万年的妖，除开长寿的龟族等长寿族，它们万年不过法相。 正常能活万年的大妖则是摸到了一丁点“道”，能够改变环境，称为合道。 而古时有万年以上岁月的洪荒妖，曾经参与人间大战，被人族尊为“图腾”，于是合道境界也叫图腾境界。 图腾之后，后代子孙就会接受血脉升腾，继而有了传承。 所以但凡血脉中有传承的妖怪，多半祖上都阔过。 一般来说，妖及其重视血脉。这将决定修炼的上限和下限。 所以一般都有族祠，出入族地需要验明血脉。族祠供奉的是祖先们的灵。 而风月瑶此刻，被拒绝了，族祠拒绝了她。 风玖极来过一趟，听完风月瑶所求之后摇摇头说痴心妄想。 生死之间归六道轮回，从来没听过颠倒生死。 那日，金家三只，在去之前就已经被拘留了一部分魂魄和本命羽。金天青不过是用元神修为强行召回三人。如果当时确实三人已经死了，根本无救。 风玖极猜测，族祠拒绝的原因是，神魂不纯。 在风玖极神识里，自己的侄女已经一半不是人了，而族祠中的祖灵大概不许这样的异端吧。 至于风月瑶的父母，此时在遭受责难。在族长和族老的眼中，风月瑶既然被拒绝，那就是背叛了祖先。而为什么会养出来这样的妖，没人能给个交代。 而且，金丹修为，也不应该回来了。 风月瑶到了开枝散叶的年纪。之前被打压的各房都不愿意让风月瑶这样的修为回来。 她是同辈第一个凝丹的。而且根骨很好，是一颗金丹。 这就是她遭到妒忌的理由。是明明还有回旋余地，当下却无人回旋的理由。 而她急迫修炼的原因则是，她想看看他。 风月瑶和李安逸的事情是很特殊的，以至于从未有过的。 不知道哪一天的赶路中，拌嘴的两个人突然连神念都不需要，就能明白对方的情绪和大致想法了。 金丹没有谁的魂魄了，两个人的魂魄都住在了风月瑶的识海。 很难说清楚，是妖身适应了他，还是他适应了妖身。 还有一问，魂魄有形状，该是什么形状？ 两个人以前还大致有对方魂魄的形状的概念，但是不知何时起，已经分不太清楚了。 这一路，草地也好，悬崖也好，河流等一一翻过，一路上种种种种。让两个人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彼此。 他们是不被人接纳的人和不被妖接纳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