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琴美，我们去吃午餐吧──” 下课钟声响起的同时，椋子便跑来找琴美。琴美没看到椋子的好伙伴，开口问道： “早苗同学呢？” 椋子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 “真是的，琴美。你到中午都没发现吗？她今天请假喔～” “原来是这样啊，那今天就只有我们两人呢。” “对呀～” 两人经过阳平的身后，往教室外走，阳平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谈话内容。 看着桌子上的托盘，椋子感到一阵傻眼。 “琴美，你又吃拉面！！是说我也只看过你吃拉面！” “是呀。我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吃这个。” “咦！！”椋子感到十分吃惊。 对很爱吃东西的椋子来说，每天中午都用同一道餐点解决午餐的琴美，实在无法理解。 “这样对身体不好喔～其他餐点也很好吃喔！像是炒饭或是蛋包饭之类的。”椋子把自己托盘上的蛋包饭展示给她看。 然而，琴美却毫不在意地双手合十说道：“我开动了。” 她不知是否突然注意到什么事，开始仔细地看着椋子的脸。 “椋子同学，你今天有点丑呢。” “丑……！？” “眼睛好像有点怪怪的。是撞到哪里了吗？” “不、不要说了啦，琴美。不要一直刺激我啦！一直说我丑跟奇怪！” 为了遮住自己哭肿的双眼，椋子拨了拨刘海。 呜呜……应该谁来看她的脸，都知道她哭过吧！ 真讨厌、好丢脸！ “那么，如果不是撞到……是被蜜蜂叮吗？” 嗯？她没发现？ 是说，有人会被蜜蜂精准地只叮到双眼眼皮吗？ “啊哈哈……是啊──我好像睡觉的时候被虫给叮了。” “这样啊？请多保重。” 咦？她相信了？ 也太好骗了吧，琴美……！ 不过，该怎么说呢？ 被过多的同情、被询问、被小心对待……琴美没有给她这种女生必做出的回应，对此刻的椋子而言，是非常感激的。 琴美的钝感，让人感到有点被疗愈啊…… 对着默默吃着拉面的琴美，椋子直接了当地问道： “琴美……你有曾经因为头脑太好而伤害周围的人，或是起冲突吗？” “……？” 吞下口中的面条后，琴美开口说道： “但我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没有杀伤力。” “嗯，我指的不是物理上喔！”椋子冷静地吐嘈琴美天然呆的回覆。 “被别人讨厌、削减别人的志气，或是被别人觉得……你要是这么厉害，以后就自己一个人做……之类的……“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也是呢！ 琴美已经超越这个程度了。 “啊哈哈！”椋子笑着糊弄过去。 “抱歉问你这么奇怪的事。快忘掉吧！” “……？” 吃完午餐之后，打开教室门的琴美“咦？”的一声指了指教室内。 “早苗同学在呀！” “！” 琴美所指之处，的确就是早苗的身影。 “真、真的耶！那她只有请早上呢！” 看见早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单字本，椋子感到松了口气。 她……有去医院吗？ 脚还好吗？ 骨头有异常吗？ 医生说多久才会恢复呢？ 想问的事情一件一件涌上心头。 真的无法……一起参加最后的比赛吗──？ 就像是听到椋子的心声，早苗将视线瞥了过来。 两人突然四目交接，让椋子感到一阵惊慌。 “啊……琴美，我去个厕所！” “好。” 看着椋子慌慌张张地跑走，琴美将视线移向早苗。 两人之间原本融洽的气氛，产生一种微妙的异状，就连钝感的琴美都注意到了。 总觉得……怪怪的？ 椋子前往的地方并非厕所，而是办公室。她来到公子面前，询问道： “请问，公子老师，早苗的脚……你有听说是什么状况吗？她早上请假休息，现在来学校了。我想她应该有去医院……” “……” 她从昨天就一直在自责吗？ 脸色好差…… “是扭伤。”公子如此对椋子回答道：“听说完全复原要两个星期。静养两个星期之后，应该可以视情况行动。” “这样啊……！” 椋子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 这样就赶得上比赛了。 “谢谢老师。我先离开了。” 反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后，椋子在脑中思考着。 扭伤可以复原。 赶得及比赛时间。 还有希望！ 只要早苗愿意参加比赛…… 可是，要怎样她才会愿意── 椋子离开办公室之后，公子把脸贴在桌子上，沉重地叹了口气。 “公子老师，你好阴沉喔！”位置对面的佑介，一边吃着炒面面包，一边吐嘈她。 “我当然阴沉啊！你很烦耶，佑介老师。”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 正当公子从包包里拿出便当时，早苗拖着左脚来到了办公室。 “早苗！脚怎么样？你有去医院吧？” 对着一股脑地问着问题的公子，早苗回答道： “……医生说是扭伤，复原要两个礼拜。这两个礼拜要静养，之后可以看情况行动。” “这样啊……！”公子放心地吐了口气。”那就赶得上比赛了。这两个星期在不勉强的情况下，你也可以来社团露露脸。这样大家应该也比较安心吧！” “虽然医生这样说……”早苗眼神黯淡地看向公子。“但休息两个星期之后，没练习就直接参加比赛，我想应该会对其他的队员造成困扰，而且我也没有自信可以行动自如，所以我打算就这样直接引退。” “……啊……？” “请老师帮我跟大家致意。再见。” 敬完礼就准备离开的早苗，被公子慌张地叫住。 “等、等一下！早苗！？” 然而早苗完全没有停下，直接走出办公室── 对于那个已经完全封闭内心的孩子，该跟她说什么话才好？ 说起来，事情的开端全部都是因为，我给椋子过多的压力，所以她为了准备补考才勉强自己…… 公子把额头抵在桌子上，”唉────”的一声大大叹了口气。 做为一名老师、一名顾问，真恨自己的不成熟之处。 “公子老师，你好阴沉。” “烦死了，佑介前辈。” 来到放学时间，学生们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急忙离开教室，在这样的情形之中，总是最先离开的早苗还留在教室里。 “咦？”秋生叫了她一声。“早苗，你在做什么？不去社团吗？” “我今天要……念书。” “喔……我今天也不用打工，想要写完功课再回家。” “！” “朋也也要留下来吧──？”秋生回过头。”补考对策！” 听见两人对话的朋也，立刻体现出他的周到。 “抱歉，我今天有点事。我要回去了。” “咦──！你这样下星期又会不及格喔！” “我在家会乖乖念书──” “明明你自己看书也看不懂──” “烦死了你！” 朋也站起来，说了句“拜啦！”就离开了教室。 让你们两个人独处，这可是大叔我的体贴啦！ 给我感激地享受青春吧！笨蛋！ 一边窃笑着一边走在走廊上的朋也，突然停下了脚步。 咦？ 早苗……不用去社团吗？ 他记得最后一场比赛应该快到了── 这时，椋子一直呆站在教室的后方。 “我们去社团吧，早苗。” “就算只是去看看、露个脸也好。” 她看着早苗的背影，没说出口的邀约在心中不断地重覆。然而，她提不起勇气。 她这个害人受伤的罪魁祸首……要用什么脸对她呢？ 最后，放弃的椋子，离开了教室。 小黑在自己的位置，静静地看着这样的她。当他确定椋子消失在自己视线后，一脸忍不下去地站了起来。 “喂，那边的红头发！” 注意到小黑毫不客气地往早苗走近，大壮连忙阻止他。 “停下──！！小黑，快停下──！！” 他抓住小黑的脖子，”对不起！没事没事！”一边跟早苗道歉，一边硬是把他拖走。 “不要阻止我，小黑！” “你别吵，跟我来！” 大壮把小黑带到了走廊。 “你说！你到底想干嘛？” “把她拉到小玉面前，让她跟小玉道歉。” “就说了不可以这样！” 大壮拼命地对一脸不满的小黑晓以大义。 “昨天听小玉说事情经过的时候，她不是有说吗？错的是她自己。她会自己想办法，她想跟早苗同学当好朋友。我们就默默守护她吧！” “今天守护一整天了！” “你太没耐性了！” “……好不容易她因为社团开心地笑了，现在又因为社团的事哭了。” “……” “我看不下去啊！” “可是，她这次的眼泪跟初中时的原因不同啊！你也懂吧？” “……” “小玉能够因为社团活动笑得这么开心，也是托早苗同学的福。如果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再全力以赴！但是，不能由我们直接去说服早苗同学。无条件偏袒小玉的我们，就算由我们开口，可能也无法确实地传达给早苗同学。” “……” “好吗？” 真是，总是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不过，大壮永远都是将小玉的心情放在第一。 小黑微微地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乖孩子。” 被人摸摸头，小黑反射性地击出一拳：”别把人当傻瓜！” 但这一拳还是被笑眯眯的大壮躲开。 “吼──马上就使用暴力──” 两人在教室里独处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但秋生完全没有要回家的迹象。看着秋生安静地拿着自动铅笔的背影，内心焦躁的早苗忍不住问道： “……秋生，你还不回家吗？” “嗯──？再一下吧──今天的数学作业有够难！” “喔──” 是怎样啦…… 感到一阵烦躁的早苗，紧紧地握着自动铅笔。 我本来想等没人之后，再慢慢回家的……！ 这个男的是要待到何时啦！！ 真不想……被他看到我走路一跛一跛的样子── 没办法了。 我的位置在他后面，就这样从后面的门回家…… “好！那我差不多要回家了──” 几乎同时间，秋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说道： “好！写完了──！” “……！” “啊，你也要回家了吗？那我们一起下楼吧──” 这个人是有多不会抓时机……！ “……秋生，你先回去吧！” “啥？”秋生回过头。”为什么？你不是也忙完了？” 你别问啦！！” “不是，我不懂你的用意啊！” “你别管！没有什么用意。你不要问这么多啦！你真的每次都很不会看气氛耶！” 好脾气的秋生，被人莫名奇妙地发了顿脾气，也忍不住动怒。 “……你是怎样……今天的你给人感觉好差。比以往都还严重。” “你什么意思！一副我总是很恶劣一样！” “好了啦，不要闹脾气了，快点回家吧──学校差不多就要关门了。来，快站起来！”秋生拉着早苗的手。 “啊！怎样啦！放手啦！你明明就没什么力气！我知道了啦！我会自己站！我会自己走！快点放开！！” 早苗用勉强的姿势猛地站了起来，瞬间左脚传来一阵痛感。 “！！” 失去平衡的早苗拉着秋生一同跌倒，她把手撑在地板上。 “……唔……” 像在忍痛的声音，令秋生吓了一跳。 “早苗！抱歉！” 早苗依旧跌坐在地上，没有移动。 “怎么了！？有撞到哪里──” “不要看！！”她挥过来的包包，一举击中秋生的脸。 “好痛！！” “……不要管我啦！” “……鼻子快掉了……”秋生用手按着疼痛的鼻子。 “你不要管我啦！！” 早苗的呐喊声在教室里回响。 秋生从按着鼻子的指缝间，看着趴在地上的早苗。 “……你没听见吗？” “……”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啦！” 我又来了…… 快停止。 “你要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快住口啊！ “就叫你不要管我了！！” 快点停下── “再怎么样……”秋生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也无法丢下一个哭泣的女生自己回家吧！” ……我……在哭……？ “有哪里受伤了吗？很痛吗？” 早苗用力地摇摇头。 “站得起来吗？” 对着点了点头的早苗，秋生说道： “好，那我们回去吧！” 早苗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她很辛苦的样子，秋生开口说道： “你果然怪怪的，早苗。” “才没有！！” “我刚才害你跌倒的时候，你有受伤吧？” “没有！……真的没有……” 好啦，那就当作没有吧！我不会再问了。” 秋生一边苦笑一边继续说道： “不过，虽然很抱歉我这没力气的人不能抱你，但我至少可以借你肩膀扶，所以我们一起下楼吧！要是在楼梯间跌倒就糟糕了。 嗯，不过你没有受伤，也不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毕竟只是怕危险啦，毕竟！” 尽管早苗方才说出口的谎言很假，但秋生还是选择尊重早苗的坚持，他的温柔让早苗再度感到想哭。 “……谢谢……” “不客气。” 早苗将右手扶在秋生的肩上，左手握着把手，缓慢地下着楼梯。秋生注意着早苗的情况，慎重地配合她的步伐。 这个现况对早苗来说，其实是个幸福到几乎快要升天的场面，但她的内心却盖上一层厚厚的灰云。 我如果是男的，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女生。 自尊心高傲，又立刻发怒口出恶言，令人难以捉摸。 但你为何还这么温柔？ 椋子也是……被我说了这么过份的话，想要生气地就此跟我绝交，也不奇怪。 但她却用哭肿的双眼，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为什么会哭到那样啦！ 无法坦率的内心。 让人越来越讨厌自己── 害怕被遗弃的早苗，紧紧地抓住秋生的肩膀。 手上的力道，让秋生感到就像是早苗的呐喊。 两人下楼梯的脚步声，在静悄悄的校舍内回荡着。 而他们的模样，被待在上一层楼梯间的小樱，静静地看在眼里。